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叠交错的林荫落下大片阴影,树下那一角青衣也随着主人的浅眠而静静铺衬。
梵醴走过来的时候不由放轻脚步,他未唤醒夜逢欢,只是动作娴熟地开始生火烤肉。
夜逢欢被一阵香气从浅眠中唤醒,那双茶色眸子在落到梵醴身上时清明一片,他挪到梵醴身旁坐下,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带着些许之前的倦意道:“阿礼喜欢这酒?”
梵醴以前就比较喜欢和他抢酒喝,而之前觉得梵醴还小,不适合喝酒。
可是,他发现他留给梵醴的东西不多,所以他才会对血月弯刀那么在意吧,甚至不惜生命都要护着。夜逢欢想着应该给梵醴多一些的东西,给他他所能给的。
遂夜逢欢不等梵醴回话,就把那酒壶抹去了他的灵力,复又塞给梵醴,说道:“阿礼也长大了,喝酒也是应该的,阿叔这酒就赠你了……”
梵醴原本拿酒只是为了手中的烤鸡去去腥,虽说这酒是灵雾酿的,也算作珍贵,不过这在梵醴和夜逢欢的认知里并不是多好的东西。
不过,夜逢欢如此说梵醴自然是会接受的,等他接过酒壶后他才道:“我只是喜欢阿叔喜欢的,阿叔,只喜欢你而已……”
夜逢欢被梵醴突然的话弄得哑口无言,茶色眸子中的神色略带复杂,乱了一池的清水,却是动容。
他默了一瞬,说道:“阿礼,我是你阿叔。”
梵醴凑近夜逢欢,赤红眸子里的耀眼色彩是妖异的,额间的银纹同一抹红色纠缠成一道眉心印,虽然好看,却是透着妖邪,梵醴勾唇道:“阿叔,看到了吗?我是妖,你也该是知道的,伦理于我们而言只是个幌子,当年的事情,不是误会,也不是阿叔酒后的失误,若是阿叔对我无情,岂会发生那一切,阿叔,你教我要对亲近的人信任,可你却对我说谎,阿叔,为什么呢……我那么喜欢你。”
梵醴句句不算重,可句句让夜逢欢心里针刺般地痛,夜逢欢茶色眸子对上梵醴侵占整片白日的赤红眸子显得有些许懦弱。
夜逢欢深吸一口气,茶色眸子全然看着梵醴,下定了心意,他的开口也就不再艰难,他道:“我也喜欢阿礼,再给我些时间,阿叔……会和你走,不同你分开。”
梵醴没有预料到能听到夜逢欢的回应,他望着那双茶色眸子,在里面的身影那样清晰,夜逢欢是那般地坦荡,他的阿叔不是搪塞他,那是他一贯的认真,他的阿叔是认真的。
梵醴得寸进尺道:“阿叔会抛下梵净山的一切?”
夜逢欢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等我把梵净山的事情安排妥当,退位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阿叔也……不会再逃避你。”
十年,夜逢欢在梵醴离开梵净山历练的这十年里,他都在试着说服自己只把梵醴当做小辈,可最后还是骗不过自己,雷池闭关十年,心脏处的刺痛又何尝不是无时无刻提醒他对梵醴动了心。
心随意动,如果他的身份是束缚他前进的脚步,那么放下也未尝不可……
夜逢欢看着梵醴,可对于梵醴的愣怔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他也只是叹息一声,主动凑上去,在那艳丽的唇瓣上印下一吻,极轻极轻道:“阿叔心悦你,阿礼……”
夜逢欢的声音似是怕被旁人听了去,真的轻到只有他们之间能听到,可也带着夜逢欢独有的矜贵。
夜逢欢,高高在上的梵净山掌门,他从未和人说过这种话,甚至语气也难有很多感情,而如今,却是清风乱了心湖,溅起涟漪。
梵醴不等夜逢欢退开,倾身把人压倒在了草地上,红衣银发,落下的霜雪覆盖了青衣,赤红颜色的衣衫又带来了极近的艳丽。
一人如清风霁月,一妖却是炙热烈火,冰雪消融的暖意流转。
这一吻太过轻柔也美好。
当然,除却夜逢欢不合时宜响起的肚子。
梵醴直起身子转身继续之前未完成的烧烤。而夜逢欢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衫,端正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