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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卡夫卡,被照亮的道路

卡夫卡的写作起源于个人感受到的难以逾越的障碍,起源于个人和他面对的世界所构成的紧张关系。在K的身上,这种紧张感始终没有得到缓解。当K第一次来到村里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后半夜),城堡在黑暗中即显示出了“一片空洞虚无的幻景”,而在小说的最后,K的身影依然浸没在暗处:“台阶下有一扇小门……里面似乎又亮又暖和,接着房门就关上了。”

如果我们将K作为一个“黑暗的巡游者”,那么《城堡》似乎也可以被看成是卡夫卡对异化现实的一次检视。尽管他的敏锐的洞察力照亮了暗房的一个个局部,但通往获救的途径却恍惚未明。

由于卡夫卡小说强烈的荒诞色彩,他的写作不仅仅是对现实和历史一般文化状况的总结,它开向未来,是对一个远为深刻、复杂,正在分崩离析的世界的直觉性寓言。这个世界,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我们一时还难以看到它的边际。

《城堡》和《美国》、《审判》一样,都没有结尾,这决不是偶然的。这一方面取决于卡夫卡文体的无限开放性——它使通常意义上的结尾显得没有必要。另一方面,它也显示出卡夫卡对于个人与存在关系的和解抱有深刻的疑虑。

马克斯·布洛德曾经在《城堡》第一版的附注中谈到了卡夫卡没有最终采用的结尾:“那个名义上的土地测量员将得到部分的满足。他将不懈地进行斗争,斗争至精疲力竭而死。村民们将围集在死者的床边,这时城堡当局传谕:虽然K提出在村中居住的要求缺乏合法的根据,但是考虑到其他某些情况,准许他在村中居住和工作。”虽然这个结尾与《城堡》的讽喻特征相一致,但卡夫卡没有采用它也有着充足的理由。既然这个世界的崩溃是从外部和内部同时开始的,任何形式的外部和解都是没有意义的。

受卡夫卡影响至深的法国小说家加缪,在其名著《西西弗斯神话》中所提出的个人与异化现实的和解之道,似乎在《城堡》中也呼之欲出,不过,在卡夫卡看来,K,或者西西弗斯并非完全是异化现实的对立面,同时也是异化了的现实的一个部分。也就是说,西西弗斯的胜利也只有在神话学中才能成立。

在这里,写作的意义被卡夫卡严格地限定在了记录的范围之内:用一只手挡住耀眼的光线,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用卡尔维诺的话来说,检测黑暗的深度和广度,同时意味着检测光明和欢乐短缺到了什么程度,在普遍异化了的现实境况之中,个人只有通过充满警觉的洞察,复活心中被遮蔽的人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