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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束缚 “美男计不成,又来苦肉计?”……

江容急匆匆的赶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没想到现在连擦身这种小事都来寻她,那整府的仆从都是干什么的?

她倏地从床榻上起来,转身就要走,面上冷漠, “我喊陆遗进来帮你。”

裙摆被人扯住, 他黑眸如漆, 浓的仿佛化不开,他语气恳求:“阿容,我不想让外人看到我如今狼狈的样子,府中并非铜墙铁壁,也会有防备不到的眼线, 我只敢信你。”

殿门“吱呀”一声,按照自家主子吩咐, 陆遗端着热水进来, 见殿内气氛不对, 垂眸盯着地面,生怕看到点不该看的。

江容心思玲珑, 才不相信他这副说辞, 瞥了一眼陆遗, “你如今连陆遗都信不过了?”

铜盆“砰”的一声坠地,热水浇了惊慌失措的陆遗一身,他顾不得其他,赶紧跪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

她被吓了一跳,闪身躲避,还是不可避免的溅湿了裙摆,陆遗见状愈发紧张了。

她温声开口, “陆遗你不必紧张,裕王身上不适,我的意思是让你帮裕王擦身,他对你擦身这件事有些信不过。”

陆遗以头点地,诚恳认错,“未能及时察觉主子不适,是属下失职。”

萧显看了眼江容,又瞥了眼陆遗,语气无奈道:“不怪你,陆遗你先下去换身衣服,再打盆热水来。”

陆遗快速将地上水渍打扫干净,起身走出去,将殿门关上。

江容冲着他单挑眉梢,语气和缓,“陆遗自小就跟在你身边,总不可能是旁人眼线,你让他帮你擦身不就好了?”

萧显眼神凄凄艾艾,装作委屈,“他擦身力气太重,我重伤在身,擦身这种需要轻柔仔细的事,他办不好。”

他放轻声音,带着祈求的缱绻,更是别一般滋味,“好阿容,你就帮帮我吧!”

江容耳根一热,垂下眼帘,终究还是心软了,若是她受伤,阿耶阿娘定是关怀备至,他自小没了阿娘,阿耶还是那至高无上的陛下,连亲生儿子都防备。

陆遗再次送进来热水,稳稳的摆在洗漱架上,她取来干净帕子,浸入热水中打湿,拧到半干的状态。

江容解开他的腰带,轻柔的褪下他的寝衣,说起来这还是她少有替他宽衣的时候,平时在床榻上,替她宽衣都是他的乐趣。

温热的湿帕子游走在他坚实的背肌上,她尽量减少手指的触碰,男人的背上除了包扎紧实的伤口,还有大大小小的疤痕,想来是那些年和戎国交战时留下的。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擦了大半后,她收回思绪问道:“力道可还行?”

萧显声音压低微哑,含糊不清的回答道:“尚可,再重一些也好。”

江容意识到声音不对,手上一顿,快速的将他的后背擦完。

换了块干净帕子回来,替他擦拭身前,萧显趁她离开时时间,自主完成了翻身,她一眼就看到他好看的锁骨,坦露的胸膛看起来强壮有力,紧实的肌肉整整齐齐。

垫着温热的帕子,江容伸手擦了上去,细致仔细,但速度明显比后背时快了许多,身前不比后背,他明显敏感,在她从上到下都擦拭时,察觉到他身体愈发紧绷,她倏地停了手。

萧显察觉到,有些难耐的抬眸看她,“怎么了?”

江容将帕子从他的腰腹部拿起,顺手扔在铜盆里,有些气馁,“擦身一事,我来还是不太适合。”

“府医说,你伤重气血亏空,需要禁色禁欲,我知道你贪那事,但你需以身体为先,所以我打算从即日起到你伤好,都尽量避开你。”

话音刚落,江容就将他的寝衣盖在他身上,转身就要走。

萧显虽然情动,但深知此时不可纵欲,没想再得寸进尺,他伸手扯住江容的衣摆,“我无碍的。”

江容将衣摆从他手中扯出,十分果断,“此事靠你自己克制很难,我还是避一避为好。”

她突然想起来请柬一事,驻足门口和他说:“静和与表兄婚仪的请柬已送到府上,五日后是大婚的日子,若是你伤口不便,我自行前去就好。”

萧显抻着脑袋朝她喊道:“我和你一同去。”-

萧显的伤口结了痂,得了府医的同意,开始下床行走,他穿好衣裳,直奔披香殿。

已经三日未见阿容,他甚是想念。

披香殿内,一众婢女手持托盘,托盘上乘着新裁剪的衣裳,江容正在选参加婚仪的衣裳,她偏爱素色,尤其喜欢竹叶青和月白色,穿这两种颜色参加婚仪,显得有些过于素了。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绯色衣裳的托盘递到她面前,“阿容试试这身,这身衬你。”

她穿在身上试了试,果然适合参加婚仪,赏了萧显一个满意的眼神。

到了后日,江容身着一身绯色衣裙,头上绾了个矮髻,斜插一只鎏金镶嵌宝石的步摇,看起来绮丽宜人。

萧显因为肩膀有伤,穿脱衣服比较费时费力,她先上马车等了一会,才见他来。

一进马车,她立刻发现他身上衣袍与她穿的是同色系,这才明白他从不做无用之事。

“好啊,你选这件绯色衣裳,原来是存了这般心思,裕王心机之深,非吾辈能与之匹敌。”

他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径直坐在她身边,揽住她的腰身,“你我夫妇一体,妇唱夫随,相得益彰。”

江容睨他一眼,没有言语,男人虽然伤口尚未痊愈,但如今看面色,除了有些发白外,看不出重伤在身。

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崔府门口,匾额和大门上都裹着红绸,锣鼓的声音从府内传来,很是喜庆。

萧显揽着她的腰身走进府内,站在门口迎宾的崔临见状赶快迎来,行礼过后,瞧见她隆起的肚子,一时微怔,“不知裕王和王妃何时有了喜讯,臣在此恭喜了。”

萧显伸手虚扶,“不必多礼,多谢表兄恭贺,同时我和阿容也备下薄礼,恭贺表兄新婚。”

“……”

崔府上下喜气洋洋,二人坐在宾客席上,注视着新人行礼,听到礼官唱和“礼成——”,面上同时露出来欣慰的表情。

三书六礼皆成,在亲朋好友的注视下,静和与崔临结为夫妇,从此再不会有人将他们分开。

江容亲眼见证二人一路走来,知道有多不易,没忍住洇湿眼眶。

萧显递上帕子,贴近她耳框道:“阿容,你信我,既然他们能做到,我们也一定能。”

“这一世,我决不允许重蹈覆辙。”

婚仪结束,因萧显身上有伤不便饮酒,便借口她有孕困倦,先行离席归家,坐在马车上,男人指尖把玩着她散落的一缕碎发,温声讨好道:“阿容,如今我的伤口大好,已经结痂,让我搬回披香殿可好?”

“不好!”江容果断拒绝,将她的头发从他手中抽回,这狗男人一有事求她就喜欢扯她的东西,似是二人只要有关联,她就能轻易答应似的。

她先从他身上找借口,“我如今月份大了,需要充足的休息,你睡相不好,你我同床共枕,会影响我睡觉。”

其实萧显睡相尚可,只是他总是喜欢趁她熟睡之时将她搂进怀里,导致她睡梦中身后犹置火炉,生生将她从睡梦中热醒。

萧显定是不认,“阿容,你这话说的有些无赖,平心而论,你我睡相谁不好?”

“你说说,半夜是谁的腿搭在我的腰间,谁的手臂非要塞进我怀里,还有……”

萧显焦急的比划着,因为他只能动一只手臂,有些努力心酸的好笑。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但决不能在他面前落了下乘,她开口打断道:“行行行,是我睡相不好,行了吧?”

“萧显,我这是为你好,你还不买账,我睡相不好,万一夜半伤你,导致你肩膀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裂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马车停在裕王府门口,陆遗将梯子放下来,萧显先一步下了马车,逞强似的用完好的单手扶她下马车。

陆遗瞥见站在门口的二人,小声提醒道:“裕王,王妃,江三娘子来府上了。”

“江安?”

江容这才看到等在门口的人,向前两步走到她身边,面色关怀道:“三妹妹何时来的长安?怎么未提前通信与我?我好让人提前准备住处。”

虽然她面上不显,但对于此时江安的出现心怀疑窦,早先二叔母想让江安入裕王府的事她还没忘,定不能将她留在府内。

江安客套道:“多谢二姐姐,不过不必了,大伯父为我准备了住处,我就是来看看你。”

她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时,眼神一闪,“妹妹竟不知姐姐喜讯,在此恭喜了。”

江容察觉她目的不单纯,在门口与她随口聊两句,将她此次来长安的目的套了出来。

明帝下诏全国找寻遗落民间的公主,要求只有年芳及笄,许多适龄娘子动了心思,江安也不例外,她在淮阳撕了告示,言说自己是遗落在民间的公主。

江安此次来寻她,是想让她在宫中帮忙打探消息,拿到揭榜公主的名册。

江容眸色陡然一变,“安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被陛下发现你并非皇室血脉,可是欺君之罪,牵累全族性命。”

更何况,她已经猜到,陛下下诏寻找这本就不存在的公主,是为了和亲戎国。

江安疯魔一笑,“那就不让他发现。”

“二姐姐,我未来是要加封公主爵位的,你我从姐妹变成嫂妹,也是同样亲厚,你若不肯帮我,绝不可以阻止我。”

“安娘,你听我一句,此事绝非看起来这般简单,背后恐怕另有隐情,”江容搬出阿耶试图让她相信,“你若是不信我,不妨问问我阿耶。”

江安扬起骄傲的脑袋,“大伯父夸我冰雪聪明,若我成功,来日朝堂上,江氏定然能如日中天,成为当朝第一世家。”

她说完,没等江容开口,留下一个挑衅的眼神,就提着裙摆远去-

因萧显伤口愈合、长出新肉时会发痒,他还忍不住想要抓挠,白日里陆遗时时看护少有成效,夜里他不许仆从靠近,忍不住想要抓挠,结痂的伤口边缘,抓出一道道红痕。

陆遗替他上药时,看着抓伤很是心疼,便私下去寻府医,借府医的口传话给王妃。

府医找上江容,“裕王伤口初愈、长出新肉的时候肯定会发痒,此时切记不可抓挠,留疤事小,若使得伤口开裂,可就得不赏失了。”

江容蹙眉发问:“那该如何是好?可有药膏缓解?”

府医看着她的面色,小心说道:“最好是有人能够伴在身侧看顾,一旦裕王想要抓挠,就及时提醒,白日夜里都需要。”

“……”

也不知道萧显什么时候开始的毛病,夜里不许旁人靠近,那边只能由她看顾。

她纠结再三,还是允许萧显搬了回来。

看着萧显气定神闲的指挥着仆从,将日常用品搬来披香殿,露出得意的笑容,江容意识到不对,中计了。

夜里洗漱过后,他早早躺在雕花拔步床上等候,闻着帷帐中熟悉的馨香,找回了久违的安宁。

江容回来时,手上拿着一条红色丝带,她双手拉扯着,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

正当他不解时,她将他的双手摆在身上,用红色丝带紧紧缠绕,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没有余份时,才打了个结。

她扯着丝带向外一甩,男人的手也跟着被甩在外侧,她冷笑一声:“用丝带将手束缚住,就不用担心会夜半抓挠伤口了。”

江容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与之对视,咬牙切齿道:“萧显,美男计不成,又来苦肉计?你这兵法学的挺好啊!”

“……”

第82章 一载 “为夫,愿舍命陪娘子。”

萧显自知理亏, 没有用蛮力挣脱开系带,就这样被她绑着睡了一晚,姿势别扭,被子被卷走, 但这是他回来后睡过最安稳的一觉。

江容醒来时, 发现她与萧显相对而眠, 明明昨晚她是背对着他睡的,还将他的手扔在外侧,他们应是相背而眠,难道说他半夜翻身,还偷偷将她翻过来?

视线落在他身前, 红色丝带紧绑着双手,没有半分挣脱的痕迹, 应该不是了, 或许是她睡梦中自己翻身的, 但她现在腹部高高隆起,翻身很是困难, 她不可能在未醒无意识的情况下翻身。

恰好萧显醒了, 他将双手举到江容面前, 未有言语,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透出几分委屈。

江容选用绑手的带子是丝质的,按照萧显的力气,只要他想定能挣脱开,她只是想惩罚一下他,并不是想长久的绑着他。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这狗男人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被绑着, 定会趁她睡着挣脱开,然后像个火炉似的贴上来。

如今见他如此安分,她还觉得做得有些过分,毕竟萧显还是当朝三皇子裕王,被她这样绑着有损皇家颜面。

伸手解开她系的丝带,因为昨晚气愤,她使劲的打结,丝带系得很紧,她一会就没了力气,有些气馁,建议道:“你要不还是自行挣脱开吧。”

萧显语气颇为无奈,冲她眨眨眼睛,语气颇为无奈,“阿容,虽然借题发挥对你使苦肉计是我不对,但肩膀上的伤是真的,我不敢用力,怕伤口裂开。”

“果然是,苦!肉!计!”

江容咬牙切齿道咀嚼着这几个字,她微微前倾,试图压过他的气势,“你熟读兵书,兵法都用在我身上,嗯?”

既然他承认了,那这她须得刨根问底,知晓明白,“那我问你,这箭你是不是故意中的,目的就是为了博我同情?”

萧显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截了当的询问,下意识垂眸回避视线,“当然不是,我这般爱你,怎会做出惹你伤心的事?”

虽然萧显矢口否认,但见他目光躲闪一副心虚模样,她基本确定,他肩膀上的伤或许可以不受,或许可以轻一些,是他为了演好苦肉计,使她忧心,硬生生不躲不闪的接下。

现下这种情况,找人来帮忙很容易,只是见他被绑着的样子,很难不想歪,江容叹了一口气,无法,只好继续将他双手抱在身前。

平缓的呼吸洒在他的手腕上,馨香盈鼻,绵软莹白近在咫尺,他眸光一热,喉结滚动,嗓子干哑的厉害。

她没注意这道灼热的目光,低头认真解了好久,终于将丝带解开。

因为绑了一宿,萧显的手腕勒出一道红痕,分外明显,他想借机博得同情,江容视若无睹看向旁侧。

他不依不饶,斜侧方将手递过去,纤长的睫毛微颤,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祈求道:“阿容,我手麻了,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

这狗男人苦肉计不成,这又来美男计了!

江容自然没理会他,径直走向梳妆台,洗漱过后,汀芷将铜盆端出去,又快步进来,说是收到了左相府的回信。

她将发钗放下,转身伸手接过汀芷手中的两封信,前后翻看了下,信封无破损,火漆印均完好,她撕开信封,展开信纸,快速浏览,心凉了半截。

那日江安来府上寻她,言及揭榜冒领公主身份一事,她阻止未成,又不好与她明说找寻公主是为和亲,便传信给阿耶,想要他帮忙阻止江安。

阿耶在信中言这是江安自己选择,若江安真被选为公主,送去戎国和亲,能为陛下分忧,是整个江家之幸,来日陛下在朝堂上,会对江家另眼相看。

信纸无力的滑落,她怔住,没想到在阿耶眼中,江家女郎的婚姻都只是他争权夺势的棋子,那她呢,阿耶曾为她仔细挑选夫婿,也是在权衡利弊吗?

她垂下眼眸,面无表情的拆开第二封信。

郑琼月状告他抛妻弃女一案,因涉及朝堂官员,并未公开审理,此案由大理寺主审,三司会审,最终由陛下钦定,已秘密结案。

郑琼月实为其亲女,他与人通奸生女,辜负发妻,罔顾人伦,判罚俸一年,左迁邠州刺史。

三日后,他将动身前往邠州赴任,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江容看完默默良久,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抬眸看向窗外,语气飘忽,“汀芷,三日后,随我回江府一趟,我身为人女,合该相送。”

……

虽然一早就知晓江容有孕,但这是江淮远第一次见到她腹部高高隆起的样子,看着她小小的身躯里孕育着新的生命,仿佛有无限的生机。

那是江氏与皇家血脉相连的孩子。

江湛见状,担心她久站会累,指挥仆从搬来椅子,谨慎的照顾她的一举一动。

许久未见阿兄,江容情绪敏感得厉害,忍不住红了眼眶。

即将分别,江淮远也没忍住眼眶微红,将江湛和江容抱进怀里,嘱咐道:“阿耶即将赴任,我不在长安的日子里,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相互扶持,平平安安的。”

温馨的场面之外,江安站在一旁,心头隐隐不安,大伯父左迁邠州前去赴任,这江府是无法继续住下去了,她便没有了立足之处。

这些时日她上下打点,结交权贵,从淮阳出发时,阿耶阿娘塞给她的银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若此时让她自行寻找住处,她怕是无法负担。

她抬眸看向拭泪的江容,不甘落于下乘去求她收留,眼神又瞟向等候在外侧的裕王,心头一计又起-

自江容在太庙遇刺后,陛下下令全城搜捕刺客,明礼堂在那场风波中暂时关闭,后来静和县主被封为公主即将和亲,被软禁在家中待嫁,便在没有人提及明礼堂的事。

回长安已经多时,昨日萧显突然提起,她才想起来应该去明礼堂看看。

马车停在明礼堂门前石兽旁,见门户大开她便径直走进其内,见几间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女夫子拿着课本教授,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静和见人影晃过,出门查看,抬眼见到是江容,快步走上前去与她叙话,上次婚仪匆匆一见,未能得空多说几句,今日在此见面,二人可得好好聊聊。

静和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有些好奇,“阿容腹中孩子几个月了?”

江容轻抚着肚子,眉眼温柔,“五月有余,来年正月,你就能见到他了。”

静和眸色一亮,“那我可太期待了。”

江容单挑眉梢凑上前去,“既然期待,不如行动,和表兄努努力,来年也给我生个表侄子或表侄女!”

静和脸颊涨得绯红,美目含嗔的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

眼见天边擦黑,再晚坊门就要关闭了,江容还舍不得静和,想和她彻夜长谈,忽然感觉背后有道目光注视着,转身就看见表兄崔临站在门口等候,温柔宠溺的眼神落在静和身上,她一下就懂了。

她想和静和一起过夜,怕是有人不愿,嘴角噙着笑意道:“好啦表嫂,再不放你回家,有人怕是要望眼欲穿了。”

……

回到府上,就闻到空气中花朵的馨香,她以为是院中的花开了,便没有在意,一进披香殿,她驻足,眸子倏地瞪大。

殿内铺满鲜花,满殿馨香,各色花朵层层叠叠,构思巧妙,很是好看,殿柱上满满当当插上鲜花,包裹住整根柱子,各种颜色百花齐放,甚是好看。

萧显一身竹叶青袍服,从花团锦簇的殿柱后踱步出来,玉冠束发,玉带束腰,腰间佩戴着她送的莲花香囊,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他手持折扇,款款而来,俊朗的面容无可挑剔,清隽的嗓音分外好听,“阿容,今天是八月初十,我们成亲一载的日子。”

鲜花盈室,满满当当都是他的心意,这段时间她一直对他冷言冷语,但今日见此她终究是无法狠下心肠,平静如湖的水面上泛起些许涟漪。

他从中抽出一朵大红牡丹,替她簪在头上,雍容华贵的花中之王的点缀下,她的面容越发绮丽美艳。

时间过得好快,如今已是长宁三十二年的八月初十,她已经嫁入裕王府一整年了。

思及此处,很难不担忧明年千秋宴上的死劫。

萧显用膳的时候心不在焉,自己没吃几口,反倒是不停的夹菜给她,看着她两颊塞得鼓鼓样子,觉得很是可爱。

还想继续投喂,就被她收缴了筷子,嚼着饭菜含糊不清道:“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既然阿容吃饱了,我抱你去沐浴。”

他立刻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她身边,片刻不给她喘息机会,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将她吃拆入腹。

江容一瞬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男人这般目光她见过多次,每次都颇为耗费体力,惊慌失措的向后躲闪一步,与之拉开距离,连忙推拒。

“不行!你伤口还未痊愈,不可以贪那事!”

萧显那还等得了痊愈,急忙解释道:“结痂已经开始脱落,就算未完全好,也好的七七八八了,若是在军营中,伤口结痂就可持枪上战场,如今我已算是大好。”

“伤口结痂就可持枪上战场?”

江容将他的话重复一遍,找回了些气场,语气颇为质疑,“那前些时日,是谁连条丝带都挣脱不开?”

“……”

“你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不许跟来!”她起身喊来汀芷打水,走向浴房,躲在浴房里磨磨蹭蹭洗了个澡。

拖延再久,她也不能在浴房过夜,汀芷小心扶着她从浴桶出来,用干帕子帮她擦干身体,穿上寝衣,悄无声息的浴房中缓慢的挪出来。

萧显受伤的手臂早就不影响日常使用了,这段时间装作不便就是为了讨些好处,见她从浴房中出来,水汽蒸腾整个人都透着粉红色,棉质的寝衣穿在身上,很好贴合身体的线条,隆起的肚子,胸口雪白饱满,温软宜人。

她刚一起势要开口,萧显知道她又想搬出府医推拒,他上前一步单手扣在她的后脑,吻上她红润饱满的唇,以吻封缄,将不想听到的话都湮灭在他温柔的吻里。

“……唔。”

有孕后的身体本就敏感,他还专挑敏感地方下手,一吻绵长,像是将她身上全部力气抽掉,身子一寸一寸发软,节节败下阵来。

喘息的间隙,双手抵在他的身前,堪堪推拒,她面颊泛红,红唇像是沾上水渍,气息不匀。

“萧显!府医嘱咐,你身体未痊愈前,要禁色禁欲,不可行房,若是因此伤口裂开,还需要时间静养,可就得不偿失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吾,焉知吾之得失。”

血气方刚的年纪,娇娇在怀,多日看得吃不得,他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只想凑上前来与之沉沦。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嗓音缱绻,“你我多日未敦伦,我想你想的紧。”

“好阿容,你疼爱我好不好?”

对于此事,她并不抗拒,只是担心他肩膀伤口裂开,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胸膛,但这点力气对于萧显来说,无异于猫爪软垫打在身上,没有半分威胁。

他的眸子愈发幽深,目光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脖颈,鼻息温热,唇舌更加灼热,生生将她融化。

她的双手被擒住,美目含嗔,倔强模样,萧显见状身体微微前倾,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阿容,我最喜欢欲拒还迎的样子,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爱。”

“无耻!”她骂他一句,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将她抱坐在身上,避开隆起的肚子,裙摆散在身边,大掌沿着细腻肌肤一路滑下,轻拢慢捻,他十分熟稔。

“阿容,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灼热眼神加之身体刺激,江容被他勾引蛊惑,身体软倒极致,轻轻颤抖,水眸盈盈,几欲落泪,“萧显,你真是个疯子!你不要命了吗?”

半开的窗棂吹进一阵风,木窗发出“吱呀”声响,浓郁的馨香透过帷帐,交缠在二人身上,狭小的空间见温度攀升,男人用巧劲占据了她全部的神思,她再也无法思考其他。

“阿容,我愿溺死在你身上。”

他沉溺其中,黑眸如漆般浓的化不开,半晌过后,舒服的喟叹一句,“为夫,愿舍命陪娘子。”

第83章 风起 “这次和前世不一样。”……

江容一早起来就去了明礼堂。

江安看着她的车驾出门, 提着裙摆朝着大门走去,门口的侍卫一把拦下,“你是何人?王府不可擅闯!”

睨了侍卫一眼,她高傲的扬起下巴, 颐指气使, “你去帮我通传一下, 我是淮阳江氏三娘,也是王妃娘家的族妹。”

一提起提起王妃,侍卫明显恭敬很多,毕竟裕王府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裕王爱妻如命。

“江娘子, 只是王妃刚出门去,未在府上, 不如留下住处, 等王妃回来, 属下告知王妃。”

她当然知道江容不在家,特意选她不在家的时候来, “不必如此麻烦, 二姐姐不在家, 裕王总是在家的吧?”

“劳烦帮忙通传,我求见裕王。”

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萧显本想着在家陪阿容和孩子一整日,没想到她梳洗过后,直接穿衣出门了,他想跟着一起去,还被她严词拒绝。

“我去见静和,她未必想见你, 昨夜你贪多纵情,肩膀伤口裂开渗血,你今日在家好生休养。”

“一会让府医过来陪你吧!”

她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府医过来上药,见他本来大好的伤处又反复开裂,一时间满头大汗,生怕是因为用药不当,引发伤口反复。

视线落在裕王背部旁侧,他突然发现有各种方向的抓痕,或清浅,或粗重,长短不一,看伤口的样子,应是最近被抓伤的。

能在裕王身上抓伤这么多痕迹的,那就只有王妃一人,他稍稍一想,就明白昨夜发生什么了,少年夫妻相处时,总是犹如烈火烹油,一点即燃。

他本不该对裕王床笫之事过多置喙,但如今裕王伤重,王妃有孕,若是任由他们乱来,这二人到头来都需要他医治,岂不添乱!

“裕王,虽然说您与王妃新婚燕尔,但有些事情不可冒进贪多,尤其是您现在伤重未愈,应该克制为好。”

萧显面色有些不自然,眼神回避,“我知道了。”

府医对他还不是很放心,无奈的摇摇头,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写出一幅药方,“臣给您开了服药方,等会嘱咐陆遗开水煎服,等王妃回来,臣再来给王妃请平安脉。”

“……”

萧显将汤药一饮而尽,听到通传有些差异,“江氏三娘?王妃的族妹?”

他对于江安有几分印象,眉头微蹙,“阿容不在,让她先回去吧。”

陆遗答道:“她知道王妃不在,求见的是您”

“求见我?”他甚是诧异,两指微弯,骨节敲在桌案上,“让她去前厅。”

前厅内仆从分列两侧,江安行礼过后,左右乱瞟,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望裕王屏退左右。”

萧显的眸子打量在她身上,凌厉的眼神像刀一般锋利,周身气势迫人,“在场都是我的心腹,你但说无妨。”

若是他二人单独在此,岂不成了私会?

江安咬咬牙,心里默念:

前程需要自己争取,不争不抢,什么都没有。

进是裕王侧妃,退可成兄妹情深。

抬眸看向裕王的俊颜,她回想前些时日目睹他揽着江容腰身,小心看护,处处仔细,温柔相待,她艳羡的很,也想有这般贴心的夫君。

大伯父被贬,现下长安贵女对她避之不及,她花费银钱打点之人,也不愿理她,公主之位怕是难以成功,她得为自己再多做打算。

成为裕王侧妃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江容回来知晓今日事,定会对她多加防备。

她深吸一口气,夹紧嗓音道:“裕王俊朗,臣女仰慕,愿伴在身侧,为君分忧。”

萧显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不屑问道:“分忧?你能为我分什么忧?”

周遭气压骤降,站着的仆从怕得都低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气不敢出,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强忍住羞耻感,用甜腻无比的嗓音说道:“二姐姐有孕不便,如若裕王肯给臣女机会,臣女愿尽心服侍,成就娥皇女英的美名。”

他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眼神却愈发鄙夷,“原来江三娘子是来自荐枕席的?看来上次本王说的话,你是半点没记住?”

——“本王今生只娶一妻,不纳妃妾,不收通房,更无别宅妇,今生今世,只她一人。”

那是众目睽睽下,萧显许下的诺言。

江安当然记得,只是她想着,男人情深意切时许下诺言,当不得真,就算没有移情别恋,总有因色衰而爱驰的一日。

况且她这张脸有三分像江容,应是足够了。

“虽然你和阿容同宗同族,论样貌,论才学,论心性,哪里及得上阿容半点,你自比娥皇女英,是不是太抬举自己了?”

江安双手不安的绞在身前,羞愧难当,虽然一旁的仆从均未说话,但她能感觉到这些人发自内心的看不起她。

她一时沉默,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坐起身来,饶有兴致的问道:“江三娘子不是自称陛下遗落在宫外的公主吗?如今这是在干什么?自请□□吗?”

江安再也承受不住他的施压,跪地磕头,眼泪大滴大滴砸下,声音都带着哭腔,“臣女……臣女恐怕是当不成这公主了,况且二姐姐也不愿我成为公主。”

进怕是不成了,那她只能以退为进,换下一条路。

子虚乌有的公主,不过是明帝安抚戎国的手段,也只有她这样的蠢人,才能相信从天而降的馅饼。

萧显一眼就看透她的伎俩,装可怜谁不会,他装的都比她情真意切。

他淡淡道:“阿容心疼你,不愿你掺和宫中浑水,才不想让你被选为公主,但本王不会心疼你,前程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成为公主总好过在裕王府为妾。”

江安再次磕头言辞诚恳:“还请裕王助我!”

他坐直身体,认真打量她,“本王可以助你被选为公主,但你要确定,你可以承受成为公主的代价,此事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这根本就不是找公主,而是选公主,成为公主需要承担公主之责,你可承担得起?”

“你回去考虑考虑,如若你想清楚,本王可以帮你成为最合适的候选公主。”

和亲一事他不能告知于她,如若她知道消息到处声张,恐引发及笄年华娘子们大规模的慌乱,会打乱陛下的计划。

江安眼含热泪:“不必考虑了,臣女愿意。”

……

江容回来时,萧显第一时间将府医找来,府医诊脉过后,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眼神逡巡在二人身上,颇为无奈,给她开了一副安胎药,将上午嘱咐裕王的内容同样嘱咐她一遍。

被看穿的江容敛眸,用手肘怼了怼他的腰窝,面颊绯红,美目含嗔,小声埋怨道:“都怪你,害得我又喝苦药汤。”

前段时间因为胎象平稳,府医都停了她的安胎药。

萧显凑到她耳边道:“不怪我,只怪阿容太过诱人。”

“……”

汀芷按照药方跟着府医去抓药,等喝药的间隙,他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她听完沉默良久,垂眸看向指尖,“她毕竟是我族妹,明知前方是火坑,你不可以助她跳火坑。”

萧显将她揽入怀里,“我都听阿容的。”

他轻抚了抚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眉眼温柔的继续说道:“阿容,最近这段时间长安不太平,你尽量少出门,府内侍卫暗卫众多,定能保你平安。”

江容坐直身体,有些紧张的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想阿容因此烦忧,便没有如实相告,“争夺权势的糟污事,说出来恐污了你的耳,还是不和你说了。”

“……”

她没有继续询问,但对于他所做的事情能猜个差不多,左右不过是些争权夺势的明争暗斗。

之后的日子里,萧显回来的都很晚,有时候她都睡着了,他才蹑手蹑脚的进来,钻进被子里。

睡梦中温暖的被窝被掀开,惊扰到了她,紧接着如同火炉般炽热的胸膛贴近,热得她在梦中出了一身汗。

早上醒来时,他已早早离开,未有床榻上的睡痕显示,昨晚有人回来过。

她曾见萧显换下来的衣服上,沾有血迹和污泥,沐浴过的身体从身后贴上来时,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日还在他手臂和胸膛上都发现了新伤。

江容不由得心疼,她取来药膏帮他涂抹,伤口整齐,利刃锋利,是很明显的刀伤,他本觉得这样浅的伤口没必要上药,但架不住她坚持,清凉的药膏涂抹上,他感受到伤口微痛。

刚涂抹了两处,陆遗快步前来通传,说罗彰来府上有急事寻他,他顾不得其他,急匆匆穿好衣服,直奔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她止不住的担忧,长安的天要变了,改朝换代都少不了腥风血雨,人尽皆知,输掉皇位等于输掉性命,所以他与齐王之间的斗争只会愈演愈烈,直到一方彻底败落。

他再次回来时,眉间透着浓重的郁色。

她温声宽慰,透露出柔和的神色,“虽然你不说你最近在干什么,但我隐约能猜到,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免不了流血与波折。”

“阿容,你难道……”找回两心相许的心意了?

江容坚定的表达,“我支持你,是因为你是明君,若你登位大宝,能承担起造福百姓的责任。”

她眸子一错不错的看向他,清亮亮的目光干净澄澈,“所以,可以和我说说,你最近都在处理什么事吗?是和前世一样吗?”

萧显忍不住躲闪,嗓音微哑,“不一样,这次和前世不一样。”

他难得在她面前露出沉重的神色,艰难开口问道:“阿容,若你的至亲之人因权势相斗,你当如何?”

第84章 生产 “你竟存了抛夫弃子的心思?”……

她睫毛微颤, 心觉不好。

一时甚至无法理解,事从何起。

“发生什么事了?”

萧显坐在她身边,将软枕垫在她的身后,让她靠得舒服一点, 长臂揽在身后扶住她的腰身。

“方才罗彰寻我, 告诉了我一件事,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需要告知你。”

这般正色的语气,让她心一沉再沉。

他继续说道:“秋月的阿耶名叫秋万,就是当年密诗案的告密者,他当年侥幸逃脱,一直隐姓埋名, 直到最近被秋月寻到,父女相认, 才肯说出实情。”

他的语速很慢, 艰难说出:“当年密诗案的背后主使之一是前左相江淮远, 如今的邠州刺史。”

虽然他知晓江淮远为人,但他不想阿容对亲人失望, 便没有告诉她这些。

江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眼神陡然一变, 瞬间失去血色,周遭寂静,声音像是被拉的无限远。

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她说不出半句话,唯有水眸怔怔,不敢置信的看着萧显,试图再次求证事情的真伪,不敢相信疼爱她的阿耶, 竟然背后做出如此阴诡之事。

“秋月因愧疚,不敢来见你,只好找上罗彰,让其代为传达,秋万自认窝囊躲藏的一辈子,依旧觉得愧对崔太傅,如今若是有人敢重提此案,他定当堂做证。”

萧显言之凿凿:“阿容,如若你想,我便翻案,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圣旨传来,江安被确认为遗落民间的公主,赐萧姓,居宫中,一路风光被接到皇宫。

乘坐在轿辇上,她的指尖划过内置的锦缎软枕,昂贵的云锦雍容华贵,轻薄的香云纱织成纱帘,偏头看向窗外,沿路跪着恭敬的臣民,一瞬间觉得什么都值得了,她为自己拼了锦绣前程。

入宫面圣,陛下对她颇为关照,命陈皇后亲自照拂,并将她安置在颐华殿,派了教习嬷嬷每日教导礼仪。

她很是争气,本就精通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如今通晓礼仪,便成为了真正的皇家公主。

五日后,一道圣旨传来,正式册封她为宁安公主,举行册封礼,入皇家玉牒,不日将和亲戎国。

江安从满心欢喜到如坠冰窟,失神的跌坐在地,身体轻轻颤抖,她不敢置信,原来这就是裕王所说的公主的责任,这岂止是责任,这分明是将她当成替死鬼!

前来传旨的明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捏着细嗓,没把她当成宫里的正经主子,语气不耐烦道:“接旨吧,宁安公主。”

她颤颤巍巍的起身,却无法做到接旨,仿佛触碰到明黄圣旨到一瞬,命就不由自己做主了,她眼睛一翻,突然发狂,“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公主!”

李公公神色陡然一冷,“还不快把她的嘴堵上,别惊扰了宫中的贵人。”

李公公在陛下身边近四十年,明里暗里替陛下做了不少事,身上的压迫感十足。

“宁安公主,圣旨已下,若你此时说你不是公主,岂不是欺君之罪?你确定要继续大喊大叫,引来杀身之祸、祸及全族?”

尖锐的细嗓像是一把利刃,插在她的心头,“既然选择了当公主,就应该承担公主的责任,你的责任就是和亲,你放心,你到戎国后,陛下会照顾好你的父母亲人,还会保他们一生富贵平安。”

江安眼眶泛红,腔子内心跳如鼓,跪在石板上的膝盖钻心的痛,仿佛一瞬被权势压弯了脊背,她艰难的将双手举过头顶端平,“儿臣接旨。”

李公公没有递过去,反而握着圣旨的手向上抬高,她抬眸注意到了,又屈辱的将双手向上举了举,李公公还是不肯给她,直到她额头浸出汗,身体快要坚持不住时,终于像施恩似的将圣旨放在她手中。

“还望宁安公主牢记身份。”

“……”

萧显听说江安册封礼过后,依旧不肯认命,只是表面安分,暗中试图逃出宫去多次,但都被抓了回来,每次逃脱失败,都换来更重的惩罚,因为即将和亲,她的皮面不能有伤痕,都是宫内阴损的暗伤。

在明帝的授意下,陈皇后将她软禁在颐华殿,发生任何事,都不允许她外出-

月份大了,江容的肚子更是大了不少,滚圆雪白的腹部高高隆起,萧显看在眼里有些忧心,阿容的身板娇弱,怀胎本就不易,如今她在院中散步都很容易疲累。

因为翻身不便,江容夜里总是睡不好,每次她醒来时,萧显也被她的动静吵醒,她知道他最近在谋划大事,一定要充足休息,于是提议他搬回凌霄殿住。

萧显一口回绝,坚决不肯,还愈发粘人,每晚睡前都要和未出世的孩子聊聊天,美其名曰让孩子熟悉他的声音,还非要感受到回应才肯睡觉,不然就抱着她的肚子喋喋不休。

还记得他初次感受到胎动的时候,男人的大掌贴在她的肚皮上,随着孩子的动作,肚皮鼓起小包,他珍惜的轻抚着,还将脑袋凑过去听,颤抖的声音难掩激动,“阿容,他踢我了!他踢我了!”

……

正月初五,一大早静和就带着做好的小衣服来裕王府,江容听到来人通传,想起身出去迎接,被身旁的男人拦腰截下。

萧显扶着她坐在软榻上,语气颇为无奈,“阿容,府医诊断,或许临盆就在这几日,还是不要过多挪动了。”

越是临近生产,萧显愈发紧张,恨不得整日陪在她身边,夜里时常惊醒,确认她安好才能稍稍安心,早早请来接生嬷嬷在披香殿候着。

他知道女子生产极为凶险,阿容身体本就弱,怀胎不易,生产更是颇为艰难,府医这几日频繁来此,就是为了能保证她平安诞下孩子。

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他愈发心疼,知道阿容最怕疼了,这生孩子却免不得大痛一遭,他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和她要这个孩子。

他的阿娘孙昭仪就是难产身亡,此前太医诊断一切正常,她还生育过一胎,本不应难产,但不知为何,孩子迟迟生不下来。

整整两天两夜,硬生生将她的气力精血耗尽,她拼命将腹中足月的孩子诞下,却因憋闷多时,小公主一出生就浑身青紫,已然气绝,她也因产后大出血,骤然离世。

明帝大恸,几欲昏厥,辍朝三日,在灵前守着她,追封孙昭仪为贵妃,但斯人已逝,于事无补。

他曾言悔,如若知道她会因生产而亡,决计不会和她再要子嗣。

如今的萧显面对同样煎熬的处境,他无比渴望能和阿容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但又担心生产艰辛损伤身体,他无法与之分担,只能寸步不离的跟随左右。

他轻抚着她的肚子,“我们的孩子即将出生,我们一定要共同见证他的成长,如果是儿郎我就教他经史子集、刀枪剑戟,如果是女郎你就叫她琴棋书画、针黹女红,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容撇了撇嘴角,乖觉的靠在软榻上,“只是琴棋书画尚可,针黹女红我不擅长。”

“那有何难?请女夫子来就好,到时候你我一同相看,定要选个最好的夫子!”

他的语气虽然轻快,但难掩担忧之色。

江容知道萧显担心什么,肚子日复一日的滚圆,她心里也在打鼓,生怕自己没有力气生下孩子,早先为了逃跑练得武功,在这段时间的养尊处优下,早就忘了个精光。

“阿容,只要你平安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你放心,我现在肯定不跑,就算要跑路也得把孩子生下来再跑!”

萧显倏地神色紧张起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阿容,没想到你竟然存了抛夫弃子的心思!孩子离不开你!我更离不开你!”

他本以为这段时间江容在他身边好好生活,就是能原谅他过往一切错处,愿意留在他身边生活,哪成想她还存了想离开的心思。

“今生今世,你休想离开我身边!”

言语的刺激将他心底最脆弱的防线击垮,他有些害怕的捉住江容的肩膀,身体轻颤,声音难掩脆弱,带着一丝祈求,“阿容你给我个承诺好不好?你承诺不离开我,好不好?”

“……”

江容一怔,没想到她的一句话,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刺激。

周遭寂静,风吹过卷起树叶的沙沙声,月亮门外忽然传来静和明媚温柔的嗓音。

“阿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江容瞥了一眼萧显,他收起情绪,扶着她到了会客厅,主动回避。

静和一进来,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一一展示,“我知你不善女红,所以我做了好多孩子可以穿的衣服,还绣了一只小老虎。”

“这布料真柔软!”江容摸着她绣的小衣服,仔细打量,裁剪适中,针脚细密,比她的女红好多了,她突然有些难过,“我的女红太差了,连给我自己孩子做身衣服都不自信。”

“没事的阿容,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那太好了!我刚才还想呢,等我生下孩子可以去明礼堂找女夫子学,不过你要是现在有空,现在就教我吧!”

汀芷取来几乎落灰的针线盒,又拿来几块碎布,静和认认真真的教授,她仔细专注,一小块布的链接就绣好了,静和指腹拂过针脚,夸赞道:“阿容,你的进步堪比神速!”

“哎呦!”她伸手捂住肚子,这次胎动比往日痛上许多,面色隐隐发白,“孩子也在表示赞同你,等你出生阿娘亲手为你缝制衣服……”

话音未落,她觉得腹中疼痛愈演愈烈,骤然感觉不对,平日胎动会隐隐作痛,但绝不会痛这么久,她面色陡然一变,痛得弯下腰,握紧静和的手,艰难道:“肚子好痛,我好像……要生了……”

静和腾得起身,顾不得其他,赶快出门找人来帮忙,萧显与她通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她要生产的迹象,快步走进来,将她打横抱进主殿,将她放下时,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汀芷招呼接生嬷嬷,陆遗负责去找府医,一时间披香殿内紧张起来。

刚发作一刻,江容就面色痛苦,额角浸满汗水,呼吸急促,拳头攥紧,指甲嵌入掌心,都说女子生产如同过鬼门关,她如今是明白了,就这痛就生生能痛死人。

萧显心疼的将她的掌心展开,将他的大掌塞到她的手中,心疼得紧,剧痛同样在他身体内蔓延开来,他的面色隐隐发白。

“阿容,我陪着你,你掐我打我咬我都好。”

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快要将她湮灭,她趁着还没被疼到神思不清的时候,用尽气力的说道:“你出去,不许在这里!”

“我知道你担心产房血气重,冲撞我,我什么都不怕,你不用不担心。”萧显还想坚持。

“你出去!”江容又艰难的说了一遍,她不想让他亲眼看见她如此痛苦狰狞一面,况且他们痛感相通,他在外候着,眼前看不着,身上痛着,也不会好受。

见她已经痛得快要说不出话,还要再赶他一遍,萧显不想她再费力气,听话乖觉的走出殿外。

接生嬷嬷和府医均已就位,按照事先说好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殿内的仆从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殿内痛呼声不绝于耳,接生嬷嬷的安抚与鼓励的声音断断续续。

萧显愈发紧张,袖袍下拳头紧紧攥着,身体不易察觉的轻颤,面色苍白,额角面颊浸出汗水,身上更是如同水洗一般,目光紧紧盯着紧闭的殿门。

第85章 得女 “阿容真甜。”

冬日正月, 风雪忽至,洁白雪花层层叠叠落下,随风卷入廊内,披香殿门窗紧闭, 生怕透进去半点凉风。

婢女端着一盆盆冒着水汽的铜盆, 换出一盆盆血水, 循环往复,像是不见尽头。

萧显就站在殿外一动未动,如同冰雕一般矗立着,静和也不愿回去,起先和他一起站在殿外, 后来冷得有些受不住,被安排在东侧间陪着。

陆遗察觉到道自家主子的不对劲, 赶紧取来大氅披在他身上, 替他系带的时候, 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衣服,已然湿透, 粘腻的贴在身上, 外侧像是结了冰, 凉的瘆人。

他谨慎建议道:“主子,要不先回去换身衣服,天气这么冷还下着雪,湿衣服穿在身上久了,会染上风寒的。”

“无妨。”他片刻不肯离开,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殿门,拢了拢大氅,但因为身上的湿衣服已经微微结冰, 他冷得一颤。

屋内接生嬷嬷安抚和鼓励的声音愈发焦急,突然她撕心裂肺唤道:“王妃——!”

萧显心下一凛,察觉不好,顾不得其他推门冲向屋内,候在侧间的静和也快步跟进来,但都被站在屏风外的府医拦住。

府医语速极快的说道:“妇人生产艰辛,切不可受邪风侵袭,您二位身上的寒气极重,不可以靠近。”

萧显乖乖听话,只好站在火盆前烤火,看着内室望眼欲穿,“发生什么事了?”

接生嬷嬷被他的眼神吓到,小心谨慎道:“回裕王,王妃生产过程中气力不济,方才昏了过去,民妇已将事先准备的参片含在王妃口中,想必过段时间就能醒来。”

“过段时间?”他明显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你告诉我过多久能醒?孩子还需多长时间能生下来?”

“……”

日已西斜,在多停留恐坊门关闭,便遣人先将静和送回去,他陪在江容的床榻边,寸步不离。

床榻之上,江容面容如同水洗一般,发丝凌乱,粘腻在额角,她眼睛紧闭,眉头蹙着,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周遭的声音越来越远,神思如坠深渊,仿佛游走生死之间。

在梵文经咒指引下,她在黑暗中缓步前行,恍惚进到一个幽闭暗黑的处所,砖墙密闭,阴冷刺骨,砖缝中透出阵阵阴风,地面上还画着鲜红的阵法,看着愈发瘆人。

她听到黑暗中传来二人的对话。

一人是萧显,另一人的她不知道是谁。

——“此阵一开,便无助转圜余地,无论何种情况,都无法停下,你要想好,此阵若是不成,便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吾妻之死,百身莫赎。”

——“我想好了。”

——“那这便开始了。”

——“心血为引,精魄为祭,以汝血躯……”

“阿容,阿容!”

声音唤得愈发急切,从空旷的远方传到耳畔,萧显的湿衣服烤暖比较费劲,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在火炉前烤暖身体,绕过屏风快步走床榻前,攥紧她的手,一声一声唤着她。

柔若无骨的手终于找回一些力气,剧痛侵袭四肢百骸,她疲惫的睁开眼,如水洗一般,朦胧中见到萧显的身影,现实与梦境交织,她找回几分神思,语气无奈,“不是不让你进来吗?”

“阿容。”萧显眼中布满红血丝,唤了一声,似是蕴藏着万千情绪,“看不到你,让我怎么放心,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她小幅度的点点头。

汀芷端来府医刚熬好的药,一勺一勺喂了下去,她身体有了一些力气,在接生嬷嬷的鼓励下,随着宫缩的阵痛,使着力气。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传来,她连痛呼都觉得费力气,只发出一些闷哼声,血腥味盈满殿内。

萧显也不好受,巨大的疼痛在身体蔓延,他很庆幸能有与她痛感相通,虽然无法分担,但也算是共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接生嬷嬷一遍一遍的鼓励中,她反复用力,终于屋内婴啼声响起。

哭声有力,所有人面容都洋溢着欢喜。

接生嬷嬷高兴道:“生了!王妃生了!”

一时间殿内婢女齐齐道贺。

与此同时,萧显感觉到身体的痛苦消散不少,他紧盯着她疲倦的面容,“阿容你感觉怎么样?”

一个接生嬷嬷将孩子简单清洗放到襁褓里,抱给他看,欢喜道:“是个小娘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好累。”江容偏头看了眼孩子,顾不得探究为何孩子皱巴巴的,已然累极,说完这两个字直接昏睡过去。

另一个接生嬷嬷快速帮她清理身体,换好新的被褥。

他有些焦急的喊着府医,“快来看看阿容,为什么昏过去了?”

府医眉心一跳,拎着药箱进来,将脉枕垫在她的手腕下,细细诊脉,摸到脉象后,眉头缓和,“禀裕王,王妃一切安康,只是生产过后太过疲累,休息过后就能醒来。”

萧显这才稍稍放心,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襁褓,小小软软的一团,皱皱巴巴的,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他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在他怀中,她又小又软,抱在怀里他就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平了,他心跳如鼓,难掩激动,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这是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小心翼翼将孩子递给奶娘,他走出披香殿,站在长廊内,天光已然大亮,雪下了一整夜,方才才停,在院内铺了厚厚一层,银白澄净。

冷风一吹,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用袖袍掩住口鼻,快步离开披香殿。

江容生产之时他候在殿外,衣服被冷汗浸湿,外面还飘着雪,他这是感染了风寒,回到凌霄殿,他就起了高热。

府医这边给王妃刚开完调养身体的药方,就瞧见陆遗快步来请,“主子回去就发热了,如今额头身上滚烫,劳烦府医快去看看!”

他眼皮一跳,心觉不妙,裕王在风雪中不知站了有多久,衣服湿透,定是感染风寒了。

拎起药匣,叹了一口气,从披香殿出来直奔凌霄殿。

……

江容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下午,披香殿内门窗紧闭,炭炉烧的极旺,她盖着厚厚的被子,换了新衣服,身上还是疼的,但休息过后没有那么疲惫了。

汀芷见她醒来,赶快过来,“娘子,身上可有不适?”

“好多了。”她摇了摇头,眼神期盼,“孩子呢?抱过来给我看看?”

汀芷喊来奶娘,抱着小娘子过来。

她按照奶娘所说,学着将襁褓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白白嫩嫩的一团,真真的可爱极了。

奶娘主动汇报,“王妃,小娘子胃口不错,方才刚吃过,现在正是精神足的时候。”

她谨慎的询问:“王妃可想亲自喂养小娘子?”

自己的孩子她定是想亲自喂养的,“等她下次饿了的时候,你就抱过来,我试试。”

她刚想和萧显一起看看孩子,才察觉他没在,眼神左右打量殿内,如今是元正节(春节),他不用上值,平时他不上值的时候,总是赖在披香殿,撵都撵不走,今天出奇,没在。

垂眸看向孩子,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旁人家的娘子生产完,夫君总是陪在身旁的,她这夫君都不知道去哪了。

汀芷对她分外了解,知道她碍于面子不肯开口,主动提及,“裕王自您生产完,回了凌霄殿就发起了高热,府医开了药方,但陆遗喂不下去,现在还热着。”

“?”江容回想那日情形,萧显与她感同身受,她疼得汗如水洗,他也好不到哪去,起初她还不想让他见自己狼狈样子,想让他去偏殿等候,听说他不肯去,执意候在殿外,冷汗出透,风雪阵阵,不发高热才怪呢!

脑中一闪而过,她生产时在黑暗中听到的对话,萧显的声音她很熟悉,但是他们做的事她却很陌生。

他们是要开启什么阵法?

还是一开就无法停下的?

她觉得不太可能,本朝一贯禁止巫蛊邪术,与之相关的旁门左道、修仙阵法一并禁止。

萧显身为皇子自然知晓巫蛊祸端,燕王前车之鉴,血流成河,他定是不能沾染半分。

或许是她恍惚了。

一连十日,萧显都没出现在她面前,她乐得自在,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闲来无事逗逗孩子看看话本子,好不惬意。

萧显担心感染风寒会传染给她,硬生生待到痊愈才敢踏入披香殿。

暖融融的火炉传来热气,殿内笑声传来,汀芷最先看见萧显,立刻俯身行礼。

江容抬眸看来,经过几日的修养,面色红润许多,身着月白色的寝衣,靠在软枕上,怀中抱着小小的襁褓。

他眼睛一热,快步走上前来,盯着她瓷白的脸颊,很是心疼道:“阿容,你辛苦了,这几日我感染风寒,实在不敢前来。”

垂眸看向她怀中的襁褓,嘴角噙着笑意,“我们的女儿生得玉雪浑圆,很是可爱。”

她刚吃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

一家三口温馨时刻,汀芷很有眼力见,悄声招呼奶娘先出来,关上殿门,给他们留充足的空间。

江容抱了有一会,手臂有些酸,就将襁褓递给他,他温声询问,“阿容,对于女儿的名字,你有什么想法?”

她差异的问道:“我来起?”

萧显点点头,眉眼温柔,“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自是你来。”

她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向窗外,如盐粒一般都雪簌簌的下着,“她出生时大雪初霁,不如单名一个霁字,取自雪后初晴之意。”

萧显眉眼含笑很是满意,将她揽进怀里,“那就单名一个霁字,我们的女儿就唤作萧霁。”

“……”

过了一会,她用手肘杵了杵萧显,“我觉得胸口有点胀,但是阿霁吃不下了,你帮我将奶娘喊进来,我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萧显听话的将奶娘喊进来,不过是将孩子交给奶娘就让她出去了。

江容对他想法隐隐有所猜测,双手环在胸前抵挡,防备紧张道:“不行!绝对不行!你别想!”

萧显目光落在她的胸口,倾身向前,竟有几分期待,“你寻奶娘来,她不过是告诉你弄出来的方式,如今我在这,我帮你,比你自己方便很多。”

耗不过他,实在胀得难受,她不得不接受了萧显的建议。

温热的唇贴近,这与往日亲密的感觉大不相同,呼吸触及细嫩的肌肤,她有些难耐,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提前预判,身受压制。

几番挣扎下,他心满意足的抬眸看她,呼吸中都带着淡淡的奶香,“阿容真甜。”

第86章 劝言 “与虎谋皮,终被虎伤。”……

萧显在家陪了她几日后, 又开始忙碌,不过无论多晚,都坚持回披香殿与她共眠,近来阿霁身体结实了不少, 食量也大了些, 江容抱着都感觉到她沉了不少。

这几日阿霁吃的干净, 吃不到剩余的他还觉得有些遗憾,“阿霁怎么不让奶娘喂?也不知道给阿耶留点。”

江容险些一巴掌扇过去,美目含嗔道:“多大个人了,孩子口粮你也惦记!”

为了哄她开心,献宝似的端来一个匣子, 神神秘秘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好奇探头看去,待看清楚匣子内东西时, 满眼无奈, 匣子内是她曾经送给他的, 穿不了的小衣服,“你怎么还留着呢?”

听她这话, 他将匣子紧紧抱在手中, 生怕她抢来扔掉, “阿容所赠,定当惠存,怎么能扔掉呢?”

他将小衣服拿出来,满意的前后翻看,还仔细的给她展示了一番,这样式剪裁都很时兴,“你说我们的阿霁过几个月,是不是就能穿这身衣服了?”

江容当初送给他, 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有穿的机会。

她不敢置信,语气惊诧,“这是按照你当日所穿样式,裁剪出来小郎君穿的衣服,她怎么穿?”

她摸了摸衣服面料,检查了针脚,扯着给他看,“这衣料、这针脚这么粗糙,你敢给她穿,有你这么当阿耶的吗?”

“……”

萧显被她劈头盖脸批评了一通,哄人不成反倒是挨了一顿骂,他自知有错,灰溜溜的将匣子放回来凌霄殿妥善保管-

秋万入京的消息,经由观潮阁传到了邠州,江淮远将信读罢,一瞬就明白萧显的意图,攥紧信纸,气得砸了茶杯。

杯子碎裂的声音后,屋内仆从噤若寒蝉,半点声响不敢发出,他犹觉不解气,又胡乱的将桌上的书卷摆件砸在地上,满地狼籍。

一股急火攻心,剧烈的咳嗽起来,面颊泛起不健康的红晕,他用帕子捂在唇上,感觉喉头溢出腥甜,素色的帕子上染着鲜红的一滩血迹。

他竟然咯血了。

慌乱的擦擦嘴角,将帕子藏起来,装作没看见,拿起新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想要将喉头的腥甜压下去,一杯下肚,犹觉不够,又多吃了几盏茶,才堪堪将腥甜压下去,半晌过后,才平复紧张的呼吸。

自从崔娢与他和离后,按照释因大师所言,他遭受命盘反噬,多年借取气运一朝收回,他承受不住险些丧命,被救回后明显觉得气运不济,身体每况愈下。

府医曾与他言,多年殚精竭虑已经将他身体掏空大半,从脉象来看,已有油尽灯枯之像,如若仔细保养或许能撑足一年,若是继续如此,一旦出现咯血之像,便只剩不足三月了。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以一种强势感提醒他,他命数将绝。

抬眸环顾书房,透过窗棂的缝隙的缝隙看向窗外,除了风雪再无其他,他的生命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孤零零的一人在举目无亲的邠州。

曾拥有的圆满一一离他而去,如今府内空余婢女仆从,均对他又惧又怕,他当真是孤苦伶仃。

颓废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回想他这一生。

他出身淮阳江氏,祖上曾官至宰辅,名门望族,位列世家,但大雍立朝后,推行科举,广纳寒门之士,世家式微,江家子弟未有杰出之士,逐渐没落。

他是江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身负复兴家族的重担,进士及第后,为了仕途,抛却青梅竹马,娶了太傅之女崔娢,又以亲缘作引开命盘巧借运势,前半段人生如登天梯。

高处坐久了,就不想再回忆来时路。

当初他初入官场,深受崔太傅赏识,才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虽然他已和郑氏定亲,但还是隐而不言,去见了崔娢。

年芳二八的崔娢面容姣好、学识渊博、通晓律法、名声极好,是名满长安的贵女,只一眼他便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