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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会心疼哥哥 深深寒 10111 字 10小时前

第51章 点将 小贼,休来扰乱军心!

把祝千行从车站带走的是中央集团的纪委工作人员。

出差中止, 祝千行被带上车,带到了市迎宾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进去之前,带他来的人告诉他:“请你好好想一想有什么需要交待的, 如果不据实告知配合工作, 后续等待你的可能还有留置处理。”

祝千行跟过巡察,他知道留置是纪委调查公职人员的手段。

留置,就是把人关进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黑屋里数日,整天面对着监控和测谎仪,再嘴硬的人的心理防线也会崩溃。

祝千行直到坐到那个毫无棱角的软包沙发上的时候,还是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值得中央集团用留置手段来对待他这么一个设计院的小喽啰。

所有的随身物品都被收走了,祝千行躺倒在沙发上,他行得正坐得端, 对自己被调查这件事毫不在意,朗朗乾坤下, 法律又不会屈打成招。

但宿醉的痛苦很快席卷而来, 他的脑袋胀痛, 胸闷气短的,伴随的还有那些被他暂时搁置的乱糟糟的事情。

他的情绪好像有些失控了,在面对他所不齿的“爱”的时候,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点动摇与惶恐,甚至有些暗暗地期待,做着被人选择的妄想梦, 不然他怎么会醉态百出的骂人呢,又不是什么离开了就活不下去的好东西,他在发些什么疯?

祝千行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龇牙咧嘴。

幸好, 他又把理智找回来了。

还有,昨天把何向辜赶出家门后,再也没收到弟弟的消息。祝千行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因为他不会允许何向辜为了所谓的爱情和妈妈闹翻这种事情发生,他退出了小香菇可能面临的二选一的难题,选择直接出局。

可当酒意散去、情绪缓和、神智清醒后,他现在有点担心哑巴了。

何向辜那么倔一个人,会和他的妈妈发生争吵吗?

何妈妈会像祝大海那样不由分说地打孩子吗?

小香菇这个犟脾气,如果把他妈妈气着怎么办?

祝千行捂着心口乱想,何妈妈教育孩子应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毕竟他可是曾经被人气到半死过。

这是个打一巴掌还要舔你手的人,说硬话是没用的,得哄着顺着,何向辜才会听话。祝千行心里默默地为何妈妈出谋划策,如果她去卖可怜,何向辜不可能不动容。

可察觉到自己无形之中站到了弟弟的对立面的祝千行又开始不忍心,好容易快活自在了的哑巴如果又被亲情裹挟,他该有多难受啊。

自己把话说的那么无情,不就是为了让何向辜走得无挂无碍、必要时毫不犹豫地抛弃他这个“负心人”吗?

他怎么能下意识把人推开以后,还帮着另一个人来对付他的弟弟呢?

祝千行这么乱琢磨着,在那个毫无棱角的沙发上睁着眼思考——他不能闭上眼,外头监视的人是不允许他闭上眼睡觉的,他们会时刻让祝千行保持清醒,以期击溃他的神智,得到他们想得到的真相。

但他们不知道,祝千行早在昨夜就崩溃过头了,这种什么外物都没有、什么琐事都不用想的场合,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祝千行这么躺着不动,任由思绪乱飞。

他躺得时间久了外面的人也不放心。很快就有人走进来,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提醒他坐直了保持思想端正,尽早交待。

“同志,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祝千行坐得很端正,他不认为自己有错,被放出去是早晚的事情,就是遗憾自己没赶上去云南的火车,再过去又得折腾两天。

来提醒他的人穿着笔挺的工作服饰,冷言告知:“一小时后,工作人员将和你进行第一次问话,如实交待,组织会视情况放你出去的。”

一小时还成……祝千行态度诚恳地把人送走,又坐回了黑棕色的沙发上。

这些人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他,都是走流程办事,问话之前先隔离,防止通风报信,不然也不会在火车站就把他的手机收了。

但为了早一点出去,他得把脑子里随时都会跑出来撒泼打滚的何向辜赶跑了,好好想一想自己进来的缘由。

在火车站人多嘴杂的,他只听见了“行贿”两个字,祝千行还是云里雾里,他能给谁行贿呢,真行贿了怎么还能处在赚钱只能靠卖命、不出差工资就少得可怜的境地呢?

他从头开始抽丝剥茧。

行贿,那需要钱或者资源。

他一个孤儿,没有任何可以利他的资源,手里的钱也只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好容易攒下来那些是打算给弟弟付学费的,断不可能拿出来送人。

但纪委不会随随便便带走人的,既然被查了,那就证明某个涉及到金钱交易的环节真的和他有关。

祝千行有个好脑子,他对自己花出去的每一笔钱都有个大概印象。

给赵有德的,还上学贷款的,交小孩学费的……没有哪笔钱是明确花给他自己的,祝千行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钱是花的不明不白的。

此路不通,那再换一条思路。

如果不是纪委检查发现的,那就是有人举报的。

谁会举报他呢,他那么尽心竭力地做一个边缘人,不和人交恶,毕生的心愿凑合活着,就是给人当哥哥,给单位当牛马。

祝千行把自己脑子里的人都过了一遍,家人,朋友。

他像是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妈妈、祝千帆、老祝师傅……一应人站在他的心田里,等着他点名上前。

但他每点一个人,后面总要冒出来一个不想点的身影。

妈妈的身后跟着何向辜,祝千帆的身后跟着何向辜,就连师傅的身后也跟着何向辜。

何向辜阴魂不散。

绝望的将军手持长剑,对着他大喊:“小贼,休来扰乱军心!”

一个被他踢出军营的人,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呢?

祝千行烦得要死,他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吗,不相干的人早该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可城下的何向辜却越过人群走向他,凝望着他。

祝千行恨自己,他越强迫自己不去想,何向辜的身影就越清晰,越膨大,超过他的千军万马,在他的心里安营扎寨。

那个人气定神闲地指着一间凭空而起的茅草房问他:“哥,回家吗?”

家,他和何向辜也有个家吗?他不是注定飘零,无处可去吗?

那间茅草房里闪着七彩大炫光,藏了很多祝千行不齿的“爱”。祝千行嗤之以鼻,他不觉得自己会拥有,也不稀得拥有。

可当何向辜举着火把靠近茅草房,祝将军还是举兵投降。

他把长剑一丢,蹲在营寨门口问那个捣乱的贼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又走回到祝千行的大军里,揪出来一个人。

此人是唯一被祝千行放在朋友行列里的人,李青。

何向辜像神助一般,把李青这个名字带到了祝千行的面前。

“为什么拉他出来?”祝千行不解。

何小贼却无视他的话,捡起祝千行丢掉的长剑,斩掉了这人的头颅。

祝千行猛地回神,吓了一跳。

他竟然睁着眼做了一个如此惊骇的梦。

可梦里何向辜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现在的他,祝千行不由自主地念起李青的名字。

李青,李青。

交易,举报。

钱,人。

两万块,李青……

他想起来了一笔被自己忽略的开销,经李青的手送到了冯老总的手里的,那是他用来买下给祝千帆的那辆自行车的两万块。

祝千行搜肠刮肚,终于想到这么一笔可能会产生争议的金钱来往。

留置室的门开了,两个工作人员走进来,提醒他,问话时间到了。

……

何云花搬去的地方是个新小区,就在离祝家一条街的位置。何向辜顺着妈妈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没等敲门,等待已久的妈妈听见了他从电梯出来的声响,已经打开了门迎接。

【您怎么自己搬过来了?】

何向辜看她身体无碍,心情也还算好,跟着人进家以后,径直打着手语发问。

何云花学过手语,但不像祝千行那么熟练。她在监狱也没人练习,辨别自己孩子的话语还有些艰难,大部分时间依然是和小宝用文字交流。

她愣了一会儿,半猜半读地搞懂了小宝的意思。

“我……我这不是想着总住在小祝家里不方便,妈已经看好了这个小区里的房子了,先租一间住着,如果合适了就买一套。我们住在这里,和你纪阿姨他们走动也方便,对不对……”

她紧张地扣着手指,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着四六地越说越远:“你们一个要考驾照,一个要上班,妈东西少,自己打个车就搬过来了,不想麻烦你们……”

凌云妹子教了她很多东西,何云花已经会自己打车了,还会自己在网站上寻找拎包入住的出租屋,自己和人签合同,住下来。

她想证明自己不被孩子们照顾依然能过得很好。

何向辜安安静静地听着,良久,叫住了那个要转身给他倒水的女人:“妈。”

“哎!”何云花每次听小宝喊妈妈都特别地高兴,只是她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小宝看起来如此的落寞。

看着欲言又止的何向辜一次又一次地抬手再放下,何云花赶忙把人让到沙发上,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小宝晃晃屏幕:“小宝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如果怕妈听不懂,小宝写下来吧。”

何云花的内心里涌动着无限的内疚,对于自己这个失声的孩子,她了解的还是太少。她竟然还没有学会小宝的世界里的交流方式。

何向辜坐了下来,看了看眼前小心翼翼又希冀着能和自己有沟通交流的母亲,犹豫着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妈是不是知道我和哥的事情了。】

他开门见山。

妈妈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不可能在他没有回复的时候甩出那样一个问题想找人聊聊。

他甚至可以想象,谨小慎微的母亲在等不到自己的答案的时候如何地自我消耗,如何硬着头皮再来说那些话引他相见。

“是,妈妈不是故意的。”

何云花艰难地打了一行字,才想起来小宝的耳朵没问题,她可以直接开口说话。

“我听到了一点点,不是故意的。”

“小宝,我本来是想等你亲自告诉我的,可你们总也不说。”

何云花又开始拘谨起来,眉头微皱,两只脚不自觉地凑到一起摩擦着,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你们都躲着我,我怕给你们添麻烦,就搬出来了……”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何向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哥哥的避而不谈某种程度上给了惊魂未定的母亲多大的困扰。

他试探着伸出手臂,何云花下意识躲了一躲。即便是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她依然缺乏像正常人那样的自在和安全感。

何向辜又一步上前,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鼓足全部的勇气,当着母亲的面开口说话,说那些他熟稔的词句。

“妈,我……爱哥哥。”

听到何向辜口中传来的一句近乎完整的话,何云花反应了好一阵子才敢相信那是小宝说出来的话。

她揉搓着掌心里那双手,激动得要流泪了。

“妈叫你来,就是想问问这个事情的。小宝别怕,妈不是要拆散你们。”

“我就是想问问。”

她重复着。

“我就是想问问,小宝,你真的想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哥没招了,精神状态越来越美丽了。

那些脑内场景写的时候感觉很疯,想象中就是类似话剧舞台的那种呈现方式,一片漆黑,光只打在哥哥和菇身上。

第52章 奢侈品 就算是不爱,也不能撒手。……

何向辜后颈无意识挺直, 他没想到能从母亲的口中听到这些。

他准备了豪言壮语,准备了情理人心,在妈妈这里一点也没派上用场。

他的迟滞让何云花产生了误会, 何云花着急地找补:“妈妈没别的意思, 就是、就是那天听到那些之后也没人能问,用手机查了很多。手机上说,你们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不能结婚,也不会有小孩,法律不会承认, 如果做手术要签字都不行……我没见过这样的,我就是有点害怕。我见识短,小宝别怪妈妈。”

“不过, 你要是想好了也没关系,”何云花抽噎了一下, 抹了抹自己眼角上不自觉溢出来的泪痕, 仰头看着何向辜, “法律不认,妈认。”

“妈会努力活久一点的,妈给你签字。”

“小宝,妈只想问你,你想好了吗?”

她捧着孩子的一只手,像小时候帮小宝上冻疮药的时候一样轻轻揉着。

她在等小宝一个回答, 仿佛只要小宝开口,她就又会变成披荆斩棘的战士,为她的孩子冲锋陷阵,抵挡世上一切风雨。

何向辜眼底微酸, 回握了一下妈妈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从决定爱他那一天开始,我就想好了。】他没在手机里写下那些可怕的梦和梦中那个斩妖除魔的神,妈妈也不会知道他这条路走得有多早。

但有妈妈看着,就足够了。

“好,好……”

同样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的何云花了却心中大事,如释重负地松了肩膀,反复呢喃着同一个字。

她看着本应该为此而开心的何向辜,小宝的脸上依然愁容未散,何云花模糊地猜测,小宝的情绪会和那个他称呼为“哥哥”的年轻人有关。

“那,你哥哥他……想好了吗?”

果然,她问完之后,何向辜抬起了头,用茫然失落的神色望着她,目光又缓缓垂下了。

【他不相信我,他觉得我会因为妈妈而选择抛弃他,他希望我这么选。】

何云花看完小宝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的那些话,腾地站起来,招呼着要往外走。

“我去和他说!我没有反对你们的意思。哎,我真笨,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让小孩子猜来猜去,净给你们添麻烦。”

【不是那样的,是哥哥不相信爱。】

何向辜赶紧拉着妈妈的手坐回去,向她道出原委。

祝千行不相信世界上有爱这样一种东西,可以恒久不散,可以克服万难,他天然地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会变,所有人都会在变故的岔路口和他分道扬镳。

没上过多少学的何云花也不知道什么叫爱,她和赵有德的婚姻不是因为爱,小宝的出生不是因为爱。

过去她以为,爱是有钱人的奢侈品,穷人家只讲活着。

但那天隔着门缝听到小宝和哥哥说的话以后,她开始思考,爱是什么。

她想,如果爱是她为小宝举起的刀,那哥哥在小宝的眼里,一定很重要。

跨过生死和血缘那么重要。

“那他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才……我和你纪阿姨都商量过了,以后我们会多疼哥哥的,有好吃的先给哥哥,再给你和千帆。小宝,有什么妈妈能做的事情吗?”

何云花不知所措,像她这样曾经坠入深渊十年的人尚且能明白爱是什么,祝千行要多么的绝望和孤独,才会不相信爱呢?

何向辜摇摇头。

“你去陪陪哥哥吧,妈妈这里挺好的。”

何云花把儿子往外推,何向辜却贴着她坐了下来,靠在妈妈的肩头,在妈妈的手心里写字。

小宝的字迹已经很工整了,但何云花还是辨别不出来,而祝千行却能靠着旷日持久的默契,迅速明白小宝写在手心里的心绪。

何向辜重新比划给妈妈看:【是我逼得太紧了,哥哥需要思考的空间。】

祝千行骨子里头是有些叛逆的,一件事他可能本来也会做,但有人催了,就会生出不爽来。他不喜欢被安排,何向辜此时逼上去也要不到什么结果,只会让人更痛苦、更排斥。

卖可怜只能求来一个靠近的机会,求不来恒久的爱。

【妈妈有房间留给我吗?】

趁着妈妈理解手语的空当,何向辜把话题又说了回来。

察觉到他要留下来住的意图,期待了好久的何云花一下子高兴起来:“有,妈妈有钱了,租了大房子,小宝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了。不过……”

她又想起祝千行来,那个阳光开朗的年轻人的身影在她心里描摹得日渐消瘦孤独。

“小宝不回去,哥哥没问题吗?”

何向看了一眼手机,微笑着点点头让妈妈不必担心。

何云花虽然不太懂两个人的事情,但小宝要留下,她很快就雀跃地去拆封自己白日里买来的日用品,招呼孩子住进那个大大的房间里。

夜色浓透,忙碌的何云花终于躺下休息,何向辜收拾好一切,也回到了妈妈留给自己的房间里。

他支着一条腿,躺坐在足够打两个滚儿的大床上,看着手里的小小屏幕。

变化的画面中,哥哥盘腿坐在客厅,借酒浇愁。

醉鬼把酒瓶丢向门口,咒骂的声音响起。

“我要是有妈妈……就不会做那些拥抱被爱的黄粱大梦了!”

“何向辜!你爱我做什么!”

躺坐的人呼吸一紧,指节重重抓握了一下,隐入夜色。

……

祝千行要出差的事情何向辜是从祝千帆口中得知的。

哥哥宿醉之前窝在沙发上打了一会儿电话,他当时在去找妈妈的路上,没仔细听监控里的声音。

第二天看祝千行背着包要走,才发现哥哥要出门。

等他赶回出租屋,祝千行已经出门了。

祝千帆躺在哥哥躺过的床上,斜眼看他:“哥出差了,你去找你妈妈吧,别再来了。”

“去哪里……”

话出口的瞬间,何向辜突然意识到,刚刚他是在说话!

没比划,没写字,没打字,十分自然地在紧急情况下问出了三个字,哥哥没教过的三个字!

像他天然就会这么说话一样。

祝千帆也吓了一跳,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你怎么说话了?”

那一声询问太自然了,何向辜用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和他交流,祝千帆几乎要怀疑站在跟前的是个正常人了。

“我……”

何向辜张嘴努力了一下,可再也说不出来什么了,他急得蹙眉,祝千帆看着不对劲,赶紧把哥交待的话诚实相告。

“哥去云南了,你有事可以给他发消息。”

——如果何向辜来问,就说我去云南出差了。他如果有事……可以给我发消息。

祝千帆本来不想告诉哑巴哥哥的去向,但是看哑巴急得都会说话了,哥哥刚好又交待过他不需要隐瞒去向,祝千帆只得都告诉他。

何向辜看了一眼车票,按照哥哥出发的时间算,去昆明的火车有十一点和十二点两班,十二点的要便宜一百块,哥肯定会选那个便宜的。

现在是上午十点,来得及。

何向辜打着手语给祝千帆比划了个“谢谢”,转身出了家门。

哥哥要出差的事情他隐约知道一点,只是昨天祝千行上班时候说得匆忙,何向辜没想过他会走得这么急。

思考的自由是一回事,但是出差去天涯海角两地相隔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这么误会着,再冒出个冯欢喜来……

他买了同一班车进站,到候车大厅的时候没找到人,打听了一下这趟车寻州是始发站提前检票了,赶忙跟着人流一起下了站台。

何向辜一眼就看到了电梯下方不远处等着的那个人。

祝千行站在队伍的末尾,周围有抽烟的人,烟气散着,他捂着嘴巴躲了一下,刚好背对着何向辜。

火车要到站了,祝千行往前走了一步给路过的人让出空隙。

何向辜焦急地看着那个方向,喊了一声“哥”。

声音被人潮吞没,祝千行一动没动。

下楼等车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包小包地挤着,何向辜寸步难行,只能夹在人群一同往下走。

寻州的老车站大得要命,台阶总也走不完,何向辜拼命盯着人群里的那个高挑的身形不放,已经做好了跟着人上火车的准备。

侧身让人的功夫,祝千行不见了。

等待上车的队伍还在,但哥哥的身影消失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管不顾地从楼梯的最边缘穿过人群冲下去,怎么也找不到祝千行了。

“哥!”

他拼尽全力去喊,可声音被站台上穿过的风吹散了,何向辜听不到任何回应。

天旋地转,世界以他为原点围绕着翻滚,他听见朋友在告别,看见爱人在拥抱,小孩在哭泣,大人在喧闹。

繁华依旧,但祝千行像蒸发一样从他眼前消失了。

何向辜开始慌了。

他所有的胸有成竹,所有对哥哥情绪的了如指掌,在这一刻都成为了他怀疑自己的利刃。

一想到祝千行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而想方设法地从他眼前消失,何向辜像没了半条命。

他不能再失去祝千行了,他不该说那些让人思考的话。

他的心里生出魔障来,发狂一样地想,就算哥不爱他,他也要把人锁在身边。

把他的伤痛向哥哥铺陈开来,让那个人疼他到死,一步都不舍得离开。

就算是不爱,也不能撒手。

何向辜定在原地,心里默念着哥哥的名字。

目光掠过人海,在疯魔的边际,有一道光从火车的车窗反照而来,像是指引他一样,落在了直梯的边上。

何向辜抬眼,玻璃轿厢内,哥哥被四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人围在中央,孤零零地站着——

作者有话说:菇想把哥藏起来了。

报告,今天要考证,大家的评论我晚点回,谢谢[比心][彩虹屁]

第53章 李青 好孩子,苦了你了。

祝由争前脚接完小徒弟祝千行请示出差的电话, 勘测工程部的主任办公室里就乌泱泱走进来一群人。

老主任心里敲着鼓点儿不敢妄动,看打扮这些人应该就是周例会上说的中央集□□下来做老董事长离任审计的调查组人员。

调查组此行一来是处理老董事长离任的事情,二来就是探探民心。

老董事长退了, 新任总经理不出意料会顺利高升, 空出来的总经理名额目前来看也就是勘测工程部升上去的冯总和电网工程部出来的刘总在竞争。

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或观望或站队,一时间人心纷乱,谁也不敢和谁深交。

祝由争没两年就要退休了,当然顾不上这些党派之争,这几天也就听个热闹。所以一时间检查组找上门来,倒是把他弄了个措手不及。

他以为检查组要找他谈话沟通候选人的情况, 结果那些见惯大市面的人绷着一张脸开门见山,说出来的话差点让他吓掉下巴。

有人举报勘测工程部的祝千行违法对总经理候选人冯秋生行贿谋取私人利益,检查组依照规定要带祝千行过去问话。

护徒心切的祝由争当场就要反驳争论, 被检查组人员严辞教育要端正态度。

再然后,检查组问到了祝千行的出差行程, 派人去了火车站。

祝由争被控制在办公室里, 在祝千行接受调查之前他不能和外界联络,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的徒弟他最知道,吃苦耐劳出远差长差从来是毫不推辞没有过怨言,家里那点钱都留着养活选房哑巴弟弟了,怎么可能有闲钱去贿赂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冯秋生。

早知道今日生出这么多事,当初在冯秋生把儿子塞进来的时候他就不该看着往日共事过的情谊点头!

祝由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徒弟能和冯总有什么纠缠。

但他隐隐觉得,这事应该不是冲祝千行来的。

敲定人选的关键时刻, 冯总被举报受贿,那得利的人显而易见。

这一招祸水东引要害的其实是冯秋生,他的徒弟祝千行只是个可怜见被连累的。

祝由争相信祝千行,但也不会任自己的宝贝徒弟被人随随便便诬陷吃苦。

他暗中攥着拳头, 发誓要把事情搞清楚。

终于,点灯熬油似的熬了一个小时,祝千行被从车站带走隔离调查的信息传来,调查组的人离开了勘测工程部,祝由争终于可以自由行动。

他火速给自己已经调到中央集团工作的徒弟打电话,探了半天没探到什么口风。

徒弟安慰他,小祝师弟行得正坐得端,调查清楚了会回来的。再不济,这件事为的是牵连冯秋生,冯秋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儿。

冯总家世代从商,从他进设计院拿那点可怜的工资开始,打得是从商转政的主意,眼下这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跳板,冯总对此势在必得。

所以就算他们努力不上,冯总也会想办法的。

祝由争稍稍宽了些心,刚想去找人打听祝千行多久能放回来,保卫科来了电话,说单位楼下有个不会说话的年轻人找他。

这时候,祝由争能想到的不会说话的人只有一个。

他赶紧让保卫科把人放上来,那人一进门,祝由争打眼一看,果然是徒弟家里那个选房哑巴弟弟。

叫何向辜的少年不知不觉已经长得比他哥还高了,眼睛大大的,鼻梁挺挺的,完全长开了。

他上次见小哑巴,小孩儿才十五岁,瘦瘦小小的,进了家门缩在祝千行身后不敢乱动,但祝千行让他打招呼,小哑巴就规规矩矩地比划手语。

“他说,师傅过年好。”祝千行摇摇他的手,又把人护在了身后。

那时候是祝千行带他来拜年,祝由争和妻子见人可怜封了大红包,俩人死活不肯收,最后只拿走了半个没吃完的酸橘子。

祝由争一看见他,眼睛就发酸。

“你怎么找过来的,你也是为你哥哥的事情吗?”祝由争把小孩儿让进来,小哑巴高了壮了,也好看了。小孩儿被养得这么好他完全可以想到徒弟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又吃了多少苦。

像是做好了祝由争看不懂手语的准备,何向辜一来就把手机屏幕亮给了哥哥的师傅看,上面几行字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师傅,哥在车站被人带走了,车开到了迎宾馆,我进不去。】

【哥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师傅,我想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