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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戾蝴蝶 乌津一 22912 字 10小时前

第51章

安静。

太安静了。

三个人的呼吸声在房间内交叠重合, 两双眼睛共同凝望着一双沉默的眼眸。

纪嘉臻和闻斯聿对视着,耳中回荡着他那个“你死我活”的问句。他眼中毫无波动,平静地等她回答。

长久对视后, 她垂眸, 唇紧抿一瞬,牙也在那一瞬间咬紧, 而后抬手, 手背重重抹去唇上口红, 眼神有细微变化。

她抬眼, 看向同样等待着的段祁寅,开口:“选他的话, 你会自觉退出吗?”

“你……”

段祁寅喉间刚发出一个字的音, 纪嘉臻就偏头,重新看向闻斯聿,说:“说话啊。”

“我问的是你。”

闻斯聿有四五秒的凝滞, 不是沉默,是喉咙发紧到说不出话, 是没法完全消化她说的话。

她问他, 选段祁寅的话,他会不会自觉退出。

这不是问句。

这是回答。

他垂头, 扯起嘴角笑一下,眼眶发热,再抬头时段祁寅已经站到了纪嘉臻身边, 她们并肩而立着。

段祁寅很少笑,笑时弧度也小,隔着两米的距离,闻斯聿能看出他此刻是笑着的。

那种得意的、骄傲的、嘲讽的、令人作呕的, 胜利者的笑容。

闻斯聿看向纪嘉臻,轻笑两声,肩膀随笑的动作抖动,再开口时声音像大病初愈般无力,“你好样的。”

他起身,整夜未眠的疲和诛心刺骨的痛压垮了他肩身,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纪嘉臻面前,手搭上她肩膀,又从肩膀往上攀,虚虚握上她脖颈。

真想掐死这个三心二意的人,真想问她为什么选这个骗过她坑过她利用过她甚至直到现在都能看出心思不轨的人。

但到最后他都没舍得用力,也没问出一个问题。

只是伸手,用拇指指腹擦去残留在她嘴角的红。

“纪嘉臻,我真的……”

“看不懂你。”

纪嘉臻眼睫轻颤,和他错开视线,手在身侧攥成拳,指甲陷进手心。

闻斯聿继续说,望向段祁寅,对她说:“这张床我跟你睡过,你不能跟他睡。”

“这张沙发我抱着你坐过,在上面吻了不止一次,他不能坐。”

“浴室我跟你做过一次,他不能进。”

他大有把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拎出来说一遍的架势,纪嘉臻听的头皮发麻,打断他的话。

“房间给你,我不要了。”

闻斯聿声音骤然顿住,他盯着纪嘉臻不耐烦的表情,冷笑一声,“行,那请你们,从我房间滚出去。”

他这么说着,手却仍然没松,固执地看着纪嘉臻的嘴巴,希望听到另一种回答。

可是没有。

段祁寅伸出的手刚抬到半空,就看见纪嘉臻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甩开了闻斯聿的手。

“下次见到我,记得喊嫂子。”

闻斯聿蓦地笑了,眼尾泛红,和她做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想骂她是真的,想挽留也是真的,但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狠话卡在喉间,最后的最后,也只是偏头对段祁寅说:“你配吗?”

段祁寅揽过纪嘉臻的肩,不回应闻斯聿的话,因为此刻回不回应都不重要了。

兜兜转转,站在纪嘉臻身边的人还是他。

纪嘉臻侧眼看搭在她肩头的手,发自内心地皱眉,“我收拾东西,去帮我开个房间。”

段祁寅收回手,她微皱的眉也展开,目送他出房间后才转身走向行李箱,这过程里闻斯聿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她。

她没心思慢慢整理,几乎是一股脑地把所有东西往行李箱里塞,衣服在箱中堆成小山,想也知道等会儿会合不上,但她就是沉不下心,放最后一件外套的时候直接“塌方”了,落了两件衣服到地上,她看着,胸口起伏着,没心情去捡,干脆把手里那件外套以一种砸的姿态扔进箱子里,转身去浴室收拾她护肤的那些瓶瓶罐罐。

踏进浴室的那一秒,纪嘉臻才从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中抽离,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不解。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种局面。

闻斯聿说看不懂她,连她自己都有点看不懂了。

为什么话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口。

为什么明知有误会却缄默不言不做解释。

她垂头,双手撑上台面,呼出一口气,手背上鲜艳的一抹红吸引了她视线。

“笨。”

纪嘉臻轻声吐出一个字,脸上挂着自嘲的笑,笑着笑着,一滴泪就落下来了,滴在瓷白的盥洗盆中,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晶莹。

和段祁寅睡了的话,怎么可能清早还带着妆。

彻夜未眠的何止他一个。

她坐在段祁寅的床上整夜没睡,段祁寅也看了她一夜没合眼。

睡不着。

一想到他站在门口她就心燥,在向门口投去不知道多少次的目光后段祁寅甚至问她,就这么想见他吗。

她那时候甚至想反悔,思考了那么久才下定的决心因为他发生动摇,觉得不是非得用这种鱼死网破毫无退路的方法吧。

但那动摇不超过三秒。

在和段祁寅视线相对后,她想,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不能因为一个男人摇摆,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她亲手选择的路,只能由她自己去结束。

纪嘉臻抬起头,直视镜中的自己,把第二滴泪憋回去,打开水流,洗去手背上的红。

她在浴室里待了快二十分钟,等再出来,眼前的景象又让她哑言。

原本凌乱在行李箱中的衣服被叠好整齐放着,闻斯聿站在箱边,手里拿着一盒烟。

她的烟。

他看过来,眼中有失望,“说戒的是你,戒不掉的也是你。”

纪嘉臻看着他手中的烟盒,她知道里面少了一根,也知道他一定打开看过了。

烟是她前天晚上买的,是想他的情绪没法缓解才买的,买回来拆了塑封,点了一根,可想到答应他要戒烟,又一口没抽就扔了。

但现在,随便了。

他怎么以为都随便了。

“分都分了,还给我收拾行李,这么下贱干什么?”

闻斯聿五指收紧,烟盒在他手中变得皱皱巴巴。

“原来你知道我们之前算在一起啊?”

纪嘉臻没留意自己话中用的字眼,经他提醒后才发觉,嘴硬地回:“分开的分,不是分手的分。”

闻斯聿冷哼出声,“到最后也不愿意给我一个身份。”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合上箱子,东西太多她差点没提动。

“身份你不是一直都有吗,从前是炮友,现在是小叔子。”

纪嘉臻拖着箱子朝门口走,一副不想再浪费口舌的模样。

她开门,箱子先出,段祁寅在门外等着,她把箱子交给他后又转头拿柜子上的包。

扭头的瞬间门“砰”一声关上,她被一道力往后推,背撞上门,闻斯聿欺身而上,将她双手举过头顶抵到门上,低头吻她唇,吻的汹涌猛烈,像不舍又像惩罚。

纪嘉臻没法躲也没法给出回应,只能睁着眼睛看他,而他第一次在接吻时闭眼。

她看见了,他眼角有泪痕。

吻到最后,他身体颤抖,掀起眼皮用湿漉的眼睛看她神情,睫上挂着泪珠。

她像个木头一样,没有反应,没有表情,眼神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和段祁寅一模一样的冷漠。

闻斯聿停下来,往后撤两分,她唇被他吻到红肿,配上她的表情,太刺眼了。

纪嘉臻扯下嘴角,手腕试图挣脱,“我现在是你……”

“你敢说那两个字我就掐死你。”

“我现在是你嫂子。”纪嘉臻还是重复这句话,挑衅地说:“掐啊。”

闻斯聿红着眼和她对视,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她就是看准了他不舍得掐,她就会气他。

他低头,脸埋进她肩窝,在她肩上咬一口。

纪嘉臻痛的倒吸一口气,以此为由落下在浴室中憋回去的那滴泪。

尖锐的痛感渐渐减轻,闻斯聿的声音闷闷的。

“你从来没有选过我,从来没有。”

手腕的桎梏也退去,她手垂下来,身体还贴着他的。

她没推开他,反而手覆上他脑袋,停留在那没动。

“你就信过我吗?”

他问:“我哪次没信?”

纪嘉臻摇头,五指插入他发丝,揪着他头发把他脑袋从自己肩上移开。

“认清自己的身份。”

话落,她手搭上门把手,刚要开门,又被闻斯聿的手摁住。

“你跟他,逢场作戏的对不对?”

纪嘉臻拍他脸,动作带点侮辱性。

“犯一次贱就够了,别真把自己活得像狗一样。”

话中意思够明显了,闻斯聿松手,人往后退,给她开门的空间,看着她转身,看着她消失在自己视线。

*

门外。

段祁寅看着纪嘉臻,她唇周的红肿和肩上的牙印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闻斯聿不可能接受这件事,也绝对不会像纪嘉臻说的那样自觉退出。

只是,他很好奇,纪嘉臻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现在的眼神分明是落寞的。

他在事先不知的情况下配合她演完了一场戏,只要结果对他有益,他可以不去计较她演戏的目的。

但人都有个好奇心,他在这场竞争中赢得未免太过轻松,轻松到他实在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他带纪嘉臻去新房间,门关上的时候才问出口。

“为什么骗他。”

纪嘉臻没对他说实话:“腻了,想甩了。”

段祁寅摸她发尾,“至少编个像样的谎话来骗我。”

“你也知道是骗你,有什么可问的。”

她受够了脸上的妆,也迫切地需要一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疲,于是把行李箱往里推,在空旷处打开找睡衣。

段祁寅注视着她,问:“不舍得他,为什么还要选我。”

箱子打开,纪嘉臻看着整齐叠放的衣服,突然无从下手了。

段祁寅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不催促,也不多说,只是等着。

为什么呢。

原因只有她知道。

也只能她一个人知道。

纪嘉臻盯着行李箱发呆,眼神空洞地回:“你是事事追求利己的商人,我也是个利益至上的俗人,权衡利弊,你最有利用价值。”

她拿起一件被叠的方正的衣服,不在乎段祁寅觉得这话是真是假,只想知道一件事:

闻斯聿叠这些衣服的时候,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关于更新频率:

我没法给出准确答案,没法给一个固定更新的时间,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时间写,什么时候有精力写,什么时候有灵感写。

这本我目前是零存稿状态,工作实在太忙,下班回家已经八点了,同时还在准备毕业论文,留给我写文的时间少之又少,身体和精神也都疲惫,这种状态下我实在写不出东西。

除了这些忙碌,我还需要生活。这本连载近四个月,前三个月为了更新,我拒绝了许多次朋友聚会,之后又因为工作相隔两地,想见面也没机会。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比起写文,我更需要好好生活。

我比任何人都想多多更新尽快完结,但同时我也爱着纪嘉臻和这个故事,我不想为了完结而砍剧情或敷衍写完结尾。

更新方面我会尽我所能,能保证的只有一周一更。

第52章

这段时间身体折腾的够呛, 白天发生的事太多,纪嘉臻又住惯了那间房,陡然换了张床, 睡的不太安稳, 噩梦一个接一个。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意识到这是个噩梦, 偏偏就是醒不来, 四肢无力, 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床上, 无法动弹。

渐渐的,她自己也分不清, 到底是在做梦, 还是真的碰见鬼压床了。

梦中一扇足以吞噬她的黑色大门阻挡她的路,耳边有落锁的声音,但那声音更像是从远空传来的, 不像眼前这扇。

黑色大门朝她逼近,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她脚底像灌了铅, 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视线逐渐被黑色充斥。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黑色淹没的那一刻, 门骤然打开,扭曲的门框中,是身上沾着血迹的闻斯聿, 垂着头,弓着背,像被打断了脊梁,奄奄一息。

纪嘉臻想喊他, 声音却始终卡在喉咙里,无论多用力都发不出声。

“闻斯聿!”

她手腕好像被东西捆住,多了层难以挣脱的触感。

“闻斯聿!”

那种触感蔓延至她身体,腰,背,紧到她快要窒息。

“闻斯聿!”

这一声声嘶力竭,砸破了梦里一切虚幻,眼前的世界渐渐破裂,碎成一片片玻璃,每一片,都映出闻斯聿的脸。

纪嘉臻猛然睁开眼睛,后背满是冷汗,大口呼吸着,惊悚感还滞留心口,心有余悸。

很快,她发现不对。

手腕被捆的触感是真实的,也是,温热的。

不是绳子,是手。

黑暗的环境中,还有另一个呼吸声。

她失声尖叫,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腿胡乱踹着,整个人缩到床头,怎么也找不到灯的开关。

“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愣住,下一秒,一只手覆到她眼前。

啪嗒。

灯开了。

亮光溢入指缝,纪嘉臻掀起眼皮,眯着眸看眼前景象。

那只手等她适应了光亮后才撤离,被子裹在她身上,她还没从惊吓中回神,也或许是刚刚又被气到了,胸口剧烈起伏,接着掀开被子踹身前的人。

“你有病啊!这是我房间!”

“怎么不住他那间,睡过一晚了还见外?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该难舍难分吗?”

纪嘉臻是彻彻底底被吓坏了,心脏扑通地跳,脑子完全是懵的,一边想“他为什么在这”,一边回味他话里的讽刺醋味。

她一时之间找不出话回怼,于是把所有愤怒和惊吓都发泄在对闻斯聿的拳打脚踢上。

闻斯聿握住她脚腕把她往前拽,她就用另一只脚踹他手。

“干什么!”

他不说话,她也就不停,有一脚踹偏了,直接踹他胸口上了,疼的他闷哼一声,她不心软,继续踹,他也不放手,就受着。

她踹了一会儿也累了,用力在他肩膀上蹬了一脚后瘫倒在床上,发丝贴在脸颊,整个人凌乱不堪。

闻斯聿垂眸看她,掌心覆到她心口,感受她心脏的跳动。

有力的,快速的。

纪嘉臻一巴掌扇过来,给他小臂挠出一道痕。

“别他爸动手动脚!”

他纹丝不动,手还安放在那儿,半晌才开口:

“纪嘉臻,你有心啊。”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她,这一次也一样,只是说“纪嘉”的时候嗓音太哑,声音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落到她耳朵里,就只剩“臻”了。

段祁寅爱这么喊,她最讨厌听他喊这么喊,假情假意,虚伪的要命。

偏偏闻斯聿喊的时候,她听出了真心。

那是一种受伤的语气,是带着自嘲和不甘的疑问。

纪嘉臻的气焰在听见那声以后灭了半边,她知道,站在闻斯聿的视角看,她确实变心变的突然,但她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让人死心就得先狠心。

“你不是感受到了吗,不仅有心,还有心跳,为别人跳的,快不快?”

至于她口中的“别人”是谁,不言而喻。

闻斯聿脸色不变,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性格,知道她这张嘴只会说出伤人的话,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扎扎实实的痛了一回。

“你记不记得刚刚做了什么梦?知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干了什么?”

纪嘉臻偏头,下意识回避他目光:“不记得。”

闻斯聿拨开她横到脸上的小臂,盯着她眼睛,“我帮你回忆,你在梦里喊我名字,喊了三遍。不是不爱我吗?怎么梦里都是我?”

她挡他手,“那是个噩梦。”

“春梦也一样。”

纪嘉臻想翻身,但闻斯聿的手就是放在她胸口,她动一下他就摁她肩膀。她想发火,她发觉自己在他面前不占理的时候就会用发火转移话题,用强硬的语气和蛮横的态度掩饰心里的虚。

“都是梦而已!一个梦代表不了什么!你质问我之前先解释你为什么在我房间!解释不出来就去跟警察慢慢聊!”

闻斯聿拂去贴在她唇角的发丝,问:“我们两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了是吗?”

纪嘉臻垂眼看他的手,“心平气和地谈?像这样,手放我胸上耍流氓?你记不记得你白天问过什么?记不记得我白天说过什么?半夜闯进你嫂子房间,你先想想怎么跟你哥谈吧!”

她说完就开始找手机,真要给段祁寅打电话了一样。

闻斯聿收回手,改握她膝盖,把她两腿放到他腰侧后掐着她腰把她往下拽,另一只手利落地解开自己手机,半点没犹豫地拨通了段祁寅的电话,把手机丢到她耳边。

“打,看现场这事儿他也挺熟,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3P。”

回铃音环绕在耳边,听的人头皮发麻,电话也许下一秒就会被接通,她铺垫了整整三天的计划不能毁在今晚。

纪嘉臻反手捞过手机点了挂断,撑起上半身,手机被她扔出去,砸在落地镜上,玻璃顷刻间破碎。

“你知道视频是他发出去的。”

闻斯聿的表情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反而有了波动。

“你知道视频是他发的?”

他跪在她身前,侧颈的筋脉因隐忍而暴起,整个人像雷雨闪电下静默的雪山,随时可能发生雪崩。

地上那只摔裂了屏幕的手机忽然响了,段祁寅看到了那个拨打了三秒又挂断的电话,这会儿打回来了。

闻斯聿充耳不闻,继续说:“你知道视频是他发的还选他?”

纪嘉臻梗着脖子跟他对视,眼神里满是倔:“选择是你给的,现在来发什么疯!”

闻斯聿彻底恼了,同样大声质问:“我让你做选择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选他不选我!”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沉默两秒后开口,语气和刚才天差地别,“一天时间也够你消化了,我就是选了他没选你。”

她还觉得不够,又连名带姓地复述一遍:“闻斯聿,我就是选了段祁寅没选你!”

闻斯聿双眼气的通红,瞳孔蒙着一层雾,眼睛死死盯着她,唇抿着,越抿越紧,她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对视。

死一样的沉寂中,手机再度响起,段祁寅足够敏锐也足够警觉,知道半夜的电话来的蹊跷,所以这一次,他打给了纪嘉臻。

依旧是无人理会。

在眼神交战了不知道多少回合后,在泪水在眼珠里打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闻斯聿冷不丁地开口:

“嫂子。”

纪嘉臻那一瞬间觉得是幻听。

他低下头,下巴抵上她额头,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握住她的手,五指往她指缝里钻。

“满意了?”

她看不见他的脸,额头忽然感受到一滴湿润,表情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愕然,良久后才开口:“那就别做背德的事。”

纪嘉臻胸口有抽搐似的阵痛,她用力推闻斯聿肩膀,他却纹丝不动,抱着她不放手。

“咱俩做的还少吗?”

她仰头想挣脱出他怀抱:“我那时候没跟他在一起。”

“所以呢?”

没等她回答,他继续追问:“所以你现在是跟他正式在一起了?”

“所以你现在是要为他情海回头了?”

他握她肩膀的手轻微颤抖,“纪嘉臻,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前怎么说的?”

电话响个不停,段祁寅打来了第三个,与此同时门被敲响。闻斯聿和纪嘉臻对视着,眼睛红的不像样,带着一股狠劲拿起手机接通了。

段祁寅声音冰冷,语气完全是一种上位者和年长者的命令腔调:“开门。”

闻斯聿对着电话那头骂出声,所有脾气都撒在段祁寅身上了。

“闭上你那张烂嘴!在门口站着,好好听着!”

他垂头缓一口气,呼吸声颤抖,双手放开纪嘉臻肩膀,转而捧她脸,以虔诚哀求的姿态对她说:“爱你要包容,要无私,要分享,要放手,是你教我这么爱的,凭什么到他这儿就什么都不算了。”

纪嘉臻不说话,沉默地望着他。

段祁寅见缝插针:“不爱你的人才会跟你扯这些。”

“你一个小三没资格说这句话!”

闻斯聿继续对纪嘉臻说:“他自私,自大,陈旧,阴暗,年老色衰!你跟他在一起一秒钟都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之后的话不适合让段祁寅听见,他很手快地挂了电话,甚至连纪嘉臻都没反应过来,而段祁寅在看见电话被挂后破防地砸门了。

“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声不吭地出国,不该什么事都不跟你说,就算你……”

他声音哽咽,“就算你真的爱他,要跟他在一起,也别……不要我。”

纪嘉臻从来没想过这种话会从闻斯聿嘴里说出来。

孟绪在他出生那天被迫丢下他,方惟曾经因为心结把他丢给闻秦升,闻秦升又沉迷酒色,对他只有拳打脚踢。

连他曾经真心喊过干妈的段澜和打心底承认过的哥哥,也都是骗他利用他。

而现在,她也要和他们一样,骗他,利用他,丢下他。

“闻斯聿,你真可怜。”

纪嘉臻掰开他的手,“没有一个人爱你,没有一个人要你,你真可怜。”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狗,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她带着挑衅地“汪汪”两声,居高临下地嘲笑他。

“感情是单选不是多选,我选了他,就不会再要你了,我爱他,就不会再爱你了,懂吗?”

她声音很轻,表情很淡,话却一句比一句重,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往他心上捅,边捅还边问他痛不痛。

闻斯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最后是一言不发地离开的,失魂落魄,像一具行尸走肉。

纪嘉臻也没好到哪去,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就没想过以后了。

没有回头路了。

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适合结束在这个位置,多余的小情节补在这儿吧:

之后半夜,纪嘉臻没合过眼。

方惟在天亮后来找她,她对她们三个的事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闻斯聿有没有来找过纪嘉臻,还告诉纪嘉臻:“闻斯聿回来了。”

纪嘉臻说知道了,多的情绪也不在她面前流露。

方惟说她放她这的备用房卡好像丢了。

纪嘉臻想起落寞离开的闻斯聿。

“没丢。”

被男鬼偷走了而已。

第53章

天色灰沉的早晨, 纪嘉臻和方惟回了A市。

夏洵还在被网友“问责”,剧组拍摄起码得暂停两个月,毕竟纪嘉臻目前在外界看来是一个半边胳膊脱臼的伤者, 也因此, 她的所有工作和活动都得放放。

圈内各家虎视眈眈,都想趁这段时间分一杯羹, 也想借此机会灭一灭纪嘉臻的气焰, 好让她再多歇段时间。

通稿接连不断, 黑料三天一曝, 踩她的帖子盖了几百层,骂她的水军一波比一波狠。

纪嘉臻心里有火, 方惟也气的不轻, 顶尖经纪人的手段全使出来了,出手就是让人至少安分半年的料,偏偏心眼玩的很高级, 没真让“纪嘉臻”这个名字跟所有人对着干,而是站在上帝视角俯瞰全局, 先把纪嘉臻从局里拎出来, 再让局里剩下的人互撕起来。

聊斋还得是千年的狐狸会玩。

这还没完。

在纪嘉臻以为终于能安静段时间了的时候,她的名字又挤到热搜前排去了。

她看见词条的时候嗤笑一声, 说小狐狸还算聪明,终于反应过来了。

方惟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于是抢过手机来看,发现热搜说的是纪嘉臻在剧组多次耍大牌不敬业,导演被她整的没辙。

至于这里说的导演是谁,正身处水深火热里的夏洵呗。

方惟这才意识到纪嘉臻从头到尾都瞒着她点东西, 挑着眉问:“你和她什么过节?”

纪嘉臻翘着腿敷面膜,模样懒散,举手投足还悠哉的很,好像热搜与她无关。

“过节早就翻篇了。”

方惟中指弹她膝盖:“现在是闹哪出?”

她手指装模作样地在太阳穴上揉两下,一副“这群人可真烦”的样,“小公主想一出是一出,走哪条路都随心所欲,前有影帝爹坐镇,后有名导妈撑腰,一辈子顺风顺水,在圈里横着走。”

她缓缓睁眼,瞥方惟,“但这圈里有我一个人横就行了,容不下她了。”

方惟来了兴致,顺着她问:“所以呢?”

她又懒得回答,摊手说:“所以就这样了啊。”

“我只看见她针对你。”

纪嘉臻左手抬到半空,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摆,偏偏伸的还是中指,欠样被方惟嫌弃,一巴掌落在她手背上。

“那不是针对,是反击。”

方惟总算把前因后果捋顺了,坐直了身体看她:“跳海,脱臼,热搜,不是为了闻斯聿?”

“有那么一点是。”

纪嘉臻也没全否认,闻斯聿占其中百分之十,剩下百分之九十还是因为夏洵,但在方惟看来,那百分之十等于零。

方惟调整坐姿,正面对向纪嘉臻:“说说吧。”

她是她的经纪人,弄清楚经过才好帮她走稳后面的路。

纪嘉臻嫌面膜碍着她说话,干脆揭起下半边。

“那群人再怎么折腾我都没放眼里,实力和我相当的年纪大我一轮,和我差不多大的那些又个个演技烂到爆,她们对我来说都是小角色,抢不走我的风光。”

但夏洵不一样。

她小她一岁,童星出道,国民度高,风评也好,在纪嘉臻快被魔化成妖女的时候,她是出淤泥不染的仙子。

这对纪嘉臻很不利。

再说,夏洵家境不一般,纪嘉臻那点背景到她面前完全是草根。人脉方面,夏洵唾手可得的东西,纪嘉臻还得拼一圈酒才能换得一个谈话机会。

这是差距,是无法缩小的鸿沟,出生时就没有的东西,努力一生也难得到。

“她这部电影是奔着升咖去的,她那两个有本事的爹妈会把路都替她铺好,她负责走就行了。这部片子不用获奖,只要有个国际级的提名,她就能直接飞升,往后安在她身上的头衔都得带个‘最’和‘第一位’,这种风头没人能盖过。”

纪嘉臻既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就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位置就那么多,有人升就得有人降,她现在能升的空间很小因为本身站的就高,排在她前面的,只有一个。”

就是纪嘉臻。

夏洵转行拍电影纪嘉臻支持也觉得这是一件不错的事,因为分蛋糕的人少了,分到她手里的也就多了,她获益了也就乐意了。

但夏洵无论是提名还是拿奖,于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届时夏洵的话题度和热度都会超过她,商业价值和身价也会成倍的翻,到那时,夏洵对她而言就不是威胁这么简单。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慈善家,在圈里摸爬滚打八年不是为了见证别人的辉煌的,必要时她需要使点手段巩固自己的地位。

坏也好,恶也罢,反正从一开始,好名声就跟她没关系,正面还是负面她照单全收,只要结果对她有益,过程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这圈里,谁都不干净。

方惟表情玩味,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了,闻斯聿前后折腾像个傻缺,到头来人压根就是拿他当狗遛。他一门心思跟纪嘉臻谈爱情,结果纪嘉臻算计的是怎么获得更多的面包。

挺好,她挺欣赏。

“做的不错,但下次提前和我通个气,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纪嘉臻没应方惟这句话,她刷着热搜,拇指缓慢在屏幕上划着,每一个踩她的词条她都记在心里,同时分析着:这话踩了她,背后捧的又是谁。

“我从前顾虑太多,共情她们和我走过同样艰难的路,我知道成名不易,所以总是犹豫,可没有一个人心疼过我八年的跌爬滚打,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我不容易。”

手机在她手中响两声,她看着段祁寅发来的那句话,勾唇笑,回了两个字:等着。

“每个人都想踩着我更上一层楼,每个人都想站在我头上标榜自己有多红,那就继续,看看是我稳戏台,还是她们起高楼。”

纪嘉臻把手机丢在沙发上,对着方惟说:“您先休息吧,未来几天有您忙的。”

方惟嗅出话中不对,眯着眼睛问她:“你还想干什么?”

纪嘉臻不回答,只是笑。

刚才,段祁寅给她发的是:

今晚,来我家。

*

晚上七点过,纪嘉臻站在段祁寅的房子前,夜里风凉,她穿的单薄,真丝的衬衫,下面搭的却是牛仔裤,裤腰设计繁琐,光扣子都系了三粒,版型和她腰胯很贴合,那一圈腰带显得有些多余。

她肩上挎着包,包里是空的,东西被她拿在手里,那是一沓纸,上面写着“合同终止”的字样。

她一个人伫立在树下,仰头看着二楼的暖色灯光,眼神很空。

她也不知道具体站在那看了多久,那段时间脑袋完全是放空的状态。段祁寅大概是等着急了,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

她这才向前跨了一步,说她在门口,让他出来接。

段祁寅来的很快,看见她时轻微皱眉,把她揽进怀里,手掌揉她肩膀,用略带几分责备的语气说:“穿这么少。”

纪嘉臻拂去肩上的那只手,把手里那几张纸拍向他胸口,他不得已停下脚步,看纸上内容,而纪嘉臻看着他,观察他的表情。

段祁寅只草草扫了几眼就把纸扔到地上,声音神色是没变的,但搂她肩膀的动作带了几分不由分说,以更强硬的态度带她往里走。

“我不喜欢把一句话反复说,不要再来我这试探解约的可能了,乖乖待在我身边。”

纪嘉臻回头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白纸,面无表情地问:“段祁寅,我是你的宠物吗?”

“宠物至少听话。”段祁寅垂眸看她腰,食指勾她腰带,紧的连一根手指都挤不进去,“防我呢?”

纪嘉臻反问:“防得住吗?”

段祁寅难得勾唇一笑,反手关上大门,顺势将她圈入怀中抵在墙上,单腿挤进她膝盖,接着握住她两只手腕,将她胳膊在身后交叉,逼她挺胸仰头。

“你觉得呢?”

体型和力量都太过悬殊,纪嘉臻一点优势不占。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段祁寅低头,单手覆上她腰间的皮带,研究那道锁怎么解开。

“你在来之前就该考虑好,现在说不愿意,未免太晚了。”

那就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他今晚都必须得手的意思。

纪嘉臻没想挣脱,也知道根本挣不脱,“你记不记得当初为什么带我回家。”

段祁寅头都没抬,回:“记得挺清楚。”

之所以能带她回家,就是因为她继父对她图谋不轨,她离家出走无处可去,才让他有了接近的机会。

怎么不算是一种趁人之危呢。

她现在提这个,不就是想说,他的行为和她继父没区别吗。

摆弄半天,终于解开了那条皮带,他现在没耐心再接着去解她裤子上的三粒纽扣,于是把皮带抽出来扔到地上后亲她鼻尖。

“利用我甩掉了闻斯聿,也该给我点像样的报答。”

话落,他偏头想同她接吻,被纪嘉臻躲过去了,他盯着她的侧脸,什么也没说,在她耳垂上落下一吻后伸手掰她脸。

“不是第一次亲了,躲什么?”

纪嘉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堵上了唇,段祁寅闭着眼睛,没看见她眼中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种鱼死网破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决心。

阒寂的夜里隐约传来警笛声,她知道,到时间了。

段祁寅吻的投入,压根没注意外面越来越近的声音,纪嘉臻咬他唇,几乎用了全力,不出五秒,口腔中就溢满了血腥味。

他吃痛地错开头,下意识伸手去摸唇上伤口,也是这时候,他听见清晰的警笛声。

人多少都带点好奇心理,何况这一块儿是富人区,警车来这儿是件稀奇事。

段祁寅往后撤两步,想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看外面景象,但纪嘉臻的动作打断了他。

“刺啦”一声逼的他回头,纪嘉臻从领口撕开了衬衫,纽扣崩了一地,白玉一样的珠子在黑色瓷砖上蹦着,衬衫敞着,她的身体猝不及防地闯入他视线。

她又当着他的面解了裤子的第一颗扣子,段祁寅皱眉,心脏无端地收紧,不安感席卷全身。

“送你的惊喜,喜不喜欢?”

下一秒,纪嘉臻在他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拉开大门,警笛声如洪水般泄进屋内,环绕在段祁寅耳边,震的他阵阵头晕。

纪嘉臻裹着尚能遮住关键部位的衬衫向外跑,跑了几步后跌在草坪上,红蓝色的光包裹她全身。

段祁寅完全是懵的,反应变得迟钝,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边,看跪坐在地上的纪嘉臻,看从警车里冲出的警察,也看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的记者举着相机对纪嘉臻拍。

纪嘉臻身体颤抖地看向警察,抬手指段祁寅的方向,声泪俱下:“他…强.奸……”

段祁寅被两名警察押住,肩身被迫低下来,他看着流泪的纪嘉臻,看被女警安抚着的纪嘉臻,看指控他的纪嘉臻,忽然间就想笑了。

强.奸。

这就是她送的惊喜。

还真是。

惊喜。

第54章

警局调解室的灯光惨白, 照的人也脸色惨淡。

纪嘉臻捧着杯热水,女警员给她找了件干净的衣裳,尺码略大, 穿她身上松松垮垮。

段祁寅坐她对面, 一双如死水般静默的眼凝视着她,整个人气质低沉, 甚至接近于颓。

两人身份都特殊, 证据也尚缺, 警察不能凭纪嘉臻单方面的控诉就轻易给段祁寅定罪, 但眼下局面,纪嘉臻的确是个受害者, 警察也不能允许施害者在她面前抬着头。

调解室外的人都隔着透明玻璃眼巴巴地瞅着, 这一晚的消息太过劲爆,案件涉及“强.奸”不说,两个当事人还都是名人, 甚至这段时间常捆绑着上热搜。

但这事有点难处理,现场没有监控, 也没有多余证据能证明强.奸罪行属实, 仅凭纪嘉臻身上被撕裂的衣物只能将事件定性为猥.亵未遂,但她的诉求很坚决:她要告段祁寅强.奸。

她要用鱼死网破的方式, 让段祁寅身败名裂。

而无论警察怎么问,段祁寅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不承认, 也不否认,就这么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纪嘉臻两小时没摸过手机,她知道狗仔和记者一定都为了热度抢着把今晚的事发出去了, 也猜到网上此刻一定炸了锅。

她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掐着时间算,该来的人也应该快到了。

果不其然,在她看完这一眼后,调解室的门被敲响,敲门的警察身后站着神情严肃的段澜和方惟。

略有不同的是,方惟的严肃中带着惑,而段澜的严肃中带着明显的怒。

段祁寅对于段澜的到来毫无反应,抬眼看了一秒就偏过头去。

段澜越过警察,短暂瞥了纪嘉臻一眼,而后径直走向段祁寅,人还没走到他身边,手就已经举到半空中了,刚在他身边站稳,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

纪嘉臻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子,感受到肩膀搭上一只手,她侧头,看见方惟询问的眼神,她唇角小幅度地翘了翘,讥讽意味拉满。

段澜一向沉着冷静,为什么这次一句也没过问就甩了段祁寅一巴掌呢?

因为她很清楚,段祁寅真的可能对纪嘉臻做出这种事。

段祁寅被打的一声不吭,脸绷着,腮帮动了下,而后抬眼看向纪嘉臻,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段澜深吸一口气,和方惟对视一眼后问纪嘉臻:“你想怎么解决。”

纪嘉臻语气坚定,把手中的杯子撂到桌上,水面摇摇晃晃,溅了点水到她手上,她翘着腿抽纸,慢条斯理地擦。

“我要告他。”

“换一个。”

段澜几乎是立马接话的。

纪嘉臻擦手的动作顿住,纸被她攥进手心捏成一团,人毫无征兆地站起来,抬手把纸团砸向段祁寅侧脸,和他对视,话却是对段澜说的。

“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是没资格跟我谈判的。”

段澜气场也半点不弱:“你手上根本没有充分的证据,这件事闹大,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纪嘉臻闻言看向她,段澜下意识抿唇,眼神居然有一丝闪躲。

“施暴者居然能在受害者面前理直气壮吗?”

段澜刚要开口反驳,就看见纪嘉臻陡然抬到半空中的手,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动作也没有犹豫,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段祁寅脸上。

纪嘉臻偏头,眼神落到段祁寅身上,轻飘飘的,“你有没有罪,我说了才算,我这个真正受了伤害的人说了才算。”

方惟及时出声:“后续的责任和赔偿都由律师跟你们谈,也请你们不要越线,联系我的艺人之前,先联系我。”

纪嘉臻在方惟说这句话时就转身了,等她说完,感受到她手搭上她肩膀,她垂着脑袋,理了下微微卷边的衣摆,跟着方惟向门口走了两步,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转身,拿起桌上那杯八分满的水泼向段澜,段澜被这猝不及防的冷水泼的愣在原地,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睛紧紧闭着,水珠顺着她额头往下,流过眼睫又滑到下巴,最后坠在地上。

方惟都被这阵势看呆了,挑着眉看纪嘉臻后脑。外面的警察都伸着脖子往里看热闹,第一次瞧见大明星就算了,还赶上了大明星发脾气。段祁寅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依旧坐在那,看见段澜被她泼了一头冷水也没有半分动容。

纪嘉臻声音微微发颤,是气的,是怒的,也带有几分委屈。

“你最没资格跟我提名声。”

“……”

“我的名声从一开始就毁在你手上了。”

要怎么释怀呢。

那是活生生的三年。

是她被耽误蹉跎的三年。

段澜手边连张纸巾都没有,只能徒手抹去脸上的水痕,模样狼狈。

纪嘉臻的视线看向段祁寅,手指他一记,“你,强.奸也好,猥亵也好,这些罪名都会跟随你一生,没人会愿意在生意场上和一个品德有问题的人合作,你就抱着你的烂名声过一辈子吧。”

*

方惟的车停在警局外,但来得急,没注意停的位置,被段澜的车别在里面了,只能等段澜先挪开。

纪嘉臻也折腾的快没劲了,一接触到夜风就蔫了半截,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腿侧,烟瘾犯了。

段澜路过她时肩上的包打到她胳膊肘,她现在对这对母子的忍耐力为零,刚刚那下把她打疼了,所以她也甩了一巴掌到刚在她身边站定的段祁寅背上,力度大到段祁寅闷哼一声。

段祁寅什么也没说,和她一样直视着前方,“你的计划漏洞百出,因为爱你,所以视而不见。”

纪嘉臻冷冷笑一声:“别再给你的愚蠢找补了,也别往你那可怜的爱上贴金了,你以为被你爱是什么好事吗。”

“你大费周章,不单纯是想让我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纪嘉臻看向他侧脸,“既然猜到了,那就识相点,我这周必须看见解约的合同。”

段祁寅刚要开口,段澜就朝他按喇叭,催促他上车,同时车掉了个头,少了遮挡,视线也就开阔了,纪嘉臻和段祁寅几乎是同一时刻看见挡在出口处的黑车。

纪嘉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心尖发麻,到发颤,又在看见车上下来的人后发烫。

他在朝这边走,朝她走,步伐快,他这架势她很熟,是彻彻底底的动火了。

方惟对他的脾气再熟悉不过,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当即降下车窗喊他名字,声音沉,带着警告意味。

段澜看着掠过她车窗的闻斯聿,看见他布满戾气的侧脸,也在后视镜中看见他背影的气势汹汹。

是对着段祁寅的。

“闻斯聿!”

这一声几乎是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喊出口的,只是声音被闷在车里,没人听见。

她急忙开车门,解安全带,又朝车外喊一声:“闻斯聿!”

但晚了。

在她下车的同时,闻斯聿的拳头落在段祁寅颧骨,声音也带着狠劲,沉,也因动作而微微颤抖。

“你想死我不介意帮你。”

纪嘉臻离得近,头发被他挥臂时带起的一阵风扬起,整个人定定的站在那儿,看着扭打在一块儿的闻斯聿和段祁寅。

闻斯聿每一拳都是奔着要他命的程度去的,完全不留余力,出拳快且狠,段祁寅完全没有还手的空间。

警局的人很快就听见动静,拥出来拉开两人,段澜完全不顾仪态,直接跪到段祁寅身边看他情况。

纪嘉臻看着闻斯聿侧脸,眼中的光轻微颤抖,而后抿唇,垂下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来,看向脸上有血迹的段祁寅。

段澜恨恨地回头,和纪嘉臻对视上,咬着牙说出四个字:“我会告他。”

纪嘉臻知道,她是想用这个威胁她,让她打消告段祁寅的念头。

她无所谓地耸肩:“告啊。”

打人的是闻斯聿,要告的也是闻斯聿,关她什么事。

方惟揉两下眉心,神色疲倦地拍纪嘉臻肩:“先回去吧,我来处理。”

纪嘉臻还是没忍住,临走前对闻斯聿说了句话:“你就不能找个离警局远的地方打吗。”

警察来的太快,她还没看解气。

*

热搜这几天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纪嘉臻告段祁寅强.奸的热度还没下去,闻斯聿在警局门口拳打段祁寅的热搜又上来了,兄弟相争的戏码人人都爱看。

纪嘉臻很聪明,第一时间就为自己买了通稿,从拍戏受伤到老板强.奸,把自己塑造成了绝对的受害者,收割了一波怜爱,但恨她的人还是恨着,不买她账,要她拿出证据证明确实存在强.奸行为。

她当然拿不出来,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送段祁寅进监狱,只要他会人人喊打,只要她能顺利解约,这就够了。

所以在舆论两边倒的时候,纪嘉臻又放出了一条视频,配文:长达七年的猥亵和骚扰,我受够了。

是她本人拍摄的,也是自己用大号发出的,完全没想过解不了约的后果了。

视频里,段祁寅坐在沙发上,腿敞开,鲜明且引人遐想的马赛克打在他腿中央,肩膀和手臂上下的幅度清晰。

他在做什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视频中的对话被剪辑过,剪辑技术高超,几乎看不出前后衔接上的问题。

“站那么远,我梦里,你可是坐在我腿上的。”

“……”

“你如果愿意叫一声,我yy的内容能更丰富,也能口的更快。”

“你现在,和一个发情的牲口没有区别。”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短短几秒,更加验证了段祁寅的禽兽不如和纪嘉臻的无奈处境,不过尺度太大,发出来不过四十分钟就被下架了,但纪嘉臻的目的已然达到。

最有意思的是这事圈内人也基本都在关注,有人手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点赞了一个黑纪嘉臻的图文,对方咖位也不低,所以这事也上了热搜。

纪嘉臻看见那人名字的时候牵唇笑笑,随后打字问方惟:“李卓容最近在干什么?”

她差点就忘了和方惟达成合作时自己承诺过什么,好在李卓容比较会作死,出来蹦跶这一下倒是提醒她了。

方惟回:“安安静静,上上个月杀青后就一直没活。”

这就是最奇怪的,前几个月还铆足了劲抢戏抢资源的人,怎么可能一连安静两个月,她复出的火候还没烧热,这时候没戏拍,无异于小火苗上浇冷水。

方惟也看出李卓容趁这时机跳出来动机不纯,于是打听了一圈,得出结果:

李卓容最新杀青的那部戏在赶进度,想赶上柏林电影节。

好巧不巧,如果她想入围,那对打的就是纪嘉臻的《献祭》。

纪嘉臻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柏林电影节的奖她势在必得也必须得。

但斩获今年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路没那么好走,如果主语是纪嘉臻,那更是困难重重,抛去圈内虎视眈眈的饿狼不说,她目前最大的阻碍是段祁寅。

段祁寅不会允许她得国际奖,或者说,段祁寅只允许她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得奖。

养鸟的人会将鸟儿囚进精美的牢笼,再将这样的囚禁美名其曰保护,鸟儿终日困在笼中,供养鸟人玩弄,时间久了,也就忘记自己会飞了,最终被驯化,成为长着翅膀的两脚兽。

段祁寅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既希望纪嘉臻长着漂亮翅膀,又不允许她羽翼丰满,更不能容忍有人同样为她的美丽而来。

所以纪嘉臻名声大噪也好,跌入谷底也罢,他都不在乎。

在他眼里,她只是只鸟儿而已。

鸟儿的情绪不需要被在意。

但纪嘉臻没有鸟儿一般温软的躯体,没有它们那样无害的眼神。她有的,是和鸟儿一样锋利的爪和会啄伤人的喙。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

舆论的力量大到人无法想象,饶是段祁寅这样地位的人也没法做出无事发生的平淡样,他这段时间必须避避风头,公司去不得,面也露不得。

段澜为这件事忙前忙后,律师的传话她一概不听,始终保持一个态度:她要跟纪嘉臻谈,面谈。

她也知道光是这句话完全没用,纪嘉臻不会理她,所以她话前话后还加了点威胁,譬如她要追究闻斯聿法律责任而律师她已经请好了,再譬如她能使点手段真让他进去蹲个三年五载。

对于这些纪嘉臻无动于衷,只回了一句话:他蹲一辈子都跟我没关系。

段澜见她不吃这套也瞬间转变方法,她很清楚纪嘉臻的弱点在哪,又似乎她前面说的所有威胁都是为此作铺垫,总之她的那句话让纪嘉臻浑身的血液发烫手却发凉:

我能封杀你一次,就能封杀你第二次,祁寅捧你到今天,似乎让你忘了来时路了。

纪嘉臻把这句话反复看了三遍,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怒极反笑。她知道段澜这句话是认真的,她的确有封杀她第二次的能力,所以这话说出来,不是威胁,是警告。

她那一点就炸的脾气让她没法继续装平和淡定,此刻打字的手都十分用力,指甲边缘磕的屏幕啪啪作响。

回:别封杀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接着就一个电话拨给段祁寅,把在段澜这儿受得气全撒他身上,冲他喊:“你人死在哪!”

她听见一记清脆声响,两秒后“咚”一声,像是台球撞袋的声音,段祁寅报出了地址。

纪嘉臻让他等着,好好等着。

*

段祁寅说的那地是一个地下俱乐部,他投资建成的,她来过一次。

俱乐部这两天为他清场,近千平的地方,就他一个人。

纪嘉臻来的时候他还在台球桌边,背对着她,正给球杆擦巧克粉准备瞄准桌上仅剩的黑八。

她大步朝他走,脚步声完全被地毯包裹,段祁寅像是掐准了时间知道她差不多这时候到,在没听见声音的情况下放下球杆,转身看她。

纪嘉臻顺手抄起那根台球杆抵到他脖前逼着他往后退,直到退到墙根,球杆重重压在他喉结上,他被迫仰起头,双手举在半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完全拿她没辙。

“谁都别想再在这条路上里绊我一次!教训我吃过了记性我也长了!我这个人道德感低也没什么素质,玩不来那些弯绕的心眼,最擅长暴力解决问题,你妈不是不想让我在这个圈里混下去吗,她有本事就弄死我!弄不死我的话,你和你妈一起去死!”

段祁寅此刻的姿势只能垂眸看她,眼下一片疲倦,眼中情绪没有波动。

“她接下来最好收起那些手段和心思,学会安静,乖乖看着我是怎么红的,看我能成名是他爹的靠你捧还是靠我自己!”

她每一句话都几乎是吼出来的,是撒气,也是忍到极限的宣泄。

段祁寅蓦地笑了,一张淡漠的脸配上嘴唇牵动的幅度,怎么看都像是嘲讽。

抵在他喉前的球杆还在不断前压,窒息感逐渐强烈,他仍是一动不动,没有一点阻拦的动作,纵容纪嘉臻继续,但开口说的话依旧不好听。

“你再怎么否认也必须得认清现实,你走到今天,没我不行。”

“没你我只会过得更好走的更远!”

段祁寅呵笑一声:“是不是觉得我会说’那就拭目以待’?”

他此刻脸色通红,但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丝毫不弱,纪嘉臻力气不敌他,先一步败下阵,松开手,球杆掉在地上发出吵人的声响。

“我说过,解约这件事,你想都别想,除去感情,你对我有价值,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就算为了利益,我也不会放你走。”

“你要多少。”

纪嘉臻肩身一颤,听见一道不属于她也不属于段祁寅的声音,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替她问了她想问的话的闻斯聿,心脏一瞬间的紧缩,像有电流蔓延至全身。

也是这一回头,让闻斯聿看见她被段祁寅紧紧握着的手腕。

他眼眸眯一瞬,语气不善:“放手。”

段祁寅大抵是想到那日颧骨挨拳的痛感,下意识就松了手,但手没落下去,而是伸到空中,比了个数字,纪嘉臻那会儿还扭头看着闻斯聿,等她看的时候,段祁寅已经收回手了。

具体多少,只有闻斯聿看到了。

*

出俱乐部时已经天黑,从门口到停车点要走近百米,纪嘉臻和闻斯聿难得并肩走过一段安静的路,她没问他为什么在这,他也没说他为什么来这,争吵了太多次,也分分合合了好几回,眼下,谁都不想打破这种珍贵的和谐。

直到走到车边,纪嘉臻那辆车解锁的声音昭示她们即将分别,她到底是狠心,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转身就要开车门。

闻斯聿终于忍不住,从背后拥住她,闻到她身上陌生的味,知道她换了款香水。

纪嘉臻没说话,也没推开他,沉默地被他抱着,自己也说不上是不是天渐凉,开始贪恋他怀抱的温度。

“你又骗我。”

闻斯聿唇贴着她侧颈,声音闷闷的。

“骗你什么。”

纪嘉臻被自己声音里的沙哑惊到,感觉到闻斯聿抱她的手臂收的更紧。

“你明明不爱他。”

她不说话,沉默地看着车窗上她们俩的倒影。

闻斯聿继续说:“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法。”

她知道,他说的是以身试险指控段祁寅强.奸这回事。

她的犟脾气一下又上来了,冷声问他:“我这么处理怎么了。”

“你明明可以直接跟我说。”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手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没推开他。

“这也是你处理问题的方法。”

也是什么都不告诉她,一个人瞒下所有,如今他也算尝过一回,心一直悬在空中的滋味好不好受。

“我知道错了。”

纪嘉臻心里清楚,这个人现在在她面前是完全没脾气了,也是完完全全摒弃尊严了,在她说了那么多伤人且刺耳的话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抱着她,能姿态一放再放地低头认错。

她喉咙发紧,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愿不愿意原谅我?”

他问这一句,同时吻一下她侧脸,睫毛轻刷过她眼尾,痒的人心尖发麻,浑身都在过电。

“愿不愿意跟我和好?”

他又将唇贴到她耳侧,低声说:“我想跟你和好。”-

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 祝十月愉快 一切顺利.

第55章

对于闻斯聿的那一句“愿不愿意跟我和好”, 纪嘉臻没有回应,她也没有推开他的拥抱,没有拒绝他夹杂依恋和期待的吻。

在双方都明了的氛围中, 一切都像顺水推舟, 她的安静就算是默许了。

纪嘉臻凝望着路灯的光晕,手搭上闻斯聿环抱在她腰上的手, 一动不动两秒后, 握住他手腕, 就着这种紧抱的姿势转身回头, 和他额头相抵、鼻尖相碰,唯独垂着眸没看他眼睛, 手向上攀, 从肩膀到脖子,在他后颈收紧。

闻斯聿接收到讯号,扣着她腰把人压到车边, 在微凉的夜里,在昏黄的灯下, 和她接一场来势汹汹的吻。

吻毕, 纪嘉臻仰头后撤,隔着一指的距离和他对视, 手摸他后脑,五指插.入他发间,声音克制地说:“最后一次。”

闻斯聿眼睛被风吹的干涩, 胸口发胀,哑声重复她的话:“最后一次。”

风里渐渐染上点雾气,流淌在她们之间的空气逐渐变凉,两人没再说话, 只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想法,而后默契地上了各自的车,向着同一方向驶去。

闻斯聿故意放慢车速跟在纪嘉臻后面让她带路,道路他很熟,是朝着他家去的。她车速实在有点慢,他跟在后面也开的慢悠悠,望着她车尾时,心痒的不行,好不容易才和好,分开这么一会儿就想她了,想抱她,想亲她,想跟她睡荤觉,也想搂她在怀里睡个安稳的素觉。

最后一段路时纪嘉臻忽然降下一半车窗,闻斯聿瞧见后立马提了速,和她并排,右边车窗完全降下来,隔着两米的距离看她。纪嘉臻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后施舍过来一个轻飘散漫的眼神,他当下就不行了。

随后遇到红灯,她车停稳后也将车窗完全降下,手肘撑上窗沿,将长发往后拨,这动作落在闻斯聿眼里是一等一的欲与风情,浑身的火都被她勾起来了。

纪嘉臻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下意识要嘲笑他,但忽然想到自己开窗的原因,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她就是开着开着,想到等会儿要跟他做什么,顿时口干舌燥热起来了。

*

室内昏暗,仅门口的灯亮着,衣服从沙发到卧室扔了一地,床上没人,倒是浴室水汽氤氲,透明玻璃上两个鲜明的掌印。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一个他的,一个她的。

水淋在闻斯聿后颈,他额前的发是湿的,一滴水珠滴落到他脸颊,而后淌进她们难舍难分的双唇。

空间近乎密闭,空气逐渐稀薄,热气让人头晕,纪嘉臻下巴搭上闻斯聿肩膀大口喘着气。

“去外面?”

他贴着她耳畔问,又拽起她胳膊咬她手腕。

热水淋在身上太舒服,纪嘉臻暂时不想出去,她摇头,下巴在他肩窝蹭着。

闻斯聿又掐她后颈把她拉起来接吻,吻一下停一下,中间穿插句骚话,声音低低沉沉的,挺会磨人。

“舌头好软。”

纪嘉臻知道,他说这话就是存心想勾她,她半点不愿意落下风,搂着他脖子让身体贴更近,说:“不止舌头。”

闻斯聿根本不经逗,耳根一片红,盯着她,眼睛亮亮的,像小狗。

“想舔你。”

*

酥酥麻麻的劲蔓延全身时,纪嘉臻说不清自己是脱水还是脱力了,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闻斯聿还没真刀实枪上场,她已经快缴械投降了,但他憋着坏,偏不给她痛快,喂她喝了半杯水后又伏下身去,她脚踏在他肩上,蹬不出力,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眼神是散的。

闻斯聿仰头看她,坏笑着握住她脚踝:“使点劲啊。”

纪嘉臻重重呼吸着,缓过来一点后回:“有能耐你就继续。”

闻斯聿把她往下拽点,“你别躲,我挺有能耐。”

他这会儿不打算玩了,从抽屉里翻出东西往上戴,把她从床上捞起来抱着,接个吻,问她:“上还是下?”

纪嘉臻坐他腿上,眉心微皱,“就这样。”

闻斯聿一只手扣在她腰后,另一只手撑在身侧,一边配合她一边嘲笑道:“你行不行?”

被嘲笑的人也没恼,用同样的话挑衅他,声音都是颤的:“你不行啊。”

这话的后果就是一整夜下来,闻斯聿在每个关键时刻都故意停下来,坏心思地摁着她,问她:“我行不行?”

她觉得,今晚得跟他死在这张床上。

*

和闻斯聿重新搅在一块儿的第一天,纪嘉臻就把日子过的昼夜颠倒了,闭眼前天蒙蒙亮,再睁眼,又是黑夜了。

他精气神倒是挺足,中午就醒了,还起来下了两碗面,见她还睡的挺沉,给自己那碗吃完后又把她那碗给分担了。地上七零八落的衣服也被他收拾好了,还突然来了兴致,帮她把每件衣服都手搓洗净。干完这一切,他又回被窝抱着她,陪她睡到天黑。

纪嘉臻醒来时正背对着闻斯聿,他怕她着凉,给她套了件宽松的T,但也仅限于这一件。

她动了下胳膊,身后的人瞬间就感应到了,在她后脑亲一下,大掌覆到她小腹上,一边揉一边调侃她:“还行不行?”

“闭嘴。”

她声音哑的不成样,自己都惊了。

闻斯聿挺自觉,立马下床给她倒水,顺便给提前准备好的饺子煮上,等她洗漱完,饺子刚好出锅。

纪嘉臻收拾完自己脑袋彻底清醒了,翘着腿坐在高脚椅上,手托着下巴,看着闻斯聿,心里盘算着该跟他从哪笔账开始算。

闻斯聿把饺子放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挑一记下巴,让她赶紧吃。

她两根筷子并拢戳进饺子里,递到嘴边吹三下,蘸一次醋,而后咬一口,盯着里面的虾仁馅发呆,缓慢嚼着,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吃这回事儿上。

吃完一整个饺子后撂筷,两只胳膊撑桌上,对闻斯聿说:“记得我昨天说过什么吗?”

他知道她现在的态度明显是跟他说正事,所以她问的说过什么,肯定不是在床上说的,那就只剩那一句“最后一次”了。

闻斯聿跟她对视:“记得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