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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已走出去二十多步远,仰头大声说:“喂你们干啥?我要不了那么多倒尿盆、焐被窝的!”

二大闻到焚香的气味时,从窑洞里摸出来。他手往外一探,就知道太阳好得很,把露水蒸起来,蒸出一层清淡的白汽。焚香的气味从西边来,矮庙这时热闹着呢。二大朝矮庙的方向走了一阵,走进那个杂树林。矮庙的红墙黑瓦下,一群喜洋洋的侏儒。二大听他们用侏儒扁扁的嗓音说话、笑、吆喝。他想,没有眼睛、耳朵,他也知道他们过得美着哩。过一会儿,他在焚香气味里闻到他们劈柴,烧火,做饭。柴太湿,树浆子给烧成青绿的烟。饭是锅盔、泡馍、小米粥和河滩上挖的野芹菜、野蒜。日子好过了不少,干的比稀的多了。葡萄隔一天来一回,送的细粮比粗粮多了。

太阳有两竿子高了,二大扶着一棵橡子树,朝矮庙站着。他不知道杂树长得乱,从他站的地方是看不见矮庙的。不过他像什么都看见了似的,连雪白的眉毛尖、胡子梢都一动不动。他也不知自己穿的是件白衫子。他只知那是件细布衫,新的,浆都没完全泡掉。他觉着连侏儒里那个高个小伙子都看见了。小伙子有二十五岁了,娶了媳妇,媳妇抱着他的重孙。也许是重孙女,二大已不再把男孩看那么重。他看着高个小伙儿一举一动都透着能、精、勤谨,是个不赖的小伙子。比他爹少勇强,懂得孝敬把他养大的人。他看着挺把他侏儒娘扶着坐在一块石头上,给她打着扇子,又抬手把飞到她碗边的苍蝇轰开。二大心里作酸,他笑骂自己:老东西,吃醋呢。挺该孝敬他娘呀,把他养活了多不易。可他还是吃醋。他想,人老了,就没啥出息,吃孙子的醋。他叫自己大方些,大气些,挺孝敬谁都是他身上流出去的血脉,挺活成了,把人做成了,也就是他孙怀清把人活成了。挺就是他孙怀清自身哩,哪有自己吃自己醋的?

他看着高个小伙儿挺乐起来有个方方正正的嘴,不乐时有一对黑森森的眼。葡萄的眼和少勇的嘴。他的重孙该是够俊。这时他一抖,他觉着一个人到了他跟前,离他最多七八步远。那人的气味年轻,壮实,阳气方刚。那人闻上去刚出了一身透汗,脱光了膀子,短头发茬晶亮的满是汗珠。那人慢慢走近他,问他话。是个和气人,话一句一句吹在二大脸上,软和得很。二大向前伸出手。那人这时才知道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二大笑了笑,对那人说:“是挺不是?”

二大知道他惊坏了。

二大又说:“你个儿大。我能知道你有这么高。”他伸手去摸他汗湿的头。他是顺着他热烘烘的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