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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方式:伤害
听见门口的声音, 朝日奈祈织下意识转头,手中不断加重的力道松懈了两分。
朝日奈枣闯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被掐住脖子的朝日奈秋森。
那一瞬间, 他的心脏都快要停跳。
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去撤开祈织的手。
朝日奈秋森得以喘息,她不停地咳嗽, 还不忘挣脱祈织的束缚。
咳嗽得用力, 眼中都是生理性溢出的泪水。迷糊间, 房间顶灯的光晕成了一团, 把朝日奈祈织的模样拉成成了一条令人陌生的样子。
她抬起终于能动的腿,向祈织踹去,却被他灵活躲避。
朝日奈枣一把将祈织推开。
“祈织!你疯了吗?!你真的想杀了她吗?!”
“她是你的妹妹!”
“你疯了吗!”
朝日奈枣的声音都在打颤, 他无法想象, 如果他晚来一步,事情将发生到怎样的地步。
万劫不复。
他紧紧抱着朝日奈秋森。
她温暖的体温让他感到一丝的安心。
朝日奈秋森躺在他的怀里。
朝日奈枣的怀抱很紧,并不比朝日奈祈织的束缚更松弛。她在这样两种状态下都无法活动自己的身体。但现在,她却因为这样的约束而感到安心。
是小枣。
她止住了眼泪。
再向上看一眼, 是小枣。
她又忍不住呜咽一声。
“没事,没事。”朝日奈枣拍拍她的后背, 安慰她, “没事, 我在。”
朝日奈秋森伏在他的怀里, 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但现在并不是哭泣的时候。
她强忍着, 在朝日奈枣的肩膀上擦干眼下的泪水, 转头看向房内。
她突然惊觉,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个场景。
她的前男友三号把她压在床上, 意图将她掐死——之后在自杀殉情;
她的现男友闯进来解救了她;
而现在, 她的前男友三号正在和她的前男友一号对峙中。
真是一滩狗血——好在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清楚她与其他人的过去。
这是唯一的万幸。
她小声咳嗽着顺着气。
朝日奈枣刚才那一推是使了劲的,朝日奈祈织一个不稳,直接被他推下了床。
床下的祈织好不容易跌坐在地稳住了身形,一抬眼却看见朝日奈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怜悯而悲伤。
怜悯?
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在可怜他吗?!
他凭什么来可怜他?!
朝日奈祈织怒不可遏:“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跟踪我?你竟然敢跟踪我?!”
他想不出第二种方式。
这是他临时开走了社团租借的车,漫无目的地顺着公路一路向海边开到的地方,在他停车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次他会选择在哪里结束这一切。
而他却又一次——又一次——及时赶到。
“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
他指着朝日奈要,歇斯底里地大喊。
朝日奈枣带着朝日奈秋森躲在离他们稍远些的地方,以免她再一次被波及。但这稍远些,也不过只是这空间狭小的房间的对角线处罢了。
朝日奈枣不敢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一时又无法丢下要先行离开,于是只能紧搂住朝日奈秋森,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一道隔断,给她尽可能带来安全感。
朝日奈要向前走了两步,想拉起坐在地上祈织,却被他大力地拍开。
朝日奈祈织用他从未见过的,带着无限恨意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我真希望你去死。”
【任务完成进度,30%。】
机械音让朝日奈秋森愣在了当场,连朝日奈枣骤然紧缩的手臂都没有察觉到。
她不明白,这道播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响起。
而且……如果仅仅是任务完成播报,她或许还能暂时搁置,等眼前这棘手的情况过去后再去思考。但……这是第一次,任务进度产生了倒退。
她什么也没做,朝日奈枣也什么都没有做。
但任务进度却平白无故倒退了——10%。
这期间,唯一说过话的,只有……
她的目光投向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朝日奈要的祈织。
难道这一切,和他有关吗?
倒退的任务进度,和祈织又有什么关联呢?
她眉头紧锁,却百思不得其解。
朝日奈祈织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干脆就着这样的姿势坐着,再一次问道:“你可以去死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有千钧般砸在了朝日奈要的身上,令他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他满是不可置信。
他知道祈织一直恨着他,恨他阻止了他的自杀。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祈织竟然恨他恨到想要他去死的程度。
他们……不是家人吗?
他们……他们是家人啊!
朝日奈枣厉声呵道:“祈织!”
他这一声倒让朝日奈祈织记起了这个房间内,竟然还有朝日奈枣的存在。
他转头去看朝日奈枣,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正缩在他的怀中的朝日奈秋森。
和祈织森冷的目光对上,朝日奈秋森别开眼,更是朝朝日奈枣的方向又靠了靠。
“差点忘了还有你。”朝日奈祈织发出一声咏叹,他缓缓爬起,紧盯着枣的眼睛,突然冷笑了一声,“朝日奈枣。”
“没想到这一次,阻止我的人竟然还多了一个?哈——真是可笑。”
“你们都不愿意让我获得永恒的爱,你们都不愿意……”
他抬起头,忽然大声吼道:“凭什么!凭什么!这是我应得的!是我应得的!”
“你们凭什么来阻止我!凭什么来和我抢!”
“你们这群小偷!盗贼!抢劫犯!”
他点着朝日奈要的胸膛,恶狠狠道:“你自称是为我好,为、我、好!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你就在那里冠冕堂皇、居高临下地说着那些好话?!”
“好人——谁不会当!”
“当好人——还要毁了我的一切!”
“家人……哈哈——!家人难道是什么免死金牌吗?!”
“朝日奈要?朝日奈要!我真希望我们不是家人,我没有你这个哥哥!”
朝日奈祈织已经不清楚他现在正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说出这些话,一定会伤害到朝日奈要,而这会让他感到畅快、无比的畅快。
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朝日奈要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他的牙齿打颤,连张口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呆愣地听着,听着祈织用那些话语,一刀、一刀隔开他的心脏,鲜血淋漓。
“祈织——”
“还有你——朝日奈枣!”
朝日奈祈织猛地转头,打断朝日奈枣的话。
他看着枣,突然觉得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看向枣怀中的朝日奈秋森,终于是恍然大悟一般道:“哦——原来是为了她。”
“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心思纯良的家伙。”
他忽然笑了起来,像生病前那样。
但是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猖狂。
“哈哈——你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你也——要来阻止我吗?”
“哦,不,你是要来和我抢。”
朝日奈枣意图缓和紧绷的气氛,但这气氛却因为他的横插一脚而变得更加混乱。
“你喜欢的人是他吗?小秋森?”
朝日奈祈织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跟前蹲下,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他微微皱着眉,烟灰色的卷发蓬松,装得像一只迷路的温顺西高地。
朝日奈秋森没有回答,只是十分抗拒地看着他,更往朝日奈枣的怀里缩去。
朝日奈祈织勾起一抹微笑,小狗的模样褪去,他尖利的牙齿张开:“没关系,你喜欢他的话……我们可以带他一起走。”
“一起……也算是永恒吧?”他自言自语着,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抹平,直到连假装的弧度都不再有。
朝日奈秋森终于忍不住道:“你是真的疯了。”
“疯了?”祈织重复咀嚼着这个词,“我没有疯,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怜悯地看着朝日奈秋森:“反而是你,小秋森,你似乎还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她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朝日奈秋森想。
她忍着反感和浑身的抗拒,主动走出朝日奈枣的怀抱。
朝日奈枣扯住她的手腕。
她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虽然依旧担心,但朝日奈枣再一次选择信任她。
他送开了手,眼神却紧盯祈织的动作——以防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时,他能够及时制止。
朝日奈秋森站在祈织的面前,她像是三周目的无数次一样,抱住了他。
明明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拥抱,朝日奈祈织却像是被触电一样突然地一颤。
朝日奈秋森拍了拍他的后背:“祈织,你看,你也并不适应这个拥抱。”
她撤开了一点距离,看着祈织的眼睛,问他:“为什么是我呢?祈织哥?你并不喜欢我。”
她太过了解祈织的喜欢是怎样的。
他的确执拗、专一,但他的喜欢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温柔——而他现在并没有。
“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么吗?”
他只是陷入了证明自己的【喜欢】的怪圈。
他应该喜欢,于是他喜欢;他应该拥有,于是他抢夺。
他不会因为那些碎片化的记忆喜欢上现在的她,永远不会。
朝日奈秋森试图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直截了当地告诉祈织,他真实的情绪。
——却适得其反。
陷入了怪圈的祈织并不想要认清自己的心情,他只想要获得他想要的结局。他认定梦中的启示是正确的,认定那是冬花给与他的预言,是他们走向永恒的道路——于是他绝不会回头。
他突然拉住了朝日奈秋森的手。
“不。”他摇头,“我当然知道。是你。冬花已经告诉过我,就是你。”
他的目光如同遇见羊羔的秃鹫,直白赤裸,盘旋即将变成俯冲和猎食。
“只有你。”
朝日奈秋森死命拽着自己的手腕,但朝日奈祈织的力道实在太大,她的手腕通红,却仍旧无法挣脱。
朝日奈枣扣住祈织的手腕,用了巧劲,想让他手臂酸软而卸力,却没想到祈织死死掐住,无论他怎样敲打,都不肯动手。
“祈织!”
“祈织哥——!”
“朝日奈祈织!”
朝日奈要闭了闭眼。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如果我死了,你会好好活下去吗?祈织?”
眼前的场景他不愿再看到,多年的恩怨如果能在这里终结,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他定了定神,觉得是时候该做出一个了断了。
朝日奈秋森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从朝日奈要的口中说出。
他严肃得好像他真的在考虑这一件事。
朝日奈枣朝他道:“要哥!你不要添乱了!”
他不得不分神抬头看向要的方向,却见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向地上狠狠一摔。
玻璃爆开的声音吸引了祈织的注意力。
他手下力道一松,朝日奈枣借此机会敲在他的经络上,瞬间的麻痹让朝日奈秋森找到机会缩回自己被拽得通红、甚至已经有些肿胀的手腕。
她甫一缩回手,就赶紧去看刚才摔了杯子的朝日奈要。
而朝日奈枣则是被他刚才的话吓得头皮发麻,他一手撑在边上的桌子上,跳过祈织的阻挡,径直向着朝日奈要的方向跳跃过去。
“别过来!”朝日奈要捡起一块最大的碎玻璃,指着前面,来阻挡朝日奈枣。
他转头问朝日奈祈织:“祈织,如果我死了,你会好好活下去吗?”
朝日奈祈织只当他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以此来威胁他乖乖就范。
他戏谑地挑眉,然后点头:“当然——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看看这个没有你的世界是多么精彩。”
他毫不犹豫地将最伤人话对准最爱他的人。
朝日奈要无力地笑了一声,应下:“好。”
然后握紧手中的玻璃,狠狠向颈侧划去。
【作者有话要说】
要(咬手绢):祈织,你要好好活下去……
祈织(气定神闲地看看他在装什么):嗯嗯,你继续。
要(抹脖子)
祈织(大惊失色):ber哥们,你玩真的啊?
第92章 方式:怒斥
“要!你也疯了吗!”
朝日奈枣冲上前, 顾不得自己也会被划伤,他徒手去抓住那块锋利的玻璃碎片。
幸亏制止得及时,那块碎玻璃只在争夺中稍稍划破朝日奈要的皮肤。
但握住玻璃的朝日奈枣, 掌心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哒、哒、哒……
朝日奈秋森心惊胆战,她猛地推开愣在原地的朝日奈祈织:“小枣!”
朝日奈枣受了伤, 还不忘把这片玻璃丢进垃圾桶。
血淋淋的玻璃“啪嗒”一声落入空空的垃圾桶中。
朝日奈秋森眼见他的伤口太大, 血又一时半会止不住, 于是匆匆跑进浴室, 找了手巾来摁住他的伤口,再草草包扎。
即便如此,那薄薄的手巾很快就有血色从内洇出。
朝日奈秋森的眼泪再一次打转。
留了这么多血, 小枣该有多痛?
他本来不该碰到这种糟心事, 他根本不用受这趟罪的。
他都是为了来找她,才会遇上这烂摊子事。
思及此,朝日奈秋森脑中时刻紧绷的那根弦霎时断裂。
她转头怒斥突然做出自杀动作的朝日奈要:“你是不是有病?!”
这里骂了一个,扭头看到另一边还有一个和树桩子一样站在那里的, 怒气更甚。
她吹吹朝日奈枣的伤口,小声说了句:“呼一呼, 不痛不痛, 快快好。”
然后立马转头, 板着脸走向了朝日奈祈织。
“啪——”
她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 她用尽了能用的力气, 把朝日奈祈织扇倒在了床上。
她背过手, 悄悄蹭了蹭手掌。
用力过猛, 她的手掌现在也在火辣辣地疼。
她咬牙切齿:“你自己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还要祸害别人的生命吗?!”
“你看看你作的孽!”她指着地上的血、跌坐在玻璃渣子中间颓废的朝日奈要和帮着毛巾充当止血带的朝日奈枣, “他们都是你的亲生哥哥,为了你,他们都成什么样了?!”
她说着,嗤笑一声,拢起自己的头发,把脖子展露在外:“还有我,你自己看看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的脖子上还留有他紧握时的指印。
“我们有哪里对不起你吗?我们尽力帮助你,帮助你走出困境,想尽了我们能够想到的所有的办法。而你呢?你自己做了什么?你睁大眼自己看看!”
她扇了他一巴掌,却仍觉得不解气,恨不得能把他套进麻袋狠狠揍上一顿才好。
“……小秋森……”朝日奈要虚弱地抬头喊她,“不要再说了……”
不要说?
朝日奈秋森一扭头,对他也没个好脸色,凶巴巴地呵斥道:“闭嘴!你等着,我晚点再来骂你!先给小枣打急救电话!”
她吩咐完,继续对着朝日奈祈织输出:“怎么?为了你那狗屁永恒,我们所有人都要赔上命配合你吗?”
她一脚踹上床铺,发出响亮的“咚”地一声。
连紧按着伤口止血的朝日奈枣都忍不住侧目。
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双眼无神、了无生气的朝日奈祈织,她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起:“现在装出这幅模样给谁看?啊?!”?
“你真的想死的话,这么多年有这么多机会,你怎么一次都没抓住?”
“非要放到现在,在大家的面前来装作所有人都欠了你的?”
“你有本事倒是说说我们都欠你什么了?!”
“你说啊!你有本事发疯你没本事说服别人吗?!”
朝日奈祈织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她,他抬起手,想要握住她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腕上,却在刚刚抬起的时候就被她一掌拍开。
“你总不会想要说,你觉得我应该爱你吧?”
“别拿你那些臆想的东西当成现实了,我的意思是,我从来、从来没有爱你——过去、现在、未来。绝对不会。”
朝日奈秋森的语速极快,她像一柄没有保险栓的机关枪,只知道“哒哒哒”地向外输出,攻击令她火冒三丈的对象。
“你仔细看看你的样子,朝日奈祈织,你看看这是你应该有的样子吗?校园王子?真想拍下来让你的同学们都看看他们心目中温文尔雅的朝日奈祈织王子其实是个什么样!”
“你想活你就好好活,非要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你以为这是赎罪吗?!有什么罪需要你赎啊?”
“哦——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
“你要向你的家人赎罪。”
朝日奈秋森作出总结:“呵,废物。”
她手下一松。
朝日奈祈织重重地落在床面上。
他瘫在那里,除了仍在起伏的胸膛能够显示出他是个活人外,再无一丝回应。
“秋森……”最终,是朝日奈枣将她拉了回来,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顺着她的后背轻拍,轻声安慰:“我没事,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朝日奈秋森被他抱在怀里,鼻尖还能闻到明显的血腥气——来自他身上沾染的血迹、伤口处仍在不断渗出的血。她扁扁嘴,突然“哇——”地大声哭了出来。
“我好担心你!”她上气不接下气,“我好担心要哥!”
“他要是真的割下去了怎么办啊!你要是没接住该怎么办啊!”
朝日奈秋森的眼泪糊住了眼睛,她来不及找到纸巾来擦拭,只用手臂狠狠一抹,然后继续哭嚎:“你接住了,要哥没事了,你又受伤了——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你不要死啊——”
她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半点没有听见门外匆忙且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
朝日奈枣耳朵微动,他向着门口看去。
“警察!全都不许动——”
虚掩的房门被再次撞开,穿着制服的警察闯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对满脸焦急中又带着一点心虚的老夫妻俩——他们身上穿着印有民宿名字的服装,大约就是这个民宿的老板夫妻。
“……是啊,警察先生,他们一来就叮叮当当,吵得非常激烈,一听就是在打架啊!你看这……唉呀这么严重!这么多血啊!还好我报警了……可千万别死在我这里啊……”
朝日奈秋森敏锐得听到了那个“死”字,她又惊恐起来。她冒着鼻涕泡泡,抽抽噎噎,见到警察的时候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她大喊:“警察叔叔,有没有喊医生啊?救救我男朋友吧,他快要死掉了啊——!”
*
朝日奈枣当然不会死掉,朝日奈要也不会。
颓丧地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两眼无神的朝日奈祈织也不会。
在场最危险的,只有哭得快要缺氧的朝日奈秋森。
警察喊来了附近诊所的医生,朝日奈枣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和包扎后已经不再继续流血。
他手上的伤只是看起来危险,实际上连缝针都并不需要。
医生:“还有谁需要查看伤口吗?”
朝日奈秋森抽噎:“那边还有一个,割脖子的。”
她指着坐在一边台阶上的朝日奈要。
医生拿着医疗箱走了过去,对着光线看了一会朝日奈要的脖子,又走了回来。
朝日奈秋森:“医生……要哥的伤口严重吗?”
医生点头:“再晚一些就用不着我了。”
朝日奈秋森提心吊胆:“但是他也没有流很多血,难道是内伤?很严重吗?怎么办啊医生,他不会死吧……?”
她的眼泪又开始蓄起。
医生从药箱中拿出一张创口贴递给她:“再晚一些就要自动愈合了,连这张创口贴都用不上了。给你留个纪念吧。”
朝日奈秋森呆呆地接过:“啊……那,谢谢医生。”
医生摇了摇头,作出了对这场家庭闹剧的最后判定,然后和正在记录的警察打了声招呼,坐上了回诊所的小绵羊电动车。
“……所以,这只是你们的家庭纠纷?你受伤只不过是意外?”负责做笔录的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重复问询。
朝日奈枣:“是。”
“行吧,大概情况我这边也已经了解。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们也就不带你们回警局了。”警察收起了记录的表格,“但该教育的还是应该教育……”
“你,那边那个装颓废浪子的和尚、你,小孩、还有你——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都过来!”
四个人站成了一排,以朝日奈枣为首,站在民宿的门口,看着一闪一闪的警车灯,听了半天警察的教育启示——从事件本身的反省到个人行为的反思,最后以警察叔叔用过来人的身份,满是沧桑地劝诫:“要好好珍惜啊,都是家人!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啊,才会知道,家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为结尾,结束了这场血色闹剧。
“好了,那我们就先走了。接下来的事情,还有民宿的赔偿,我们也都已经谈好,记得做好收尾工作。”坐在警车的驾驶座上,警察挥了挥手,“以后可千万别再犯了啊!”
朝日奈枣压着朝日奈要和朝日奈祈织,一齐在车前鞠了个躬:“麻烦您了,真是非常抱歉。”
警车鸣着笛“滴呜滴呜”地开走。
朝日奈枣拍了拍朝日奈秋森的肩膀,带着她坐上车,开回了鹤冈的酒店。
路上,朝日奈秋森突然问道:“小枣,你现在受伤的情况下,可以开车吗?”
车窗外,同样开在国道上的警车领先他们半个车位。
朝日奈枣默默关上了车窗。
他回:“……如果我靠边停车的话,你可以继续开吗?”
没有考取驾照的朝日奈秋森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她哭丧着脸:“小枣,我也不想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妹宝:朝日奈要一巴掌,算了他受伤了先放放;朝日奈祈织更是降龙十八掌——!
祈织(捂脸哭):555我错了,我哪知道他是行动派,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婉约派……
PS!受伤的时候不要开车哦!这里的小枣是一个错误的示范xxxxxxx!
第十卷 朝日奈枣:触碰
第93章 方式:求助
虽然有些不太遵守交通规范, 但两人好歹是安全抵达了酒店。
朝日奈枣身上沾着点点血迹,走进大堂的时候还吓到了迎宾的服务生。
他不得已只能抬了抬受伤的手,把缘由示意给对方。
服务生:“哦天哪, 您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及时打客房服务类联系我们,我们二十四小时值班, 都能够帮您。”
朝日奈秋森疲惫地抬了抬眼皮, 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在前面。
一整天, 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四小时, 她却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一整个轮回一样不堪重负。经历了巨大的惊吓和愤怒过后,她仅剩的那点情绪余量全都消耗一空,已经是身心俱疲。
朝日奈枣按下电梯上行的按钮, 拿出之前收起的房卡递过去:“你的房卡, 收好,别再掉了。”
朝日奈秋森靠在电梯内壁,恹恹地抬了抬眼皮,接过门卡:“早点洗个澡睡觉吧枣哥。”
她现在累得恨不能直接倒在电梯里就这样睡过去。
朝日奈枣端着他那包成木乃伊的手, 悠悠道:“可能没办法洗澡呢。”
朝日奈秋森机械地盯着他粽子一样的手,生锈的脑子缓慢开始运作。
医生的叮嘱似乎是——“最近都不要碰到水”。
可是怎样才能不碰到水又洗澡呢?
她思考了半天, 直到电梯门再一次打卡, 她都没有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朝日奈枣的身上沾了不少血迹, 斑斑点点, 都已经干涸。他身上那件月牙白的衬衫上蹭上了大片铁锈色的痕迹, 受伤的手臂上也脏污一片。先前医生只对伤口进行了处理, 而其他地方的清洁只能由他自己解决。
又是炎热的夏天, 不清洗干净, 万一造成伤口附近的感染也是个问题。
“我……我帮你?”她歪了歪脑袋, 试探性地给出一个方案。
朝日奈枣看她蔫蔫巴巴,随口这么一提也只是想要逗她一下,让她精神一点。他先一步走出电梯:“不用了,虽然费劲些但也并不是没法解决。你早点休息吧,我就先不送你了?”
他刚走出两步,衣角就被人拽住,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嗯?怎么了?”他问。
朝日奈秋森一脸认真的盯着他,问:“有什么办法?”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出来。
枣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要担心我,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够解决的。”
朝日奈秋森现在只能单线程思考,她执拗地抓住他“受伤”的这个重点不肯放手,非要听他说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怎么解决?”
她紧盯着枣,见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出一个合理的方案,立马紧跟上:“你看!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只是在骗我!”
她眼睛瞪得圆圆,但又因为太困,浑圆一会会就变成了椭圆,然后再眯成一条缝——然后再用力睁大,艰难地表达自己坚定的“帮助”的立场。
朝日奈枣觉得有些好笑,他把她向着她的房间方向推去,像是在哄小朋友:“怎么会骗你呢?我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现在暂时还需要稍微想一想。你看你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好困哦,是吗?”
“好了好了,去睡觉吧,我这边你就放心,好不好?”
朝日奈秋森扑棱着卡在原地不肯往前:“不好!小枣你总是这样!”
她双手叉腰:“你总要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明明受伤了还要逞强!你这样的习惯非常、非常不好。你明明可以向我求助啊,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女朋友!你应该什么事情都事无巨细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商量解决!就像现在,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要自己独自承担,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见外!难道我只是一个可怜的陌生人吗?陌生人!”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强词夺理,一点也不给朝日奈枣发挥的机会。
朝日奈枣:“怎么会呢?只是我们小秋森也已经很累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朝日奈秋森就想起了他这伤到底是从何而来,为谁而受。归根究底,如果不是因为她前几周目的攻略出了问题,而游戏的读档删除功能满是bug,朝日奈祈织也不会想起那些乱糟糟的恋爱故事,而因为关心她而急匆匆赶来找她的小枣,也不会因为碰上这烂糟的事情而受伤。
溯源溯源,原来源头还是她闯下的祸。
既是夜间情绪的易敏期,又叠上了精神疲惫的buff,朝日奈秋森现在全凭感性在思考。她想到了自己好不容易经历了五周目才找到一个如此适配的对象,而对方却因为她之前种下的因而受到伤痛……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满是愧疚,眼泪又开始扑簌簌掉:“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你现在还不让我帮忙……呜——”
朝日奈枣见势不对,赶忙把话头转回:“……但如果小秋森要来帮我的话,我当然会觉得非常开心,连手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呢。”
朝日奈秋森抬头:“真的吗?”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滴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受伤受委屈的究竟是她还是枣。
朝日奈枣重重点头:“真的,所以只能拜托你帮一下我了,好吗?”
她这才觉得有了自己的用处,找到了使力的方向,于是欣喜应下:“嗯!我一定不会让小枣受伤的地方碰到水的!”
*
但如何帮助一个伤患解决洗澡的问题,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尤其两人的性别还不相同。
“……可是小枣洗澡的时候,我也不能进去吧……”朝日奈秋森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踩进半只脚,又撤出一只脚。她扭扭捏捏:“这不好吧?”
朝日奈枣在答应让她来帮忙的时候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洗澡总是要脱下衣服吧?但他一解开扣子,就会看见朝日奈秋森捂住眼睛欲倒不倒的模样,手下的动作也不敢再继续,就怕她尖叫一声,骂他一句“耍流氓”。
刚刚才确认关系的两人,还有着对对方身体的陌生。他们止步于纯情的接吻,再进一步之时,朝日奈枣总是顾忌着小姑娘刚成年,想让她再多想一想,待准备好后再捅破关系的这层窗户纸;而朝日奈秋森则是对更深一步的动作有着些许的陌生,连怎样进行下去都找不到个头绪。
毕竟之前多次,也都是经由游戏的托管和跳跃。
尺度最大,也不过是那场演唱会后,和朝日奈风斗在酒店的那一晚。
但那也只是纯盖着被子睡觉啊!而且风斗那家伙,还会踢被子!
那根本不算!不算!
朝日奈秋森摇晃着脑袋,把第三人出现的场景从自己的脑中晃出。
“所以……”朝日奈枣欲言又止。
朝日奈秋森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表情凝重地:“我明白的,这是早晚的事情,我能够接受。”
不过就是看到小枣的身体,她之前误打误撞打开浴室大门的时候不是已经瞥见过吗?当时她还大方称赞他的身材好,现在也是一样吧!
既然都是合法合规的男女朋友,互相见到对方的身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不要害羞!要大大方方!像之前那样就好!
——不过合法合规是这样用的吗?
她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来吧!”
朝日奈枣哭笑不得,他敲了敲她的脑袋:“所以,请先帮我冲一下头发,好吗?”
他抬了抬自己包扎好的右手:“单手可不好洗头,只能麻烦你帮忙冲水了,可以吗?”
“只要……这样就好了吗?”朝日奈秋森睁开一只眼,“这么简单?那之后……”
“之后我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朝日奈枣说道。
朝日奈秋森大松一口气,但她还是装作很遗憾的模样,摇摇脑袋:“那可真是有些可惜呢~如果还需要帮助,可千万不要忘记我就在外面等待着帮助你的机会哦!”
她端得一副“风流倜傥”的花心样,有着十足的可爱和一点点的滑稽。
朝日奈枣捏捏她鼓鼓的脸蛋,总觉得这可爱的模样真是百看不厌,
终于跟着他进了浴室的朝日奈秋森撇撇嘴,心道:怎么有人受伤了还能有这么多小动作?她的脸蛋有这么好捏吗?看他这样子怎么这么喜欢?
她想着,自己也好奇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好像很普通的手感,真不知道小枣为什么这么喜欢。
朝日奈枣在镜子中见到她的小动作,更是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才把这声笑意咽回,他弯腰站在花洒前:“拜托小秋森了哦!”
朝日奈秋森拍拍胸脯:“这点小事,交给我,你放心。”
*
洗头是一件小事,帮别人洗头也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在同一个淋浴间,帮一个右手不能沾水的伤患洗头——似乎有些困难。
调整好水温,冲湿头发,再用洗发水在发间打出绵密的泡沫,仅这一步,就已经让朝日奈枣的上半身湿透。
他的右手上被朝日奈秋森细致地绑上了问客房部要来的塑料袋,来隔绝潮湿。
朝日奈秋森握着花洒,却总找不到正确的喷淋角度。
那灵敏的水管不是撞到她就是撞到枣,她在拨开水管的时候又顾不上花洒的角度,于是到处乱撞的细密水流在狭窄的空间中来回碰壁,最后都落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和朝日奈枣相比,朝日奈秋森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下装已经湿透,裙摆下方在湿哒哒地滴水,沉甸甸地贴在她的腿上。
她局促地拎着花洒,尽可能避开朝日奈枣的右手,帮他把泡沫全部冲掉。
“……好了吗?”水流从头顶像鼻翼汇聚,朝日奈枣抹了一把面前的水,找到一个空隙,问道,“感觉已经冲干净了?”
他后背的衬衫已经完全湿透,粘在了他的身上。胸前感觉也有水流不断向下流,大约也不会是干燥的状态。
朝日奈秋森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耳侧冲淋,将最后一点泡沫带离。她仍带着一点点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耳廓,朝日奈枣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水温不算热,却依旧能够将他的耳尖烫成淡粉色。
朝日奈秋森问:“你的耳朵有一点红,是水温太烫吗?”
她倒是听说过,男生洗澡的水温比女生喜欢用的水温要凉上不少。她现在摸着水温是正好的温吞,或许对于小枣来说却有些烫?
“不烫,正好。”朝日奈枣的声音被水声吞没。
朝日奈秋森关掉水龙头:“好啦好啦!终于洗好啦!右手没有进水吧?”
她打开玻璃门,去到毛巾架的地方去够最上面的干燥的毛巾。
朝日奈枣一抹脸,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右手上,连塑料袋的外边都没有被碰上多少水。
他去寻找朝日奈秋森的,见她的裙子湿湿地贴着小腿,棉织物吸饱了水,沉沉下坠,而吸不住的水则是顺着她的小腿向下流。
她光着脚,直接踩在了浴室的地板上,水从她的小腿流到地面,干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沾了水,她又被裙子束住了动作,一时不察,脚下一划,竟然直挺挺向后倒去。
“啊唉呀!——”她双手胡乱向周围抓着,想要借一点力来稳住,却什么也没抓到。
朝日奈枣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副模样,一个箭步上前,托住了她的后背——好歹还记得用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来托住。
但他忘了,他自己也不比浸在水中好多少。
他接住了要倒下的朝日奈秋森,却挡不住他自己向下倒下的趋势。
“扑通——”
一声闷闷的落地声,两人像是叠叠乐一样,跌倒在地。
“小枣小枣小枣小枣!”朝日奈秋森一骨碌从他的身上翻下,跪坐在他的边上,满是愧疚和担心,上上下下检查他有没有哪里受伤,“怎么摔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有没有哪里很痛?有没有哪里受伤?手上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她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朝日奈枣还没回答的时候,她又端着他受伤的手来回查看,火眼金睛盯着绷带,誓要从绷带外层看透里头伤口的模样。
朝日奈枣撑起一点身体:“没事,这里刚好放了一张毯子,跌下来的时候缓冲了一下。”
他顿了顿,还是诚实道:“就是屁股有些疼,要缓一缓。”
“屁股痛!”朝日奈秋森如临大敌,她想都没想,就伸手去触碰:“是这里痛吗?还是这里?还是哪里?你抬一抬,让我看看!”
让她——看看?
朝日奈枣有些为难:“你……你看看?”
朝日奈秋森满脸严肃:“对啊!让我看看,万一确实受伤了,你又自己看不见可怎么办?又不是什么不好看的地方——”
不好看的……地方?
朝日奈秋森眼神向下,不期然地看到了自己贴在对方臀部的手。
她——在摸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枣:我是可以的,你可以吗?
妹宝:我哪里不可以?!我——我不可以。
小枣:给她一点时间适应一下,再继续推进。
妹宝:他怎么还不推进?总不能我来推进吧?(也不是不行?
第94章 方式:反应
朝日奈秋森猛地一缩回手, 像被热水烫伤一样,还在空中甩了甩,意图尽快让刚才那奇怪的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赶紧消失。
她大脑空空, 简直不敢回想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不、不看,不看也行……”她小声地撤回刚才那一句胆大妄为的话。
她的眼神乱飘,一不小心落到朝日奈枣的胸前的时候, 更是胶着般, 想要移走却又饱含不舍。
湿透的衬衣紧贴在他的胸膛, 平素健身的效果在这一刻显露无疑。那流畅的线条, 微微隆起的胸肌和分明的腹肌,还有……
怪不得总说犹抱琵琶半遮面,若隐若现远比直白更具诱惑力。
朝日奈秋森下意识吞咽口水。
朝日奈枣的左手还撑在地面上, 他看着眼前脸蛋通红的朝日奈秋森, 一挑眉:“怎么?”
他想到好友之前给他传授过的暧昧气氛恋爱技巧,于是说道:“满意你看到的吗?”
所谓的抓住一切时机,展现个人魅力。如果对方没有意识到,就再表现一遍’如果对方已经发现, 就再次强调一遍——大概是这样表现的吧?
朝日奈秋森:“……?”
她挠了挠头:“这句话前面是不是应该加一个称谓,比如——‘女人’?”
朝日奈枣略一回想, 好友的原话似乎确实是“女人, 满意你看的吗?”。但他听来, 总觉得这话有些太过居高临下的赏赐意味, 于是擅自把这个称呼去掉。
原来并不应该去掉吗?
看到枣的表情带了一点迷茫和疑惑, 朝日奈秋森以为他并没有听懂她说的, 于是亲身上阵表演给他。
她伸出手指勾住枣的下巴, “逼迫”他微微抬头, 然后勾了勾嘴角, 挑眉,在他的耳侧吐气:“男人,满意你看到的吗?”
他看到的?
朝日奈枣的眼神略一下移。
她的下裙全部湿透,贴在大腿上,勾勒出腿部的线条形状;而单薄的雪纺上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稍稍沾水就会透色的浅色面料有大片水痕,由下及上,一点一点洇开,显出里头内衣的轮廓和颜色。
是杏色的内衣,衬得她的肌肤如白瓷一般。
“……满意……”
再满意不过。
他无法克制的生理反应,为此作出了足够的佐证。
真想……真想……
朝日奈枣闭了闭眼,深呼吸。
还不是时候,至少不应该是今天。
他拽过边上的浴巾,用力抖开,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别过眼:“你也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吧,身上都湿了,别着凉了。”
“诶?”朝日奈秋森不放心,“可是你还没有——”
“我这里没有关系。”朝日奈枣打断她的话。她再不离开,他真怕自己那点可怜的自控力会突破防线。他再次确认:“只是稍微冲淋一下,我自己可以。而且……我要脱衣服了哦!”
说到“哦”的时候,他露出了一点虎牙尖尖,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朝日奈秋森一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跑出了浴室。
“记得回去早些洗澡睡觉!记得锁门!”朝日奈枣叮嘱。
“知道了——!”朝日奈秋森开门离开前,还是折返回来,在浴室门前探头问道,“真的没问题吗?你确定?”
朝日奈枣点头:“我确定,真的没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记得打我的电话哦!”提到电话,她才惊觉自己的手机似乎已经没电关机。而再去摸口袋的时候,手机早就不翼而飞。
她惊呼:“我的手机!”
“之前捡到了,帮你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了。”朝日奈枣提醒,“记得充电。”
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知道啦!操心得像个老父亲一样,真不知道你遗传了谁,略略略~”
她提起裙摆,趿拉着鞋子,拐到了隔壁,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已深,酒店静悄悄。
站在花洒下,朝日奈秋森把水温调得温热到有些微烫。自上而下的水流淹没她的时候,她才敢悄悄回想方才的场景。
虽然小枣及时用毛巾遮盖,但她已经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突然抵住她的异物。
她捂住冒着热气的脸蛋,整个人在水流下,团成了一个球。
小枣……
小枣。
【任务完成进度,40%。】
【任务完成进度,50%。】
【任务完成进度,60%。】
连着三声机械音响起,朝日奈秋森惊愕地抬头。
水流的轨迹改变,她呛了一口,扶着淋浴间的侧壁咳得直不起腰。
她关了水龙头,裹上浴巾,擦干身体。
这是第一次连续产生了三次播报。
也是这一次连续的播报,朝日奈秋森才发现,任务进度完成度一直以来,都是以10%为一个档位向上递增——如果第一次的20%可以被拆分成两个10%。
她换上睡衣,窝进被子。
那这10%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她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祈织的缘故,那升升降降的10%肯定是祈织的“功劳”。但——另外的20%又是什么呢?
她逐一回想之前出现播报的时间。
第一次的时候,她以为是幻听,于是没有细究。
那是在考完试的晚上,那一天,和她聊天的人有——椿哥、梓哥、右京哥、祈织哥、枣哥、侑介、绘麻,还有……不,不对,不能用这样的排除法。那一天,她和家里所有的人都讲过话,压根排除不了某一个人。
那就从第二次,从第二次开始。
第二次是出现在她和小枣确认关系的时候。
那时候她以为这是预示着她和小枣的关系进度——但显然不是。
她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这次的播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样的时间点。
如果和小枣没有关系,那和谁有关系呢?
她将时间线向前拖动,长长的一段时间线上,除了她和小枣,只有朝日奈要的身影。她再将时间线向后拖动,那段时间,也只有她和小枣待在一起。
如果,她的意思是,如果。
如果这任务播报和小枣没有关系,那唯一相关性,就只能在要的身上。
要和祈织。
要和她。
祈织和她。
她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再去探究的时候,刚才那点念头又怎样都无法找到。
到底是、到底是、到底是什么?!
这该死的任务究竟代表了什么!
朝日奈秋森恨恨地捶了一下床铺。
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
她除了能够猜测,这和她的攻略进度并无关系外,其他一箩筐的猜测都被标上了【不确定】、【待查证】的标签。
她闭上眼,确认,又睁开眼,否决。
如此往复,直到思考抵不过疲惫,闭上的眼终于不再间歇地睁开。
她向着被子里头缩了缩。
梦里,那连环的疑问像小山一样堆在她的眼前,令她忍不住蹙眉。
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朝日奈枣也不知道。
他深陷在梦境中,连这声播报都没能喊醒他。
这是一个连接了上次的梦,在梦里,他又看到了自己过去的经历。
朝日奈美和的那场婚礼直至结束,他都没有看到朝日奈秋森的出席。而他只觉得有些疑惑,却没有太多的异常感生出,仿佛这样才应该是他的人生一般。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忘记了什么,又在时间线跳跃的时候被一同忘在脑后。
梦中的“朝日奈枣”在工作之余,多了一件名为“与绘麻接触”的事物。
圣诞节的围巾,夏日祭的金鱼,新年的祝福,海岛的散步……这些本该是他雨朝日奈秋森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女主却换成了绘麻。
他看着另外一个“自己”一步一步接近绘麻,看着绘麻成为“自己”生活的主旋律,看着“自己”向着绘麻倾诉“他”的心意。
“朝日奈枣”熟练而自然地表白,那句“我喜欢你”脱口而出,并不需要任何犹豫和思考,仿佛这是他命中注定要完成的一个任务。
他在“自己”的眼中看不出太多的爱意,那单薄的喜欢被“他”轻易地说出口。
他有些疑惑,“朝日奈枣”和朝日奈绘麻之间,难道经历了什么他未曾看见的奇遇吗?两个甚少接触的“兄妹”在短短的几次相处后,就已经能够达到互通心意、互诉衷肠的地步了吗?
心意。
心意竟然是如此轻易而廉价的东西吗?
不只是“他”,还有椿、梓、小昴、侑介、风斗、祈织甚至是雅臣、右京…连光都…
这是一场于朝日奈家发生的粉色蓝色的无硝烟的冲突,而他们争夺的对象则是他们唯一的妹妹——朝日奈绘麻。
唯一的……妹妹……
不,这不对。
“铛——”
惊雷般的钟声于寺庙中响起。
他眼前的景象迅速向前推进,一幕幕陌生却熟悉的场景涌入他的眼中。
雪花扬起,积雪崩塌。
和他记忆中的模样一样。
那是一场家庭出游,大家坐车去就近的一个雪场,进行为期五天的滑雪行程。他原本在规定的雪道上,但突然起了风,雪花糊住了他的护目镜,他转了弯,就偏离了轨道。待他抹掉雪镜上的雪花时,他已经来不及刹车和转弯,只能直面扑面而来的雪崩。
他的蓝色的雪板被白皑皑的积雪掩埋,他最后望向蓝色的天空,然后失去了意识。
他记得这场事故。
这场事故后,他才被关进了虚拟世界,成为了她的专属客服。
她。
她是谁?
朝日奈枣似乎和眼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朝日奈枣”重叠,他被一股巨力吸入了“他”的身体,脚踏实地站在了雪道纸上。
哦不!不不不!
雪崩——马上就要雪崩了!他必须立即转弯,转弯找到正确的道路才能躲开这场灾难。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关进那片虚无之中。
那片虚无。
朝日奈枣看不清眼前的方向。身后是积压倒塌的积雪,眼前是巨大的蓝色裂缝。
裂缝内,是一块巨大的屏幕。
他透过裂缝,看见了正好奇地拆开快递包装的朝日奈秋森。
混乱的记忆交杂在一起,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死死盯着那块屏幕,看到了她手中的快递内容物——一款全新的游戏,【心动doki·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那上面,像是全家福一般,印上了他们一家——朝日奈一家。
待他再去细看的时候,滔天的蓝色——深蓝色又或者是墨蓝色——的巨浪向他袭来,他在海水中挣扎、翻滚,口腔、鼻腔涌进了令他窒息的海水,堵绝了呼吸的通道。他拼命向上游动、游动,直到看见一丝丝的光亮。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就能游上海面!?他猛得蹬腿,一股冲力将他向着海面带去。
是一碧如洗的蓝天,是氧气,是呼啸而过的风,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
——是再一次被困在那片充满马赛克的虚拟空间。
他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数据泡泡中,无数数据信息,交织成了这个巨大的球。
而他,在无数的信息泡沫中,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乐呀小宝们~[彩虹屁]
大家都去哪里玩啦~有没有推荐的旅行地点呀!
好想出去旅游=w=
第95章 方式:决心
朝日奈枣猛地惊醒。
他发现他的双手正扼住他自己的脖子, 喉咙口发出“嗬嗬”的气音。窒息感淹没了他的感官,他强迫自己松手——松手——松手!才得以喘息。
“咳咳、咳咳——”他止不住地咳嗽,又踹掉堆积在身上的被子, 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矿泉水冰凉,但正好可以让他变得清醒一些。
吨吨吨,喝完一整杯, 他才好像刚刚能够顺利喘息。
他拉开窗帘, 窗外仍旧是黑黢黢的一片。
凌晨……三点十五分。
他拉上窗帘。
再躺回床上后, 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
从噩梦中醒来后, 朝日奈枣的脑中一直反复重播梦中那最后的场景。
蓝色是雪板的蓝色,是翻转后无法着陆;是海水的墨蓝色,是拼命向前但最终被巨浪打翻;是泳池马赛克瓷砖的蓝色, 澄清但永远摸不到水面;是天空一碧如洗的蓝色, 是向下看的鲍勃峰,是坠落失重到陷入蓝色交织的虚无。
他似乎经历了很多次的意外,很多次的死亡,然后最终的结局是掉落在那虚无的空间中。
朝日奈枣从他那几近坍塌的记忆宫殿中翻找。
他……他难道不是因为雪崩的意外而被关进虚拟空间的吗?为什么他所看见的却是因为其他的意外?因为海啸?因为泳池溺水?因为蹦极的设备故障?因为……因为各种各样他可能会做也可能不会做的事情。
他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这并不符合他的个性, 无论是哪一个他。
他的记忆或者他的梦境,总有一个是虚假的。
在所有人都以为梦境是相反的时候, 他却笃定般认为, 那才是真相。
无关逻辑, 只是一种第六感。
在梦里, 他熟悉那些场景中的感受, 就像自己曾经切身体会过一样。那种绝望、无助、愤怒和重复的决绝, 都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朝日奈枣站在镜子的面前, 他看着镜中熟悉的面容, 低下头, 拆开了右手的绷带。
他的伤口还未结痂,还有不明显的渗血痕迹。
医生开了消毒的药水、消炎的药膏和替换的绷带,他在回来的路上在药店已经买齐。
他看着自己受伤的痕迹,面无表情地将消毒药水打开,倾倒在伤口上。
即使药水已经足够温和,伤口还是发出阵阵敏感的刺痛。
朝日奈枣仿若未觉,拧开药膏就直接往伤口涂抹。
他手下没有收力,按压导致伤口流出更多的血珠,又被新拆开的绷带紧紧绑起后吸收。
直到借着牙齿,扎紧绷带,他才恍然般抬头,看着镜中人道:“是疼的。”
他歪了歪头,看着镜中人的嘴型道:“你是我吗?”
他见到了太多和他一模一样的“朝日奈枣”,他们走在既定的轨迹上,程序设定了他们的命运,将他们推入名为“家庭战争”的棋盘。
胜利者将获得爱情,而输者……
朝日奈枣回想着。
输者将失去存在感,无法再进入他所能看到的镜头前。
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他们过去曾经遇见的伤痛和挫折,最终都会被所谓的“爱”抚平。
仿佛他们所遇见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被爱”而做铺垫。
仿佛这个家,只是为了一场名为“爱”的争夺而存在。
而这场“爱”的争斗,名字叫做——【心动doki·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恋爱游戏。
而他们,则是这场游戏中不可或缺的主角NPC——之一。
他恍然大悟。
这早该知道的真相,为什么一直被一层灰雾蒙住?
朝日奈枣举起了受伤的右手,他狠狠地向着面前的玻璃挥去。
*
【任务完成进度,70%。】
和着血迹的镜子碎片倒退回整片的镜子,裂缝被抚平。
【任务完成进度,60%。】
朝日奈枣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
翌日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朝日奈秋森冒着怨气出现在了回程的车上。
昨晚在脑中盘算了许久线索结果没有得出个结论就算了,半夜里无风无雨,她却莫名其妙惊醒了数次。第一次惊醒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大约是凌晨三点多一些;第二次惊醒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是凌晨三点多一些。
最后一次惊醒的时候,她怒气冲天地看向时钟,终于把准确的时间盯住——凌晨三点十五分。
“靠北!还能不能睡着了!”
她怒骂一声,强行睁着双眼顶着时钟的秒针转圈——转圈——转圈……
她就这样像熬鹰一样熬着电子钟表。
直到凌晨四点,窗外开始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她眼前一黑,伴随着熬夜的头痛倒下,睡得四仰八叉。
“……其实这也算熬夜吧?”她哀叹,“我好困啊——!”
朝日奈枣帮她正了正颈枕,拉下她的帽兜:“要不睡一会?待会下车之前我会叫醒你,放心。”
朝日奈秋森一把掀开帽兜,她百思不得其解:“你昨晚睡得很好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
枣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晚。
发生那么多事情以后,他倒下就睡着,一夜无梦好眠,醒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些迟,差点几来不及赶上早班的回程新干线。
他惋惜地摇头:“一觉到天明。”
不过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他右手的绷带似乎被替换过一样,扣结变成了非常粗糙的模样,和之前医生绑的好像不太一样。
或许是他晚上睡着的时候动来动去,导致绳结改变了样子吧,这也有很大的可能。
朝日奈秋森的困顿都要变成肉眼可见的黑气,她冷哼一声,拉下帽兜。
支线任务紧赶慢赶,对方连夜进行了会议商讨,转日竟然就备好了合同和商务活动细节,誓要在他们仍在日本的几日内将合作定下,就怕朝日奈秋森转头反悔,达不成合作。
脑袋一点一点就要睡过去的朝日奈秋森不得不放弃回家补觉的计划,临时将目的地定在公司,和经纪人商讨工作细节。
本以为近期只有这一项任务需要完成,刚开始接触商务工作的新鲜感还未褪去,她兴冲冲地带着好消息抵达经纪人小姐的办公室的时候,却被递上了厚厚一沓的商务企划合作。
四周目的时候,她没有亲历电影上映的宣传活动,也不知道首映定在了哪一天。这一次,她不得不亲自上阵,从0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演员。
从网络宣传到线下宣传,甚至神通广大的公司竟然在接触大火的综艺节目,连带着她这个几乎是素人的女主角,都能够上那些广为人知的流量节目来带一波的宣传。
“这也太多了吧!”她翻阅着手中的企划ABCDEFG……震惊溢于言表。
她这样查无此人的小糊咖竟然也可以有这么多工作机会吗?
这是她一个还未从学校走出的学生可以获得的吗?
震惊和惊喜之外,她还觉得有些忐忑。
经纪人:“当然不是全部,这些之中也有一些是听说你出演了电影而趁你还没出名,提前找上来的邀约,并不是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