第24章 攻略24%
黎渐第二天是在城外的小屋里醒来的。一睁眼, 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宣朗。
“仙长,你醒了?”
察觉他醒来,宣朗赶忙伸手将他扶起坐着, 又细心的端上一杯茶。
房间里熟悉的陈设让黎渐有些恍惚,这次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昨晚是在长乐坊里跟恶颜女妖对战的, 可惜他中了女妖的迷烟, 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着就要被女妖夺走修为,这时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出现……
好像是有人出手救了他。
“昨夜是你带我回来的?”黎渐问。
宣朗立在一旁, 垂眼,点头:“嗯。”
“那你可知道, 昨夜从女妖手下救了我的人是谁?”他又问。
黎渐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容, 只依稀记得他俩都包裹在一团黑气里,那人只身闯入, 将他拉了出来。
朦胧中是一股让人很安心, 很熟悉的感觉, 可他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遇到过。
宣朗顿了一下, 抬眼打量着黎渐的神色,见他并无怀疑,摇摇头:“不知。”
许是觉得这么说还不足以让黎渐相信,他又解释了一句:“昨晚我赶到的时候, 房间里只有仙长一人, 外面也并无异样, 所以不知道是谁。我见仙长吐血晕倒,就把你带回来了。”
“那这么说,恶颜女妖已经被除了?”黎渐喝着茶,喃喃自语。
他还有点不太确定, 毕竟没有亲眼看着恶颜女妖消失,恐怕她再卷土重来,会为祸更多人。
两人正说着话,院外梁秀才急切的声音传来,扬声喊着:“黎仙长,黎仙长在家吗?”
黎渐随手披了件外衫,跟着宣朗走出去。
一见黎渐出来,梁秀才两步并做一步小跑上前,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黎渐还在斯条慢理地系着外衫的扣子,递了个眼神,宣朗顺手给梁秀才倒了杯茶,示意他慢点喝。
“黎仙长,大消息。”
他猛地吞了口茶水,长呼一口气,“昨儿半夜长乐坊的花魁秋水失踪了,花妈妈一早四处找人,半天了还没找到,都快把浔阳城给翻过来了。”
这事儿还是梁秀才一早经过长乐坊门口的时候知道的,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传遍了半个浔阳城。
老鸨半夜就发现人没了,本是有人出了大价钱想让秋水姑娘来一曲,老鸨虽知道秋水一定不肯,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毕竟那么多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结果一敲门,发现人不在房间,她又赶紧支人去找,可翻遍了长乐坊上下,也没见个踪影。
老鸨不信这个邪,自己还在门口守着呢,不可能有姑娘敢往外跑。
本是打算半夜就派小厮出门去找,但那么多客人还在呢,为免惊动大家,她就只好作罢了,只等天亮了再去捉人。
进长乐坊里的姑娘全是签了卖身契的,就算是人没了,也该经过老鸨的手,不能平白无故消失,先前那么多姑娘消失老鸨都没着急,便知道只有今儿的秋水姑娘她是不知情的。
黎渐偏头看向宣朗,两人对视一眼,立时便清楚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秋水就是恶颜女妖,女妖昨夜被除,花魁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连带着女妖控制老鸨的术法也一并失效。于是乎才有了老鸨不知情,但人却没了的情况。
梁秀才打量着两人的神色,见他们并无反应,心下就确定了。
“我一听见这消息,就想着会不会跟您二位有关系,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黎渐点头:“如你所见,秋水就是你要找的夺人皮相的妖怪,她先前是控制了花妈妈,才能让那些姑娘凭空消失,而又无人知晓的。”
“就是说……”梁秀才吞了吞口水,“那妖怪已经被除掉了?”
红绣大仇得报了?
梁秀才殷切的目光看向两人,黎渐没说话,宣朗却替他开了口:“是,昨夜黎仙长只身犯险,已经将女妖除灭,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你大可以放心。”
闻言,黎渐禁不住看向宣朗,察觉他的目光坚定,黎渐笑了笑。
宣朗说的那样肯定,梁秀才瞬间放下心来,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干脆“噗通”一声跪地,拜谢黎渐的恩情。
在此之前,他都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替红绣报仇。
“妖怪是除掉了,可……红绣却再也回不来了。”高兴之余,梁秀才又更失落了几分。
于他而言,红绣是一切。
伴他读书,为他开解,连他考学前的生活也一同照顾了,如果没有红绣,就没有如今的梁秀才。
红绣的离开对他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先前他就是靠着要替红绣报仇的念头,才强撑着活了下来,如今却是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黎渐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就更该连同她的那一份,我想红绣姑娘也不愿看见你为她颓废的样子。”
恶颜女妖说,男人都是薄幸的,只因一张好看的面容就能爱得死去活来,腻了就抛弃,再去寻找更喜欢的。
她这辈子从未真正感受过情爱,也从未真心待过旁人,自然是不会理解凡人歌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什么含义。
“放心,我明白的,我一定不会再继续颓废下去。”
他知道黎渐的意思,也明白红绣对他的期许,他们曾经约好的,待他考中进士,一定要将红绣赎出来,娶她做自己的进士夫人。
梁秀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说:“红绣生前最想看见的,就是我进京赶考,及第登科,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我一定要拿个好成绩回来,绝不让她失望。”
待梁秀才离开后,系统久违的再次发出声音。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攻略进度+1,并意外获得恶颜女妖特制迷烟。】
【友情提示,此款迷烟不仅可以麻醉感官和神经,连意识也可以掌控哦。若对方是个有情人,吸入迷烟,宿主便会在对方眼中幻化成心上人的模样,时效仅有一个时辰,还请宿主谨慎使用。】
说话的自然不是系统301,而是触发任务的机器人,客服中的客服。
黎渐也不在意,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天被这个破系统忽视了。
不过系统送的这个奖励他倒是挺感兴趣的,黎渐中招的时候就觉得厉害,只要吸入一点,任凭他修为多深厚,都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开控制,只能任人宰割。
况且刚刚系统还说,若对方有心上人,他还可以化作对方心上人的模样。这么说来,他不就可以用在宣朗身上,看看自己的攻略成果如何了嘛。
千年女妖的修为炼制而成,果真是个好宝贝。
长乐坊里终归还是没能找到秋水,哪怕老鸨背地里手眼通天,将整个浔阳城翻了个遍,也摸不到一点边角,秋水消失一事就成了个悬案。
过后的几天,听说长乐坊里又出了个新花魁,名字叫什么,黎渐听了一次就忘了,着实想不起来。
他不在意,属实是因为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
黎渐掐指算着日子,约摸快到东麓山仙君下凡的日子了。
他还在想着,到时候东麓山的仙君会钦点宣朗上山的吧,以他的资质,进入乘云宗应该没多大问题,不需要他做点别的准备。
这几日浔阳城中各家宴请的筵席倒是越来越多,一个劲的广撒网,生怕漏了哪家有可能的没巴结上。
这些名门世家,钱倒是多,就是眼光不咋地,东请西请的怕漏了人,就是没算到还有宣朗这么个最有机会进仙门的。
要知道不管哪家公子随仙君进了仙门,都是一件极光荣的事,也算得上他们在仙门中的人脉了,往后若有点什么要紧事,也能说上两句话,总归是有用的。
凡人嘛,就喜欢搞这套。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一旦进入仙门,就相当于与凡尘了结了,仙门说不定几十年都不会下山,凡人也永远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哪怕是至亲的人,也等同于天涯永隔了。所以算计那些,并没有什么用。
黎渐还曾听闻,乘云宗多年前有个前辈便是如此,只因他一心向道,天赋卓绝,进入乘云宗后便与世隔绝。以至于凡间的亲人病重离世,他的亲弟弟差人求到了山门,他也未曾下山救人,见上最后一面。
听说,他的弟弟至今都还因此事记恨,觉得他明明有能力出手相救,却眼睁睁看着亲人病逝,连过问一句都没有,不配做仙门的人。
再之后的事情,黎渐就不知道了。
正算着,院外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近,黎渐抬眼看去,小厮便立时定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那人踌躇着开口:“请问,是黎渐黎仙长吗?”
黎渐看他穿的家丁的衣服有些眼熟,便好声好气的问:“何事?”
小厮一听黎渐应声,连忙赔笑道:“我是浔阳赵家的,我家老爷明儿大寿,在府上设宴,我家大公子特意让我来邀请黎渐仙长一道参加筵席。”
他顿了顿,怀里的信纸捏得有些褶皱,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递上前:“这是我家老爷的请帖。”
听齐家的人说,这位黎渐仙长会打人,不知道会不会莫名其妙就把他打一顿。
赵家大公子,赵成玉?
黎渐一手撑着头,一只手去拨弄碟子里的糕点,泼墨的长发滑落在肩膀上,似乎并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
他跟赵家一向没什么往来,除了宋执渊和齐家,他跟其他人都不太熟,旁人都没来请他,怎的赵家会亲自上门邀请他参加?
“你确定是来邀请我的?”
小厮迟疑着说:“确定是黎渐仙长没错。”
小厮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人,虽然那人看起来仙气飘飘的,像是从仙门出来的,但他知道一定是叫“黎渐”没错。
“好,回去告诉你家大公子,我一定准时出席。”
既然请帖已经送上门了,黎渐也不好意思拒绝,一抬手,指尖微动,小厮手里的请帖便凭空飞到石桌上,稳稳地落在糕点旁。
小厮大惊,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心里更加相信眼前的人是从仙门出来的了。
然后黎渐就见他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宣朗在屋子里听着,直等到那小厮跑没了影才端着茶水出来。他看了眼桌上的请帖,很精致的一张,像是花了大价钱的。
宣朗问:“仙长要去?”
黎渐点点头:“人家都亲自上门了,为何不去?”
“可……”
宣朗有些担心,他早听闻赵家不是寻常世家,赵成玉这人更不是一般人,他这人心思颇重,从不会做对自己没利的事,所以他有些怀疑赵成玉邀请黎渐的心思。
黎渐伸手拉着他坐下,茶水不烫,他倒了一杯给宣朗:“我倒是听说,这次赵家的宴席并不仅仅是赵老爷大寿,你还记得长孙家小姐回浔阳有几日了?”
宣朗应声:“赵家一直想攀上长孙家这门亲事。”
以长孙家在京城的地位,那属实是赵家高攀了,况且黎渐早听闻这长孙小姐样貌绝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貌端一,且文采斐然,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
这赵成玉嘛,空有一副端正的皮囊,整日烟花柳巷,为人品行不说,倒是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要想配上那样的大家小姐,自然得使点手段。
“没错,所以他们便要趁明日,整个浔阳城大户人家都在的时候,将这件事作成。”
第25章 攻略25%
长孙家本不是浔阳城本地的贵族, 只因家中掌事的老爷子在京城做官,家里又跟皇室沾亲带故了些,地位算得上尊崇。
后老爷子年岁已高, 辞官回乡,这才举家搬到了浔阳城居住。
这回要跟赵家结亲的长孙小姐,乃是长孙老爷子的嫡长孙女, 姑奶奶是先宸王妃, 那地位绝非寻常人能比,也难怪赵家要殷勤巴结着了。
赵老爷子此番宴请整个浔阳城的达官显贵, 为的就是叫他们都做个见证,他赵家要攀上京城的高枝了。
宴席还没开始, 院子里各家几乎已经到齐, 黎渐到的时候,赵成玉正跟着他爹在门口迎客。
似乎是看见了黎渐, 赵成玉十分殷切的上前打招呼。
“爹,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 替齐家找到神像的黎仙长。”
赵老爷原本只是斜视了黎渐一眼, 以为是哪里来蹭饭的,没打算搭腔,一听自家儿子介绍,立马眼睛亮了, 看向黎渐的眼神都透着惊喜。
“黎仙长啊, 老夫一看您这模样, 就知道一定是年轻有为啊。”
“赵老爷谬赞。赵大公子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才华盖世。”黎渐社畜多年,跟各种领导打交道,深谙这其中的话术, 于是一边恭维一边谦虚的颔首笑。
果不其然,赵老爷被他这一口糖水喂得喜笑颜开,恨不能当场把黎渐纳入麾下。
赵老爷又继续问:“不知道黎仙长师从何门,是哪个宗门的大弟子啊,说来也好叫我们仰慕一番。”
黎渐继续谦虚:“在下不过一介散修,路见不平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弟子森*晚*整*理。”
他三两句话将赵老爷捧得都快飘了,连修道之人都对他赵家如此恭维,自然是无比光荣的。
赵老爷高兴的将黎渐迎进去,还说着一会儿要找黎渐好好喝上两杯。
黎渐满口应下,左右赵老爷一会应酬多了就把他忘了。他正拉着宣朗往里走,赵老爷余光瞥见了那抹黑衣。
“等等。”他说,“这不是齐家的……那个,怎的跟着黎仙长一道来?”
赵老爷言语里是有些不欢迎的,他不喜欢齐家这个所谓的“表亲”,嫌他不招人待见,上不得台面。
今儿来参加宴席的,哪个不是浔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齐家没道理把这么个拿不出手的“亲戚”带来。
况且他们自己不想带,反倒让黎渐带着,这又算是个什么意思?
宣朗顿住脚步,看出赵老爷面上的不悦,没敢继续往里走。
黎渐攥了下他的手腕,察觉他忽变的神色,笑着解释:“赵老爷,宣朗是随我一道来的,跟齐家没有关系。”
“可这……”
赵老爷还想说些什么,立马被赵成玉拉住了,暗地里直冲他摇头:“爹,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示意了一句,赵老爷便也不多说什么,赵成玉倒是一副殷切的样子,迎着两人进去。
“我爹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见谅。”
“无妨。”黎渐说。
赵老爷这般态度很明显,定然是受齐家的感染。想来也是,齐家如何待自己的亲戚,旁人自然有样学样,连齐家自己都不重视,只把他当个仆从,旁人又为何会重视。
但赵成玉这般,倒是让黎渐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成玉何时对他这么客气了?
黎渐牵着宣朗踏进门槛,忽而察觉一道视线凝着自己,他偏头,余光略过赵成玉身后跟着的那道身影。
年岁不大的公子凝着他,穿着一身华贵,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仿佛今日的宴席同他并无半点关系。
那人只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又被赵成玉严词催促着干活,只稍稍慢了一点,就被赵成玉手肘不易察觉的捣了下腹部,他拧了拧眉,转身离开。
回过头再看黎渐时,眼神透着一丝不详的意味。
黎渐看在眼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少年人就是赵家的二公子,赵元修。
他记得宋执渊跟他说起过,赵家有两位公子,嫡出的赵成玉是赵老爷的宝贝,一向是被宠坏了的公子哥,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要他多包涵。
跟齐竟遥差不多,又有些不一样,赵成玉比齐竟遥要懂事的多,是能撑得起家业的大少爷。
二公子赵元修是丫鬟生的庶出,亲妈生下他就死了,之后就一直养在赵夫人名下。虽是庶出,但他跟赵成玉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算得上是浔阳城里有名的兄友弟恭。
但此时,黎渐对第一次宋执渊口里的“兄友弟恭”表示怀疑。
府上丫鬟小厮忙碌的引着到来的宾客坐下,黎渐被引到了少年公子那桌,不出意外的又看见了翻白眼的齐竟遥和永远对他一脸笑意的宋执渊。
眼见黎渐来,宋执渊立即起身,他旁边恰好两个位置,招手示意黎渐可以坐这边。
“多谢宋公子。”
宋执渊被他客气得不好意思:“没想到今日黎仙长也来了,早知如此,我该一早遣人去接你们的。”
从城外到东城赵家的距离不算近,黎渐坐那平板车不知道要晃多久才能到。宋执渊一向仰慕黎渐,在他看来,谪仙一般的黎仙长不该如此吃苦才对。
黎渐正要开口说一句“宋公子太客气了”,对面从两人一坐下就满脸不爽的齐竟遥撇撇嘴,阴阳怪气的嘲讽:
“人家赵大公子愿意请下帖子请,某些半吊子还不得屁颠屁颠来蹭饭啊,要不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还带了个祸害,晦气。”
他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足够这桌人听见。
齐竟遥旁边的人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乱说话,今儿来的都是大人物,有头有脸的,可别让齐家丢人。
齐竟遥一个白眼翻上天,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闭了嘴。
“对不起,仙长。”身旁人低着头,小声对黎渐说。
宣朗一副习惯了神情,小心翼翼地凝着黎渐的神色,生怕因为自己的到来,让他也觉得丢人了。
他从来不在乎齐竟遥是怎么嘲讽他的,他只在意黎渐会不会因此被牵连。
周围人皆静默不做声,显然也都已经习惯了齐竟遥欺负宣朗的日常,恐怕要是哪一日他不开口嘲讽,大家还要不习惯了。
黎渐却不以为意,偏着脑袋问:“为何要道歉?”
宣朗低头,新衣服的袖口被他攥出褶皱来:“都是因为我,才让仙长这般遭受齐竟遥的冷待。”
黎渐是仙门之人,以浔阳城尊崇仙道的风俗,他大可在城中各家随意走动,都不会有人敢薄待他半句。如今却屡次因为他的缘故,让黎渐遭人冷嘲热讽,宣朗实在过意不去。
眼看他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黎渐登时气从胸中来,看向齐竟遥的眼神里都冒着点火气。
他一心护着的人,倒要受这毛头小子的委屈,那不是平白打他自己的脸。
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旁人让着齐竟遥,是因他齐家的面子,可黎渐却不会纵着他。
黎渐沉了口气,斯条慢理的摸着袖子,不禁扬起的声音,道:“犯了错的人都没道歉,凭什么要你来道歉?”
黎渐这话就是看着齐竟遥说的,对方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善,但少年人初出茅庐不知厉害,仍昂着脑袋,恶狠狠瞪着黎渐。
“你说什么?”
齐竟遥“噔”得一下撸起袖子站起来,任身旁人怎么拉都劝不住。
“黎渐,我是看在那时渊仙君神像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你还真不识好歹,以为随便报个修仙的名头,旁人就会怕你啊。”
“我告诉你,我不是我爹,不会信你那些鬼话,更不会被你这个半吊子的臭道士给骗的!”
他高声嚷嚷着,像个闹脾气的小鬼,一下就把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宋执渊非常抱歉的看了黎渐一眼,走到齐竟遥面前轻声呵斥。
“齐竟遥,别胡闹。”
齐竟遥往常最听宋执渊的话,这会子驴脾气上头,竟也敢甩开宋执渊的手。
“你就会向着他。”他嘟囔着抱怨。
齐竟遥不服气宋执渊这般天之骄子,竟也跟黎渐这个半吊子点头哈腰,这还是他以前最佩服的宋执渊吗?
宋执渊无奈,只好一脸歉意的对黎渐拱手:“黎仙长,竟遥是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还请您不要同他计较。”
“无妨。”黎渐摆摆手说。
少年人依旧不服气,闹着别扭不肯坐下,来围观看戏的越来越多,黎渐本不想跟他计较,免得让人说自己仗势欺人。
但此时黎渐决心要给他个教训。
于是他开口问:“齐公子是觉得,我修士的名头是假的?”
齐竟遥没说话,但看向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一切了,他就是不相信黎渐是真的修士,要不然他怎么会看不出宣朗是个跟他们不一样的怪物呢。
所以他坚信,黎渐一定是跟宣朗一样的人!
放在乾坤袋里的手掏了掏,黎渐随意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物件来,摊在掌心:“既然齐公子不信,那我给你个拆穿我的机会。”
“什么?”齐竟遥瞬间来了兴致。
黎渐说:“我手里这个法器叫摄魂铃,是专门摄人心魂的,唯有意志坚定者才能立足其下。齐公子若是能在我这摄魂铃下走过一招,我就向所有人承认,我是假的,并且马上离开浔阳城,如何?”
摄魂铃是仙门之物,虽没什么灵力,寻常不会伤害人,可一旦被摄魂控制,饶是黎渐想手下留情,齐竟遥也得三魂去了七魄,变成个一无所用的傻子。
黎渐不会伤他性命,但不代表不会给他教训。
齐竟遥却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又是个唬人的玩意儿,还跃跃欲试,让黎渐千万不要后悔。
黎渐笑着摇摇头,心说这还真是个傻子。他不过是个凡人,怎敌法器的力量。
他还想再给齐竟遥一个机会,奈何这家伙一心要拆穿他的身份,死心不改。
黎渐无奈,只好扬起手中的摄魂铃,正要运气,人群之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黎仙长,手下留情……”
黎渐手中的动作被这一道声音喝断,他没收手,摄魂铃还在空中旋转,齐老爷着急忙慌的跑上前,挡在齐竟遥身前。
“黎仙长,小儿黄口,不懂事,言语冲撞了仙长,还请仙长高抬贵手,饶了小儿一命。”
饶他一命?
黎渐正好奇这齐老爷如何知晓自己会要了齐竟遥命的,不出意外的,他看见了环胸立在人群之中的苏见山,正一脸谦和的对着他笑。
说巧也不巧,每次这样混乱的场合,他总能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苏谷主。
被齐老爷挡着,齐竟遥还有点不服气,探了个脑袋出来:“爹,你就让他来,我偏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胡说八道什么。”齐老爷呵斥。
齐竟遥却说:“爹您忘啦,苏谷主可是算过的,我有修仙的命格,寻常人不能拿我怎么样,他要是个假的,必然不能动我分毫!”
“闭嘴吧你,这是什么场合,能由你在此任性,叫人笑话!”齐老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黎渐闻言,瞬间了然,难怪齐竟遥敢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原来是仗着自己被苏见山探出有超乎常人的灵根,自信能比得过修士。
他以为有好的灵根是什么新鲜事吗,没有修炼一样白费,又不能保他一辈子,可笑至极。
不过……私自探寻凡人灵根,是不符合仙门规矩的。
听说是因为曾经有个宗门的长老,私自下凡间探取凡人灵根,但凡是有灵气的,他都要夺走为自己修炼,以至于凡间灵气大大枯竭,后来被东麓山掌座发现,这才立下了规矩。
不知这位见多识广的苏谷主在打着什么主意。
尽管齐竟遥被他爹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众人的眼睛都在看,是齐竟遥先挑衅的黎渐,所以这事能不能翻过去,还得看黎渐的意思。
黎渐本不想松口,法器他都拿出来了,赌约也下了,没道理旁人说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他就该轻易放过。
这不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大家都是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黎渐最后还是看在赵老爷过大寿的份上,没让喜事变白事,但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事儿原不原谅,还得看宣朗的意思,只要齐竟遥跟宣朗道歉,并且宣朗也同意原谅他,那这事我便不追究了。”
不然他一定让齐竟遥清楚地认识一下,什么叫仙门道法。
黎渐话说到这份上,就是给齐老爷一个台阶下了,齐竟遥再怎么不高兴,也还是被他爹逼着给宣朗道歉。
“对、不、起。”
像是赌气说的话,尽管没什么诚意,但这也足够帮宣朗找回一点面子了。
插曲翻页,赵老爷打着圆场,宣布宴席开始,所有人都随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宣朗站在黎渐身后,眼见众人散去,他忽然顿住脚步,抬手拽了下黎渐的衣摆,轻声说:“仙长,谢谢你。”
自从被齐家收养,寄人篱下这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齐竟遥面前抬着头说话。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好像心里被什么填满了。
很愉快,也很自由。
黎渐回身,额前发丝被风吹起,清风拂过他的发尾,连带着衣摆都飘逸起来。
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金闪闪的,他笑了一下,嘴角微扬的弧度都是迎着风的,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宣朗看得呆了,忽而想起黎渐在长乐坊喝醉那夜,他伏在自己背后,滚烫的呼吸紧贴着他的皮肤,心脏在狂跳,耳边嗡嗡响,只能依稀听见他的轻声呢喃。
他说:“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像……我的心上人。”
第26章 攻略26%
宴席开始, 赵老爷特意请了浔阳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戏子们个个身穿五彩戏服,伴着乐声, 铿锵上了台。
他们坐的这处是赵府前厅,各家老爷们坐在主厅里,公子小姐们各自围坐一边的偏厅, 互不打扰。
眼前戏台视野开阔, 台上呜呜咽咽的唱着,黎渐其实听不太懂, 他素来没有听唱戏的爱好,可周围几个公子哥却听得极入迷。
一曲毕, 其他人还在兴奋的鼓掌, 猜测下一场是什么戏。
黎渐余光瞥着主厅,眼看着赵老爷偏头跟长孙家老家主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即二人前后脚离开了席位。
黎渐心下好奇, 便借口杯盏碎了口子, 他按下宣朗要随他一起去的动作, 起身去找小厮换茶盏。
黎渐出了前厅,小厮让他在席间等候,自己去给他换了拿来,黎渐又说, 那他正好去方便一下, 让小厮给他指个路。
小厮殷切地给他指了路, 又担心黎渐找不到:“仙长可需要我给您带路?”
“不必了,多谢。”
黎渐道了谢,顺着小厮给他指的路往前走,拐角假山挡住了视线, 他回身看一眼,眼见小厮没跟上,转而走向了另一条路。
赵老爷领着长孙家主进了连接前厅的一间偏房里,二人坐下,他招呼着随从上茶。
长孙家主抬手说:“不用了,赵老爷有事直说就好,我们之间何须拐弯抹角。”
他自然知道赵老爷找他来的目的,也清楚今天这场鸿门宴他非来不可。既然如此,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还省得大家互相猜忌。
“长孙大人爽快,那我也就不跟您虚言了。”
长孙家主说不要,但这茶赵老爷还是照旧为他倒上了。
最新鲜的雨前龙井,眼下这个时节,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喝得上,等过了最新鲜的季节,这些东西才能轮到宫外的人喝。
长孙家主不是没喝过,相反的,在京城为官这些年,他跟在朝中倒也混了不少好东西。
可如今他却是再没有这样好的茶叶了。
这一杯茶下去,也显示了赵家的实力,让长孙家主心里有个底。
“听闻长孙大人此番离京,不仅仅是为了告老还乡,还想顺路为您的小儿子求医问药?”
赵老爷撇了口茶叶,长孙家主没应声,并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长孙将军惊世奇才,文武双全,可惜塞外那一战不幸身受重伤,至今昏迷,大好前途一朝被毁,实在让人惋惜。若非如此,就凭少将军的军功,长孙家必定世代为朝堂肱骨,绝非今日这般。”
长孙家离开京城,说的好听点是长孙家主自愿告老还乡,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无法再为朝堂尽力。
实际上是长孙家如今已无人可用,儿辈孙辈都碌碌无为,唯一能撑起家中在朝堂声望的小儿子,也因战场被偷袭,受伤昏迷,再也没法上战场了。
自此长孙家主先前所有的筹谋就都断了,无人接替他在朝堂的位置,只能靠着跟皇室沾亲带故,勉强维持昔日尊荣。
茶水滚烫,长孙家主喝着只觉得没味:“赵老爷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并没有旁的意思。”赵老爷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紧张,“只是前些日子听说,长孙大人为了少将军的事,竟亲自求到了出云谷,想让苏谷主亲自出山相救。”
长孙家主点点头:“不错,赵老爷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就是不知如今说这话,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苏谷主是第一圣手,若是他能出山,想来必定能够让少将军起死回生。我恰好与苏谷主有过几分交集,听他的意思,并非他不愿出手相救,而是少将军中的毒十分奇特,还缺少一味用药。”
说到这儿,长孙家主叹了口气:“是,那南海鲛丝非寻常之物,即便是我有机会求到仙门,也不一定能寻到这东西。”
况且,仙门缥缈,又岂是他们这般寻常人能轻易触碰得到的。
所以长孙家主才搬到了浔阳城来,他知道这里是东麓山仙长庇佑之地,每十年便有一次机会能见到仙门之人,他就要趁这个机会,向仙门求取南海鲛丝。
只要能让他救回自己的儿子,挽救长孙家家业,纵使让他散尽家财,也未尝不可。
赵老爷一句话便听明白了长孙家主的意思,这是为了救活小儿子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了,连家业都舍得,如何能舍不得一个女子。
他禁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势在必得:“长孙大人不必忧愁,说来也巧,我赵家祖上也是三代簪缨,我父亲曾受命出使,路遇一个修士,出手相助了一把,那修士为了感谢我父亲,便亲赠一个宝贝。”
赵老爷招手,让身旁的仆从将东西递上前,一个十分精美的木盒子,精雕细琢,盒身已经包了浆,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
赵老爷将盒子打开,推给长孙家主看:“这便是您要找的,南海鲛丝。”
鲛丝是一种独特的丝质,比之蚕丝更轻薄,更坚韧,入水不濡,亦可细到肉眼不可见。
南海鲛人本就稀有,百年不遇一只,而这鲛丝几十年才能织就一根,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这就是南海鲛丝?”
看着盒中不过头发丝那么一小撮,还依稀闪着荧光的鲛丝,长孙家主亮了眼,枯槁的双手轻抚盒身,几乎不敢相信他费尽心思要找的东西,如今就近在眼前。
赵老爷道:“长孙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让苏谷主亲自来瞧一瞧,他见多识广,必定知道这真正的鲛丝长得什么模样。”
一瞬间的欣喜,长孙家主抽回手,又端坐身体,沉声问:“赵老爷愿意将祖传珍宝拿出来,必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老夫说了。”
他一摊手,示意赵老爷有话直说。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在长孙大人面前拐弯抹角了,长孙大人的嫡孙女长孙香凝,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赵老爷这话一说,长孙家主立时就明白了:“赵老爷是想跟老夫结亲?”
“长孙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无需我多言。长孙小姐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又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我家大儿子爱慕已久,所以想问问长孙大人,可否有这个机会?”
这事儿,赵老爷曾经跟长孙家主的大儿子,也就是长孙香凝的父亲提起过,但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他自是知晓赵成玉的品行配不上长孙香凝,以他赵家如今的家底,也是高攀了长孙家。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长孙家怎么说也还有皇室那一层关系,对赵成玉和赵家的前途无疑都是十分有利的。
赵老爷将装着南海鲛丝的木盒子往前推了推:“只要长孙大人答应小儿的请求,这珍宝我赵家愿双手奉上,就当做是小儿的聘礼了。”
黎渐站在窗边,透过细微的缝隙看去,那盒子里的果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南海鲛丝。
难怪赵家对这事胜券在握,先将浔阳城各家聚齐,才同长孙家主商量此事,他就是知道长孙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黎渐正听着,忽而察觉身后隐约有气息靠近。
他立时回过身去,就见一道银丝飞速地向他而来,银丝闪着光,像一个锋利且坚硬的利器,几乎要穿透黎渐身后的木窗。
黎渐旋身躲开,随即掌心甩出一道符篆,在银丝将要穿进窗户时,“铿”得一下将其震开。
空中似乎有火花爆裂,那控制银丝的人像是不肯就此收手,“噌噌噌”又飞出三道。
天光闪耀之下,银丝被照得反光,好像有数不清的光线向黎渐袭来,黎渐立时掏出佩剑抵挡。
屋外剑光四射,打斗激烈,偏房里似乎被结界笼罩一般,听不见丝毫响动。
许是谈妥了,赵老爷命人先将装着南海鲛丝的盒子收起来,待大婚那日,一并作为聘礼亲自送到长孙家府上。
眼见拿不到东西,原本纠缠着黎渐的银丝突然松开,空气中一道凉风拂过,银丝“唰”的一下收回。
黎渐提剑去追,奈何天光耀眼,那银丝便隐匿其中,一瞬间便化作光线消失不见了。
先是齐家的神像,如今又是赵家的南海鲛丝,这人到底是谁,他要这些东西的目的又是什么?
黎渐无暇多想,再回到偏房时,二人已经离去。
他收了佩剑,走出长廊时,便见苏见山也站在偏房的拐角处,环胸靠着窗沿,似乎是跟他一样在偷听。
“巧了,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苏谷主。”
黎渐压下嗓音打招呼:“苏谷主何时在这儿偷听的,方才可有发现行踪可疑的人靠近?”
黎渐拍了拍衣衫,目光警惕的环视周围,苏见山紧接着跟上,比起黎渐偷偷摸摸的样子,苏见山倒是显得坦然许多。
他缓慢地踱步:“黎仙长这话说的不对,在下可不是偷听。”
那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听。
“不过黎仙长说的行踪可疑的人,我倒是未曾见到。”他说的坦然,黎渐自然相信。
况且苏见山同他偷听的地方不在一处,而他又是个凡人,看不见这些也是正常。
“黎仙长可是见到了什么人?”苏见山又问。
黎渐顿住脚步,看着方才银丝与符篆炸出的火花,将木窗外烧出的一小团黑点,回身笑着应和苏见山:
“未曾。”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来这里偷听的目的,自然也不会信任彼此,不会据实相告。
偏房里没了人,他们在此处待着也没有意义,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黎渐忽而想起刚才赵老爷和长孙家主的对话,他突然很好奇:
“听长孙家主说,只要有了这南海鲛丝,苏谷主就能救了长孙将军,可是真的?”
可他从未听哪本典籍里说过,南海鲛丝可入药解毒啊。
“真也是真的,不真也不真。”苏见山如是说。
黎渐道:“此言何解?”
苏见山随手折了一朵园中盛开的黄色小花,跟他今日穿的衣衫颜色相近,握在掌心,仿佛是特意搭配的。
他停下脚步,看向黎渐,说:“实不相瞒,黎仙长可知长孙将军中的毒跟魔族有关。”
“魔族?”黎渐诧异了一瞬,毕竟这个称呼是许多年未曾有人提起过了。
黎渐想起自己在看系统攻略的时候,似乎有这么个魔族的角色,好像是个大反派来着,难道魔族这时候就出现了?
“十年前乘云宗一战,魔域公主跟乘云宗的齐羡之长老同归于尽,自此魔族退居魔域,再也没出现过,这事儿黎仙长应当知晓吧。”
“略有耳闻。”黎渐说。
这事儿当年惊动了整个仙门,原身的记忆里甚至都还能回忆得起来,那位齐长老可是差一步就能飞升的机缘。还有传言说,他是早已定下的东麓山掌座,若是他还在,如今的仙道正首就该是他了。
可惜,如此得道的修士,在那一次大战中尽都毁了。
但黎渐不明白,这事儿跟长孙将军中毒有何关系。
苏见山又说:“魔域大败,魔尊消失,魔族虽退居魔域,但还有少数四散奔逃,便是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逃到了塞外,插手凡间事。南海鲛丝确实不入药,但可制约魔气,至于能不能真的救活,那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毕竟他再是神医圣手,也不过是个区区凡人,只不过比平常人多活了几年罢了,实在插手不了魔族的事。
“如此,倒是要牺牲长孙小姐的终身大事了。”黎渐惋惜。
苏见山负手,禁不住笑出了声:“黎仙长在凡间待久了,可是忘了自己是仙门人,本就不该插手凡人的事。”
他在提醒黎渐,对宣朗的事也插手得过多了。
“可若本命就不是凡人呢?”
像宣朗这般,本该是仙君的,不过下凡历劫而已,终有一天会回归原位的,也不能插手吗?
苏见山说:“凡人皆有自己的命数,仙门亦是如此,若是插手过多,岂非引来大乱。”
第27章 攻略27%
凡是进入仙门之人, 入道的第一课就是斩断红尘。
并非是要修士必须断绝七情六欲,而是修士能力太高,一旦插手凡人命数, 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下大乱。
该绝的命数不绝,该入轮回的不入,当冥界成了摆设, 那么凡间就会成为百鬼夜行, 鱼龙混杂之地,凡人没有抵抗的能力, 迟早会被下三界整个吞噬干净。
黎渐自然知道苏见山说的有道理,但这话跟他说没用啊。
他只不过是被系统派来完成任务的, 至于剩下的所谓蝴蝶效应而造成的天下大乱, 收拾烂摊子的事儿可跟他没关系哈。
两人说着话,不自觉的走到了前院的厨房外, 黎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被一道清脆的摔碗声打断了。
他探着脑袋, 只听厨房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骂道:“什么东西,也敢跟我顶嘴,你怕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一个贱婢生的庶出,竟也张牙舞爪到我头上来了, 别以为今日府上有宴, 我就不敢教训你。来人, 把他给我按住,上家法!”
黎渐听着这动静,只觉得言辞似乎有些熟悉,他第一次见宣朗的时候, 好像就是在被齐竟遥那家伙这么教训的。
怎么的,现在豪门世家都流行这么教训人?
不对,他说什么贱婢生的庶出……那不就是赵元修?
“苏谷主,要不咱们去看看……”
黎渐正要说前面情况好像不太对,一回头哪还有苏见山的影子,早就一溜烟飞没有了。
只留下他方才手里采的那朵娇花,此刻已经安静的躺在地上,证明了他曾经的存在。
这人还真是,跑得比兔子都快。
黎渐听着院子里有鞭子抽打的声音,顾不得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方才一直叫嚣着骂人的赵成玉此刻正躺在摇椅上,手边摆着一盘新鲜的水果,吃得正得意。
摇椅前两个仆从按着狼狈不堪的赵元修,跪在满是茶碗碎片的地上,他低着头,原本高高梳起的发丝显得异常凌乱。一个仆从手持短鞭,熟稔的抽打着赵元修的后背,此时已经有点皮开肉绽的意思了。
不是说,赵家两位公子关系一向很好,兄友弟恭的嘛?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在玩变脸小游戏?
这处离前厅宴席并不远,仅隔了一条蜿蜒的长廊,赵成玉敢在今日宾客聚齐的情况下,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抽打赵元修,显然是日常如此嚣张惯了,丝毫不在意这点风声传出去。
更甚者,这院里都是他们赵家的人,赵元修又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无人能将消息传出去。
“住手。”
门口看守的仆从想拦又没敢拦,被黎渐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听到黎渐的声音,赵成玉先是一愣,随即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挡在赵元修身前,道:
“黎仙长怎么到这儿来了,是走错了路吗?”
赵成玉下巴微抬,示意门口的两个仆从将黎渐请走,但那俩仆从知道黎渐是个仙长,互相对视一眼,没敢上前。
黎渐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打算为难他们:“赵大公子莫怪,在下方才不小心碎了茶碗,就想着再来拿一个。”
“这种小事,哪还需要黎仙长亲自来,招呼一声,让下人给您拿就是了。”
赵成玉负着手,挺了挺背脊,示意人进厨房给黎渐拿个新的。
黎渐始终笑眯眯的,客客气气从仆从手里接过茶碗,跟先前碎的那只不同,这只是官窑里烧的,上好的青花瓷,他看着很是喜欢。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想着一会儿或许会有什么喜事,万一要敬酒,在下连个家伙什都没有,那丢的可就是赵老爷的面子。”
说着,黎渐朝他身后探了探头,“惊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还请见谅。”
见黎渐主动提起赵元修,赵成玉原本和善的面色稍稍冷下来,既然黎渐看见了,那他也就不打算继续遮掩。
“黎仙长是聪明人,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我相信您心里自是有数的。”
“我二弟自小顽劣,时常闯祸,今日父亲大寿,他居然敢打碎父亲最森*晚*整*理爱的茶具,作为兄长,我自然是要多多管教一番的,黎仙长你说对吗?”
赵成玉偏过身,紫色的长袍甩了甩衣摆,恰好露出赵元修受伤的模样。
身量单薄的二公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背对着黎渐,脑袋耷拉着,杂乱的发丝遮住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黎渐清晰的看见,他那一身黑红的华服后背,隐隐泛着血迹。
那一瞬间,黎渐仿佛看见了宣朗被责打的样子,同样的黑色衣衫,同样背影倔强。
黎渐心有不忍,禁不住替他开了口:“这是大公子的家务事,在下不敢多言。不过在下方才掐指一算,算到大公子今日或许会有一件大喜事,这喜事与血或有冲撞,所以特意提点大公子一句,今日不宜见血腥。”
“哦?”赵成玉闻言,来了点兴致,“不知道黎仙长说的大喜事,究竟是什么事?”
黎渐颔首:“人生大喜,无非四件事。”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对赵成玉而言,后面两个都没什么用。
如此想着,赵成玉禁不住睁大了眼:“莫非黎仙长说的,是我的终身大事?”
“大公子稍后便知。”
黎渐嘴上这么说着,但赵成玉哪能等稍后啊,他一听黎渐这么说,立马抬步就要往前厅去,仆从提醒他赵元修还在呢,要怎么处置。
赵成玉这会子哪还管得了那些,摆摆手就走了。
一时间院子里仆从散个干净,只留下跪在碎碗渣子里的赵元修和笑盈盈的黎渐。
黎渐伸手将他扶起,却被赵元修躲开了。他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事了,赶紧回去处理伤口吧,不然可能会留疤的。”
“多谢仙长。”赵元修说。
赵元修站直了身子,黎渐这才看清他的脸,面容上并没有伤,显然是特意避开外处,这样倒是让人看不出来。只不过他头发杂乱,被鞭打的疼痛沁出薄汗,沾上了湿濡的发丝,显得异常狼狈。
他看起来跟宣朗差不多大,面容清秀,身量单薄,看着像个书生。不过少年人始终冷着脸,眼尾淡漠低垂,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鸷。
黎渐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到他手里:“这是伤药,很管用的,若是再有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
说罢,黎渐转身准备离开,他已经离席太久了,再不回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你知道赵成玉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吗?”
黎渐踏出的步子顿住,他偏过头,看向身后的赵元修,似乎是对他的话产生了好奇。
赵元修一瘸一拐的走上前,黎渐这才发现他方才是一直跪在碎碗渣子上的,膝盖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他一边走,一边从腿上流下鲜血。
他说:“你不会以为,刚才你的一番推算,就能让赵成玉相信了吧。赵成玉不信修士的,你骗他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赵成玉跟浔阳城其他公子哥不一样,他向来不信修士那些天玄地黄的话,他既不仰慕修士,也不在意能不能进仙门,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对他而言,与其追寻修仙那些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如在凡间自由潇洒一辈子,起码足够他快活的。
赵元修亦是如此,他不信这世上有大公无私的救赎。
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换取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那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他之所以给你这个面子,就是为了讨好宋执渊。”他说。
黎渐凝眉:“宋执渊?”
跟宋执渊又有什么关系?黎渐不太明白。
“因为你……是他用来讨好宋执渊的人情。”
这才是赵成玉今天邀请黎渐来的目的。
此时的前厅已经唱完了戏,各家公子小姐们都在互相敬酒说话,黎渐拿着茶碗回来,还没走到偏厅门口的长廊,宣朗已经先一步看见他,迎了上来。
“仙长去哪了,怎么走了这么久?”他还有点担心,所以刚才已经出去找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