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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出神品

写这件事在中国古代所未及(或未能)深探的专业技术细节——比方说,即使像《天工开物》这样力图保存工匠实务纪录的小册子都往往只能知其然而说不出所以然地写道:“凡酿蜜蜂,普天皆有;唯蔗盛之乡,则蜜蜂自然减少。”(卷上·甘嗜·蜂蜜)

非徒此也,笔记还有一个令现代人不悦的缺点:绝大部分的笔记常叫人无从检索。作者随闻随记,前后文略无安排。即使某些大部头的名著确实有“目录卷”,亦多粗疏简陋。像《太平广记》卷九六的《鸱鸠和尚》被归入“异僧”之类,卷四一五的《僧智通》被归入“木怪”之类。这两个故事原本出自《云溪友议》和《酉阳杂俎》,原书并无分类;一旦分了类,读者先就以其类别名目认识这两个故事。但是,如果用“木怪”一类之所以成立的逻辑来看,将《鸱鸠和尚》置入“禽鸟”类亦无不可;如果用“异僧”一类之所以成立的逻辑来看,将《僧智通》置入“异僧”类也非失当。反而是从这种分门别类的游移度上,让我想起了笔记这种体制的一个本质属性的问题——也许笔记作者的随闻随记、不着门类正因为笔记不该是一种(或者不该只是一种)“有特定阅读目的而设计其特定检索方式”的文本。就拿前面提到的两则故事来说:表叔的故事不该被归入“盗贼”类、“黑帮”类、“乡巴佬”类甚至“烟盒”类;《古鼎》也不该被归入“艺苑”类、“金石”类、“古董”类甚至“食品”类。一则笔记的内容倘若能铭印在读者脑海之中,往往透过其短小轻盈之便,使读者能够经由文本的各个部分检之索之。说得更浅显些:一则短小轻盈的笔记常令读者便于记忆,从而它内容所包含的许多元素都可以成为茶余饭后诸般杂谈闲话所可触及的索引。当有人谈到烟盒或烧饼,都能提醒这位读者:“对了!我有个故事。”

纯属中国

对中国古代士大夫的政治正确性抱持高度怀疑和憎恶的人,不易也不宜读笔记。对中国语文表述之科学性和逻辑性有强烈不安的人,恐怕还会从十之八九的笔记作品里读出中国人的迷信无知与中国文明的混沌落后呢。即使因为本行专业而不得不大量阅读、研究笔记的国文系教授先生们也不免于称颂其可贵之余,误会了这种书写。一位我素所敬仰的前辈学者便曾经这样勖勉我:“你们写小说的应该多读笔记;笔记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材料啊!”言下之意似乎是:你们写小说的不必自己编故事了,古人留下来尽多、尽够“取用”的材料可抄、可改写、可改头换面添油加醋的……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