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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点儿正是利用了人的这种需要。后来她用集体的伙食费到场里老职工家去买鸡蛋,她照例私藏下一只,对沈红霞耳语:单为你留的。大家都上了她的当,她们都认为自己独享到一份关怀,便也瞒着她人,用不甚明朗但颇亲密的友情回报她。她得到了集体的却又是个别的厚爱。唯有沈红霞例外。她对她的耳语温和地笑笑。于是小点儿明白她碰了壁,一种下流的感觉充满了她。

就像她在接受兽医的一次次暗中供养那样,她相信自己看清了自己下流轻贱的形象。她知道这副形象多年前就出现了。从她第一次弄脏肉体,从黑雨衣铺在地上,知她底细的人,包括她自己就已看清了她美貌而堕落的未来。那一大片罕见的青色胎记怎么就褪尽了呢——仅仅在一只眼珠上凝成一点极华贵的碧蓝。你真漂亮真漂亮啊。从第一个男性这样说过后,越来越多的男人对她说这话。她对那个等于她的第一个男人甚至感激:在他之前,她对自己的美一无所知。是他领着她在她自己身上首次遍游。奇怪极了,一旦有个人宣布你美,你就成了个无处逃遁的美人,以至她如今沦落至此。小点儿幽会归来,骑着马无精打采地走。深极的夜,她很远就看见牧马班的帐篷。它在夜里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银色。

老母狗大腹坠地地追上来,她下马时顺便踢开了它。帐篷的银色使她几乎不敢走进去。她猛然悟到刚才干过什么。

在驱走红马之后,沈红霞一步步艰难地向绛杈及母马靠近。她两脚每拔一次,反而陷得更深。在你看来,这姑娘简直找死。按说她该掉转身往外挣扎,还有希望从这片死地脱身。她恰恰往它深处走。她已失去明智,抱着不切实际的打算:要拯救那老少两匹马。

母马的腿已全部陷进泥沼,因为它几乎用自己身体托起它的孩子。再有一会儿,母马就没救了。母马不怕死,因为它不会死——它的生命已移植到它孩子的体内,再通过它的孩子,它孩子的孩子得到永生。

绛杈感到母亲的力量在减弱,母亲的体温在降低。母马猛力耸起的臀部托住它的下颚,看着这个倔强的女性一寸寸靠近过来。母马在她涂满泥浆的脸上看到人与马最难诠释的感情史:永世在配合中对立,在相持中谅解。

沈红霞见母马使出全身力气,扭过脖颈,或想最后亲吻一下它的孩子,或是再最后看它一眼。母马回转脖颈的线条无比柔美,它就固定在这个温情脉脉的姿势上死去了。当她的手终于触到绛杈时,看到母马失了光泽的眼睛像生前一样睁着,临终托孤的凝重神色在这双眼中沉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