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句话纪嘉臻就略微放点心,又拿起筷子,用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流程吃完一个饺子,“行,自己把握点度,别再跟我作。”
她这架势就挺像个管熊孩子的辣妈,闻斯聿先是一顿,反应过来后低头笑。
又撂筷,跟他掰扯第二个账,“你真挺幼稚,闻秦升让人跟着我就让他跟去啊,他能弄死我还是怎么着,提前跟我通个气也不难吧。”
闻斯聿垂眸几秒才掀起眼皮看她,“这件事上,不是我幼稚,是你天真。”
纪嘉臻安静看着他,微微挑眉,让他继续说。
“我最清楚闻秦升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他能干出什么样的事,他弄不死你,但他如果想弄你,你会生不如死。”
他提到闻秦升时眼神里的恨意很清晰,纪嘉臻想起孟绪,适时结束这个话题,又低头吃一个饺子,没蘸醋,一整个吃进嘴里,把盘子往前推,意思就是她吃饱了。
“段祁寅要多少钱。”
闻斯聿把盘子挪到自己面前,吃她吃剩的五个,一小碟醋被他尽数倒进盘中,看着就酸牙,他吃进嘴时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你别管了。”
纪嘉臻不乐意了,用纸团砸他,纸团砸到他肩膀后又弹回她这边。
“那是我跟他的事,不该管的人是你。”
闻斯聿低着头回:“你的事我都管。”
她铁了心不想让他插手,“我说了,让你别跟我作。”
说完就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但闻斯聿偏不听,坐在那吃完饺子后跟过来,站门口,斜靠在墙上,看她掀衣摆。
“他的电话你不用接,人你也不用见,我会让他滚远点,离你越远越好。”
纪嘉臻气不打一处来,把脱下的衣服往他头上砸,正好盖住他脸,“把事往自己身上揽是不是显得你很有魅力?”
闻斯聿把衣服摘下来搭臂弯,神情认真,“我知道你有处理这件事的能力,但你也知道段祁寅多没下限,你的方法都会让你自己也沾一身水,我不想他再影响你的心情。”
“那你说,你的方法是什么,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彻底摆脱他,砸钱还是利益交换?”
纪嘉臻衣服也懒得挑了,抱臂走到他面前,不耐烦地看着他。
屋里空调一直开着,温度低,闻斯聿又把她脱下的衣服搭她肩上,人走到衣柜前,取出她刚才拿起又放下的衬衫,握她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跟前,耐心帮她穿上。
“我知道你大费周章就是想让他付出代价,我既然爱你就不会让你失望。”
纪嘉臻甩开他帮她系纽扣的手,“也就是说,你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
闻斯聿拿她没辙,沉默地跟她对视了一会儿,他叹一口气,还是牵她过来系好最后一粒纽扣。
“你信不信我?”
纪嘉臻听这话更来脾气了,指着他鼻子问:“你听不听我的?”
气氛又僵住了,闻斯聿态度坚定:“其他都听,这件事不行。”
“想跟我在一起就得事事听我的。”
她撂下这句话后就要走,但她两这刚复原的关系实在经不起这种聊崩的架势,今晚必须谈妥。
“你爱不爱我?”
他忽然问这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纪嘉臻顿住,背对着他。
没得到回应的他继续追问:“爱不爱?”
“我爱你所以不想让你掺合进这些破事里!”
心头的火气积攒的够多了,纪嘉臻转身吼出这句话,和她声音同样颤抖的还有闻斯聿的心。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见自己最想听的话。
“你有你爱我的方式,我也有我爱你的方式,你不想让我搅进去惹一身骚,我也不想看见你总为这些事心烦。”
他拇指抚她眼尾,安抚的吻落在她眉心。
“学会爱我,也可以学会依赖我,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也乐在其中。”
第56章
纪嘉臻和闻斯聿这几天出行都算高调, 完全不避嫌了,被不少人在许多地方偶遇过,各种角度的照片被拍了一箩筐。
在清晨的面条店, 她素着一张脸, 眉眼间满是困意,无精打采地撑着头坐在木桌边发呆, 闻斯聿坐她旁边, 认真给她拌蟹粉拌面。
在大学的校门口, 闻斯聿拉着她手走前面, 她举个手机拍他背影,注意力全在屏幕上, 笑的挺开心, 但闻斯聿看起来不大高兴。
也有拍到两人深夜出行,目的地是一家酒吧,狗仔蹲了一晚上, 终于在凌晨四点拍到她两出来,在路灯熄灭的前一分钟, 她们接浅尝辄止的吻。
照片一经发出就掀起激烈讨论, cp粉说好磕,路人说养眼, 有不少人全程吃瓜,说这场豪门狗血三角恋终于结尾了。
最不乐意的是纪嘉臻的毒唯,觉得闻斯聿哪哪都配不上她, 但扒来扒去也没找着一个具体配不上的点,最后只能扯到年龄,说年纪小不会疼人,建议纪嘉臻再找个大她三岁的维持平衡。
纪嘉臻把这些言论当乐子看, 倒是认真考虑过最后一条,在心里盘算合适人选的时候闻斯聿正坐在她脚边的地上,帮她过一关两天都没玩明白的解谜游戏,她看过去的时候屏幕上正好浮现出“逃脱成功”四个字。
她嚼着蓝莓,心里一动,脚踢他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闻斯聿头都没抬地继续玩下一关,分一只手来握她脚,以为她是冷了,直接把她脚心贴他脖子上。
纪嘉臻也没移开,就着这个姿势看他解谜,在BGM趋于低缓的时候忽然开口。
“小男朋友。”
闻斯聿闻声回头,没说话,安静地看着她。纪嘉臻压根没跟他对视,继续边看手机边吃蓝莓,他疑心是自己幻听,或者她根本没在和他说话,带着不确定地问她:“什么?”
纪嘉臻瞥他一眼:“没听见算了,玩你的吧。”
闻斯聿听了这话真就点头继续玩,只是屏幕上的字怎么也看不进去了,脑子里满是纪嘉臻刚才疑似喊他的一声“男朋友”,心跳越来越快,发酸,发胀,在那种汹涌感觉快到顶点时,手机从手中滑落,他起身抱起纪嘉臻,动作太过突然,她手中的蓝莓被打翻,悉数落进被子里,人被抱坐到他腿上,正面对着他。
这种姿势使得她比闻斯聿高出一大截,他额头抵着她肩膀,脸埋在她锁骨上,双手抱的很紧,她能在他这里体会到一种极度被需要的感觉,与爱不同,这种感觉更像被融进了生命血肉中,分开不亚于抽筋剥骨。
锁骨上有温热流淌的触感,纪嘉臻伸手摸,指腹一片潮。
“闻斯聿,你哭什么?”
*
日子越是悠闲散漫,纪嘉臻就越是感到不安。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太安静了,剧组出事后夏洵就没了踪迹,听方惟说是出国避风头了;段祁寅没找过她,她也趁闻斯聿睡熟后看过他的手机,和段祁寅的聊天记录一片空白;段澜也突然安分下来了,一切都交给了律师,她本人不再出面;而李卓容……
李卓容。
纪嘉臻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皱眉。
方惟想报复李卓容,想从李卓容这挖出重要信息用来扳倒闻秦升。她当时为请方惟出山,承诺做她复仇路上最锋利的一把刃,只是,至今还未出过鞘。
而李卓容又过于有恃无恐,脚跟还没立稳就想跑到她前头,用一部赶工期的片子冲击柏林电影节足以看出她野心,也证明她背后靠山实力雄厚,否则她不敢这样铤而走险。
如果真是这样,最佳女主演的署名就要打个问号了。
闻斯聿看出她这些日的心不在焉,在她郁闷之时,带给她一个重要的消息。
那会儿他在开车,纪嘉臻在副座,恰逢日落,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边的橙红颜色。
车开了一路,她们只在刚上车时说过话,是纪嘉臻问他上午去干嘛了,他说回了趟学校。
她听出来这是谎话,就一路没搭理他。
车内安静,连音乐都被暂停了,闻斯聿在超过一辆车后冷不丁开口:“李卓容快成弃子了。”
纪嘉臻听见他声音后回神,偏头看他侧脸,神色茫然:“什么意思?”
他看向后视镜,手打方向盘,又超一辆车,“闻秦升不想在她身上投入过多不必要的成本了,她最近为了电影四处求人,屡屡碰壁,电影节前出不来成片,没可能跟你竞争影后奖。”
“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在背后打听了李卓容的动向。
闻斯聿瞥她一眼,眉微微挑,邀功一样,“我说了,你的事我都管,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抢走你的东西。”
话说的挺动听,纪嘉臻轻嗤一声,接着问他:“她在闻秦升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会轻易被弃?”
“闻秦升找到能替代她的人了。”
这话一出,纪嘉臻立马在脑中搜索可能人选,偏偏她能想到的人里没一个像的。
闻斯聿见她半天也没思考出一个结果,直接公布答案:“简懿。”
一个急刹,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呲啦一声,纪嘉臻身体向前耸动后又撞回座椅里,尖锐声响炸的耳膜疼,她顾不得这些,半个身子侧向闻斯聿,惊讶道:“简懿?”
她有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连她的脸都有些淡忘了,上一次见她是在热搜上,一个接近底部的位置,说她和经纪公司解约了,倒欠七百万。
纪嘉臻知道,是段祁寅见她没什么商业价值,逼人走的。
闻斯聿解开门锁,“下车。”
她这才注意到车停靠的位置是一家私人会所,圈里大人物常来的地儿。
“来见谁?”
他不答,撑着车顶看还坐在车里的她,背着光,脸模糊不清,“我小姨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这是我们跟闻秦升的恩怨,你不需要为这件事付出什么,李卓容那边我也会搞定,你只需要风风光光拿奖,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纪嘉臻说这事没得商量,而后下车,关车门时带点气,隔着车顶看他:“这也是我跟你小姨的事,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承诺过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你想把我当温室花朵护着前先想清楚,我比你多经历三年风雨。”
又是白谈。
他朝她走,牵住她手,语气放柔和:“我做什么都没顾虑,你拿奖在即,多少人盯着你,大明星。”
他拿身份压她,但这一招确实好使,纪嘉臻不反驳了。
她很清楚走到今天容不得踏错半步,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她的星途重要。
*
会所一共三层,头两层都明亮辉煌,到第三层,灯突然就暗了,装修设计和楼下大相径庭,每个包间的门都是隐形的,镶嵌在墙中,不仔细看还分不出哪是门哪是墙,侍应生路过她们时甚至自觉低下头,不直视她们脸。
右侧的一扇门忽然被推开,出来的人身形摇晃,一看就喝高了,头垂着,长发完全遮住脸,手扶墙一步一步挪,鞋跟陷进地毯里重心不稳,眼见就要摔了,纪嘉臻倾身托住她胳膊。
女生将头发拨到脑后,抬起头,“谢”的嘴形做了一半,在看清扶她的人是谁后把声音咽进肚子里,不太友善地抽回胳膊。
简懿。
纪嘉臻看着她,慢慢直起身,神色复杂,跟同情不沾边,更像不解。
简懿没想过会在这撞见熟人,还是以这种难堪的姿态,只能一声不吭,硬着头皮爬起来,回头看一眼,确保门关上了且没有人跟出来后才敢站直身体,向着卫生间走。
醉是装的。
纪嘉臻跟着她来到卫生间,刚到门口就听见她呕吐的声音,她没再往里进,抱臂站门口耐心等。
简懿干呕一阵后才出来,催吐耗完她一半的劲,脚步比刚才更飘,手撑在盥洗台上堪堪稳住身形,缓了几秒后接水漱口,发尾都被打湿了。
等她抽纸擦脸颊上的水时,纪嘉臻才终于动了脚步。
走进去,带上门。
简懿将用过的纸砸进水池中,肩膀微微颤抖,声音沙哑:“你来看我笑话吗?”
纪嘉臻斜靠到墙上,“让人笑也是一种本事,”她将刚扶过简懿的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水打湿她指尖,“可惜,你没有。”
简懿咬住下唇,饱满的泪蓄在眼眶中,冷声开口:“纪嘉臻,我真希望你能消失。”
纪嘉臻“切”一声,那声短促的笑落在简懿耳中格外刺耳。
“你不如直接说希望我去死好了。”
简懿抬起头,脖子梗着,后颈绷的很紧,和镜中的自己对视一会儿后偏头看纪嘉臻。
“我希望你去死。”
纪嘉臻是想甩一巴掌到她脸上让她认清事实的,只是对上她眼中的泪,又着实心软了,手抬到空中弹一下,把水珠尽数弹到她脸上好让她清醒清醒。
“我还会这样漂漂亮亮地活好几十年。”
“我真希望你去死!”
简懿的情绪爆发的毫无征兆,甚至激动到破音,泪一滴一滴往下坠。
“你都退圈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给了你三年时间,你抓不住机会,就不要怨天尤人。”
纪嘉臻的脸渐渐冷下来,简懿要是有眼力见,该看出这是她发火的前兆,但她这会儿什么都看不进去也听不进去,怨气一经释放就无法收回。
“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退圈就退圈,想复出就复出,不用考虑后果,什么都不用在乎。我只是想解约,我被雪藏够了,我不想再耽误青春了,我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我赔那么多!我只是想多赚点钱,就被人带来这里,门口的人不让我出去,我连从那间包厢里出来都得装醉,装作下一秒就要吐到地上了他们才肯放我走!”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问她:“你的痛苦是我造成的吗?”
不是。
“是我雪藏的你吗?”
不是。
“是我要你赔钱的吗?”
不是。
“是我逼你走进那间包厢陪人喝酒的吗?”
不是。
简懿的气焰在这一个个问句中逐渐被击溃,身体也在一点一点往下垮,直到跌坐在地上。
纪嘉臻蹲下来和她平视,声音依旧冷:“恨我的人太多了,我懒得听你对我的埋怨,你落得现在的处境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义务做你情绪的宣泄口。”
道理简懿都懂,只是不愿意接受,此刻人像丢了魂般,无声地落泪。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我说实话,我就带你出这个会所。”
“……”
“你答应了闻秦升什么?”
第57章
优秀的演员要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喜怒哀乐都能从中流淌,痛苦犹豫也能生动传递。
纪嘉臻和简懿对视着,能看出挣扎在她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也向她投去坚定可信的目光。
简懿率先移开视线, 手撑上地面,缓慢站起来, “……我要回去了。”
纪嘉臻尊重她的选择, 她看着简懿的背影, 她的离开的脚步远没有回答的那么坚决, 每一步都是沉重且虚浮的。
她拒绝回答那个问题,但摇摆不定的态度又暴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闻秦升给她开的条件一定很难抗拒, 但闻秦升要她做的事, 也一定有违她本心。
纪嘉臻不急着开腔,她不信简懿会甘心就这么再次回到包厢里。红毯上的闪光灯有多明亮,包厢里的氛围灯就有多黑暗, 每个曾经光鲜过的人,都无法习惯黯淡的日子的。
三米长的路, 简懿足足走了半分钟, 她手搭上门,单薄背影中透露着纠结, 门被她拉开一条缝。
三,二
纪嘉臻在心中倒数。
……一。
门又被关上。
简懿低垂着头,一缕发从肩膀滑落到后背, 整个人像枝头一片淋雨后摇摇欲坠的树叶,落在地上都悄然无声的那一种。
她低声开口:“能不能借我七百万”
“可以。”
纪嘉臻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她不是什么钱多人善的活菩萨,七百万对她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但在这种情境下,即便对方是简懿,她也愿意借出这笔钱。
二十多岁的生命年轻鲜活,她不想看她枯萎。
事情好像有了转机,问题的答案似乎下一秒就能知晓了。
但简懿摇头。
“他能给我更多。”
她转身,眼中动摇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我的痛苦不是你造成的,可是那些痛苦的来源,都叫纪嘉臻。”
她浑身卸了力,伸手想扶住什么东西,但一无所获,只能虚靠在门上。
“你红的时候,我还只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演过两部小成本制作的网剧,我甚至为此沾沾得意,觉得自己也算半只脚踏进圈子的人了,也配称得上小明星的头衔。”
她回忆这些时眼睛看着纪嘉臻那处的地面,嘴角挂着笑。
“有一次鉴赏课上,老师放了你的成名作,看的途中,有同学拍我肩膀,说突然觉得刚刚那个角度的我跟你好像。我那个时候是激动更多,毕竟你正当红,漂亮也是人尽皆知。我的穿着打扮渐渐向你靠,三分的相似我要发挥到七分,我发到个人账号上的每一张照片都要检查好几遍,确保它们都和你的某张有相似点后才发出。这种行为确实为我吸引到不少粉丝,我那个时候才19岁,三十万的粉丝足够让我成为学校的红人了。”
纪嘉臻的思绪被她的话拉扯至六年前,回忆没多美好,多的也记不清了,印象最深刻的是零下二十度的冬夜在室外拍一场落水的戏。
“然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简懿语调忽然升起来,声音变得冰冷。
“我的账号被你的粉丝发到粉丝群里,说我学你,模仿你,复制你。我的私信里一夜间出现上百条诅咒和辱骂,每一条都让我崩溃,可我必须得看,一条条看我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么多人同时来骂我。”
“”
“原来,是因为你。”
简懿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朝纪嘉臻走。
“你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你知道你退圈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我看见每天都有那么多人骂你的时候有多痛快吗!”
多年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和怨言终于得以宣泄,简懿居然生出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没想到你的经纪公司会找上我,没想到她们会安排我接任你的所有工作,我以为我终于幸运一回遇到我的伯乐了,结果,她们看中的,居然还是我曾经模仿过你的那些。我的身上永远被贴上了纪嘉臻的标签,你的名字像诅咒一样粘在我身上。”
她倏然放低声音,以一种无辜的姿态询问:“你能说你是无辜的吗,我的痛苦真的和你无关吗?”
眼前的人已经偏执到疯魔了,说再多都没用纪嘉臻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对她的问句以及这一大段过往都不做回应,只是向侧前方踏一步,和她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话。
“你咎由自取。”
这句话狠狠刺激到简懿的心,她冲着纪嘉臻的背影大喊:“你会有你的报应,会和我一样被人唾弃,会落得比我还惨的下场!”
纪嘉臻推开门,和站在门口的闻斯聿对视一眼。
“我会比你红,会一步一步踩到你的头上,会”
门被甩上,简懿的声音被隔绝。
纪嘉臻深吸一口气,冷冷吐出两个字。
“疯子。”
*”现在去哪?“
纪嘉臻仍旧是跟着闻斯聿走在会所的走廊上,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去见李卓容。”
“她也在这?”
闻斯聿指向走廊尽头的房间,幽暗的墙体上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那灯比其他的都暗一些。
纪嘉臻的手被闻斯聿握在掌心中,脚步逐渐放慢,她目视前方轻声问:”你为什么对这里一清二楚。“
连李卓容会在哪个包厢都知道。
“和你断联的那段时间我除了养伤也没闲着。”
闻秦升的威胁无处不在,不扳倒他就得一直受制于他,何况他还盯上了纪嘉臻。
纪嘉臻无端想起和段祁寅的那个被撞见的吻,在此刻莫名生出了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舔一下微微发干的嘴唇后没话找话般问他:“你都干什么了?”
闻斯聿看出她突然的不自在,先回:“找这里啊,”而后探究似的撂一个眼神过来:“你在想什么?”
她扯开话题,看近在眼前的门:“直接进?”
他没追问下去,目光从她眼睛滑到嘴唇,眼神里写满了“哦~不可告人”,欠揍模样惹的纪嘉臻朝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挨打后才恢复正经,抬手输入开门的密码。
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人被异响惊到,下意识回头看。
“你……”
李卓容在看见闻斯聿时发出疑惑,在看见他身后的纪嘉臻后骤然转变语调,“……你?”
“好久不见。”
多少也算老熟人,纪嘉臻在进门后跟李卓容打个招呼,但李卓容并未理会,而是满脸警惕地看向闻斯聿。
她当然认得这是谁的儿子。
“在等闻秦升?”
闻斯聿坐下后抬眼看她,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浑身吊儿郎当又带点坏劲的气质,不像他一贯的风格,倒是和坐在他身旁的那位如出一辙。
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被她带歪了。
李卓容强装镇定,长时间的焦急等待早已磨灭了她的从容与冷静,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她反倒显得局促不安。
“他不会来了。”
没等她接话,闻斯聿继续说。
纪嘉臻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闻斯聿侧脸,滑到李卓容身上,在触碰到她眼底的慌张后无声笑一下,开始打量包厢环境。
李卓容的确在等闻秦升,她给闻秦升打了八个电话,也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越等越心冷,等待过程中渐渐知晓自己是被舍弃了,但不甘心,不信闻秦升会真的把路走的这么死,好歹帮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没有情分也有利益。
但闻斯聿和纪嘉臻的出现在不断打击她的心理防线,一步步逼着她看清现实。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嘉臻将她的崩溃尽收眼底,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又一名“明星”被打落谷底了。
“红”这个字,于李卓容而言,是久到记不清的曾经,她这一生,再无第二次成名的机会。
闻斯聿开始跟她谈条件:“跟我合作,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能保你以后有戏可拍。”
李卓容眼中满是提防:“顶着闻秦升的姓来跟我谈合作?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他身体前倾,手肘抵上膝盖,“可你知道闻秦升太多的秘密,你对他来说是个定时炸弹,危险系数太高,他会放任不管吗?”
他声音刻意放低沉,引导李卓容往下想。
“死人才不会说话,这招闻秦升不是早就玩透了吗,你也不陌生吧?”
问句的结尾使得三个人都开始思考,浮现在她们心头的,是同一个人。
孟绪。
纪嘉臻手握上闻斯聿小臂,带点安慰意味,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动作。她知道闻斯聿要想扳倒闻秦升必须从李卓容这儿走一遭,即使清楚她在孟绪的死中扮演加害者一角,他也不得不抛出合作的橄榄枝。
李卓容依旧没打消心中的怀疑,眉拧在一块儿,明显的愁。
“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只会让我死得更快。”
闻斯聿哼笑一声,嘲她此刻脑子转不过来弯。
“我说了,我能保你以后有戏可拍。”
有命活着,才有戏可拍。
这话让李卓容的态度发生摇摆,她垂眼权衡利弊,整个人矛盾又犹豫。
闻斯聿不急着要答复,看到李卓容的挣扎就够了,抱着对生的渴求,她不会拒绝的。他侧头和纪嘉臻对视,挑一记眉,眼神询问她有没有想说的。
纪嘉臻抱着胳膊看陷入深思的李卓容,先闻斯聿一步起身,朝门口走。
行动就是答案,闻斯聿不多问,跟在她身后,自觉给她开门。
门开的瞬间纪嘉臻忽然立住不动,人被光影分成明暗两面,她回头,又折回去,站到李卓容背后,手搭上李卓容肩膀,倾腰贴近她耳侧。
李卓容被突如其来的温度吓得一抖,僵坐在沙发上,听纪嘉臻说话。
“你想要檀导那部戏?”
李卓容最近没少为这件事心烦,被闻秦升舍弃前,这件事是板上钉钉,那部戏的女主角简直为她量身定做,如果能拿下,翻身指日可待。但没了闻秦升,檀导不会把目光放到她身上,毕竟她不是唯一能演这个角色的人。
“前天,檀导送了份剧本到我手里。”
纪嘉臻如鬼魅般倚在她身后,声音轻缓,却又每个字都在刺激她的耳膜。
“你说,我接不接?”
*
十一月的第三天,李卓容主动找上了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聪明人都会选择正确的道路,李卓容还不算蠢笨,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她全副武装,生怕被人认出,估计是想避开闻秦升的眼线,进入闻斯聿的房子后才卸下警惕。
闻斯聿接过李卓容递来的U盘,仔细检查其中内容。纪嘉臻坐他旁边,捏着个叉子吃苹果,不大关心U盘里的证据,倒是挺想听李卓容说故事。
有些事情距今太久,当初没保留下来什么,如今也确实得靠李卓容来讲述一番。
“孟绪……不是因为难产死的……”
她的第一句话就让闻斯聿从电脑前抬起头,纪嘉臻咀嚼的动作也放慢,叉子捏在指间转了半圈。
闻斯聿仿佛把她那句话在脑中辗转了数遍,好半晌才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李卓容被他骤然阴沉的脸色吓到,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她…她是自杀……被闻秦升逼自杀的……”
纪嘉臻拧眉,手挪到闻斯聿的手背上,稍带点力压在上面,“听她说完。”
“闻秦升跟她结婚后没多久就本性暴露,想…想把她往别人床上送,结果孟绪恰好查出怀孕,闻秦升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李卓容眼眶中有泪,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从被闻秦升盯上的那一刻,结局就定下了。
纪嘉臻知道故事少不了冗长的经过,但她没耐心,想直接跳到结尾,她也知道闻斯聿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于是打断李卓容的话:“直接说闻秦升是怎么逼孟绪自杀的。”
李卓容卡壳两秒,似在回想当年的经过,“他…孟绪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他和我的关系,心灰意冷想离婚,闻秦升不同意,她们吵了很多天。孟绪产后抑郁一直没得到干预,吵得最严重的那天,闻秦升带我去了她们的婚房,在主卧……,门没关,孟绪就在隔壁……”
纪嘉臻能清楚感觉到闻斯聿的手在颤抖。
“她突然冲进来,质问闻秦升,是不是死了才能放过她。她当时情绪已经崩溃了,闻秦升就是个疯子……他早就疯了……”
李卓容喃喃自语地重复这句话。
“他不顾身体赤.裸就走到孟绪面前,掐她的脖子,是下了死手的,问孟绪为什么不能和以前一样温柔,问她为什么非得跟他离婚,问她为什么不能和其他女人一样懂事听话。他拖着她往阳台走,孟绪被他掐的奄奄一息,然后被甩到阳台上。”
闻斯聿听到这儿已经坐不住了,浑身血液涌向大脑,侧额青筋凸起,人被纪嘉臻摁着。
“我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我那个时候躲在被子里没脸见人,我也是被逼的……我没得选。我就听见咚的一声,等我往外看的时候,阳台上已经没有孟绪了。”
一段肮脏、丑陋的过往。
窒息。
跳楼。
这是孟绪真正的死因。
这就是李卓容口中的自杀。
纪嘉臻气的胸口上下起伏,猛然拍桌站起来:“这是谋杀!”
李卓容早已泪流满面,手捂着脑袋:“我不顺从就会成为下一个她!”
闻斯聿在故事说到一半时差点失控,却在故事说完时一声不吭,安静地滚动着鼠标,眼睛扫过文档的最后一段文字,缓慢起身。
纪嘉臻太懂他,那一瞬间脑电波忽然就同频了,猜到他起身是要做什么,于是伸手拽住他手腕。
“闻斯聿……”
一句轻念,换来一个抵死的吻。
闻斯聿手扣到她脑后,吻的深,但并不投入。这是一个只有痛感的吻,牙齿硌到唇瓣上,疼的涩眼。
他一边吻,一边拨开她的手,在确定没有东西会阻止他的离开后,头往后撤,和纪嘉臻对视了一眼,捞过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大步朝外走。
“闻斯聿!”
纪嘉臻被凳子绊住脚,没跟上他步伐,等她追到门口的时候,引擎声轰然响起。
要出事了。
她急忙跑回屋内找手机,拨给方惟。
“去找闻秦升!现在就去!拦住闻斯聿!”
第58章
纪嘉臻再急切也没忘拔下插在电脑上的u盘, 李卓容不动声色地戴上帽子口罩,往边上挪两步,纪嘉臻看出她意图, 回头瞪她一眼, 用手指她:“待在这儿,在我回来之前哪都别去。”
李卓容想出声反驳, 在刚发出“你”的音后就被纪嘉臻堵回去。
“不怕死你就出去, 看看闻秦升在知道你泄密之后还能让你活多久!”
这话足够有震慑力, 李卓容垂着脑袋坐回去, 不敢再轻举妄动。
纪嘉臻脚刚踏出一步,又烦躁地叹口气, 回头问她:“闻秦升这个时候可能在哪?”
*
天色灰沉, 骤雨将至,压抑的空气快让人窒息。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路口绿灯跳为红色, 车被迫停下。
手机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纪嘉臻抿唇挂断, 接着打给方惟, 也在通话中。她不死心,隔两分钟就拨过去一个。
绿灯亮起时, 一滴豆大的雨点砸在车前玻璃上,紧跟着落下第二滴第三滴,砸在玻璃上的节奏和纪嘉臻的心跳重合, 神经越绷越紧。在经历三次忙音挂断后,她不再抱期望,只是机械地重复动作,雨势不允许她多想其他, 注意力被迫完全集中在开车上。
第四次拨出电话,耳边是雨水敲打玻璃的杂音,听了半分钟她才意识到不对,低头看向屏幕,发现电话二十秒前就被接通了,而闻斯聿一声不吭。
她急忙出声:“闻斯聿,你听我说,你掉头,你现在去找闻秦升没有意义,我们找律师,等证据链全了再去找他,你先回来。”
闻斯聿的声音混着雨声一同落进纪嘉臻耳中:“你知道闻秦升当年想把我妈送上谁的床吗?”
纪嘉臻不知道,她此刻也不想知道,“我要你当面跟我说,你现在要么停车等我过来,要么掉头回来找我。”
但闻斯聿不听,他自顾自地说,报了一个她十分陌生的姓名,彻底惹火了她,“我不认识这个人,你他爹的快点停车!”
“那一年的市长。”
官商勾结。
背后关系复杂,纪嘉臻难免愣神,在她沉默的间隙,闻斯聿接着说。
“你知道闻秦升为什么会找上简懿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敢深思的犹豫:“为什么……?”
“退而求其次,盯了大半年的人没到手,才从他的好儿子那儿要来替身。”
……
闻秦升的肮脏想法和下贱做派,桩桩件件,u盘中都有记录,闻斯聿没想到的是,其中会出现段祁寅的姓名。
段祁寅完美继承了闻秦升的特质,两人父子缘浅,某些方面的联结就深了。同样的卑鄙,同样的利欲熏心,在利益的驱使下,合作达成。
闻秦升需要往上送“礼”,而段祁寅恰好有一家“礼品店”。礼品店中最精美的礼物通常展示在最显眼的位置,价格昂贵,竞价者无数,买不到的人会则从旁挑选仿真赝品。
不过,有竞争,也就有对抗。
闻秦升大半年前就盯上了纪嘉臻,或者说,上面有人看上了纪嘉臻。但那时她身边有个寸步不离的闻斯聿,想动她实在困难。她和闻斯聿短暂结束的那一个多月国内外到处飞,等闲下来了,闻斯聿又凑到她跟前了。
段祁寅和闻秦升的这种合作关系在得知他的目标是纪嘉臻后破裂,财产和股份段祁寅一分都得不到,于是有了段澜全网曝光闻斯聿私生子身份的那一出。
至于闻斯聿,他高估了自己在闻秦升那儿的地位,也低估了闻秦升那似有若无的人性。他以为闻秦升前段日子派人盯着纪嘉臻是因为他,结果,是早有预谋。
层层关系与诡计仿佛一个巨大蛛网,每个人都被卷入其中,在劫难逃,织网者也未尝不是网中人。
……
雨水模糊了车窗,雨刮器左右摆个不停,车内空气稀薄,风声呜呜地从耳边滑过,纪嘉臻在听完这些见不得光的阴谋后只觉呼吸困难。
她旁观的每一件事,居然都跟她有关。
“你…你先停车,我们一起想对策,我们……”
闻斯聿打断她:“不是我们,是我。”
纪嘉臻没法再淡定跟他说话,“我是你女朋友,”她轻声说完这句后,紧接着冲电话那头喊,重复一遍:“我现在是你女朋友!”
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下来了,和暴雨一样来的突然,只是雨水落个不停,眼泪只那一滴。
“纪嘉臻。”
闻斯聿忽然念她名字,声音比刚才轻很多。
“雨很大,别过来了,回去吧。”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纪嘉臻的眼泪从下巴滴落的那一瞬,他说:“我很爱你。”
*
御庭公馆。
佣人们对于闻斯聿的到来并无意外,只当他和往常一样找闻秦升有事,贴心地为他倒了杯热茶驱寒。在他让他们离开主楼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以往也这样,他们预感到会发生争吵或动手时都会遣走旁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彼时闻秦升正在书房开一场视频会议,他似乎是生病了,这段时间都居家办公,面色不大好,偶尔咳嗽两声。
闻斯聿直接推开门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合上他桌上的电脑,还嫌关的不够彻底,一面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一面拿起电脑砸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闻秦升被他气得不轻,人猛然站起:“你他妈……”
闻斯聿不给他多说的机会,一拳打在他侧脸,力道极大,闻秦升被他打的跌坐回椅子上,整个脑袋都是晕的。
“这些年日子过的舒不舒服?”
他是问他,却不让他回答,话刚落就又一拳头砸到他脸上。
“现在,开始想你的遗言吧。”
这句话之后,就是一下比一下重的拳头,每一拳都落在闻秦升的脸上,很快就见血了。他完全没有反抗的可能,连站起来都费力。
*
纪嘉臻和方惟几乎是同时抵达御庭公馆的,下车后碰面都顾不上打招呼,眼神对视,默契地冲向屋内。
隐约声响从书房中传出,纪嘉臻跟在方惟身后,还没挨到书房门,就闻到空气中那抹淡淡的锈味,混着暴雨的潮湿,有种形容不出的难闻。
纪嘉臻往前一步,终于看清书房中的景象,在看见闻秦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后,发出生理性干呕。
她强压下不适感,颤声说:“闻斯聿,别打了……”
闻斯聿背对着她,充耳不闻,将闻秦升打晕厥后他就歇过一会儿了,现在算是第二轮,闻秦升还没清醒,但他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继续打下去,他会死的。”
这话让闻斯聿落拳的动作顿了一下,依旧背影对着她,“他早就该死了。”
“他该死但不该是你动手!”
又是一记拳头,比刚才更重更狠。
“他必须死在我手上。”
纪嘉臻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无助。
在明知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情况下还劝不住他,这就是无助。
她这时候才懂他出门前的那个吻的含义。
吻她的时候,他就没想过回去了。
她声音染上点哭腔,实在慌了,“闻斯聿,你这样跟他没有区别,这是在杀人,你犯不着为他搭上一辈子。”
每一个字他都听在耳中,但就是不停。道理他都懂,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可事情已经走到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了,继续下去是在杀人,现在停下来,也是故意伤害,左右都没差,那就让闻秦升去死。
再次落下的拳头就是他的态度,也是给她的回答。
纪嘉臻痛苦地皱眉,处于一种艰难的抉择之中,她垂下脑袋,深吸一口气,又颤抖着叹出来,声音比风还轻。
“闻斯聿,你想清楚,你现在做的选择以及你的行动,你都想清楚。”她吸一记鼻子,憋回眼泪,“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我还有事业,还有前程,我不可能跟一个杀人犯在一起,我……”
“那就分手。”
闻斯聿终于回头,右脸上有闻秦升的血,红着一双眼,话说的没有退路,也没有以后。
纪嘉臻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天发不出声音。
“……你有本事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身体一并转过来,抽两张纸擦手上的血,可干涸的血迹怎么也擦不掉,索性将纸团扔到地上,人走到她面前,想为她刚才的话付诸行动,可真的对上她眼中的泪光后,又不受控制地躲闪视线。
“你说啊!”
闻斯聿低着头,没了刚才脱口而出的底气。这句话会将她们彻底推向两条不同的道路,也会让他做过的努力以及和她共有的曾经全都化为灰烬。
但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对她来说。
“我们分手,这里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他没说完之后的话。
“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纪嘉臻执着地盯着他的脸,打他的那只手在颤抖,不甘心结果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闻斯聿。”
方惟忽然开腔,闻斯聿和纪嘉臻都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一同看过去。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闻秦升身边,而闻秦升这时候恰好有了点意识,嘴巴张着,从喉咙中发出嘶哑声音。
方惟说:“东西在我包里。”
包在纪嘉臻脚边的地上。
闻斯聿蹲下去捡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但纪嘉臻无暇顾及他,站在那儿,怔怔地看着方惟的动作。
方惟还在说话,对闻秦升说话。
“你想说杀人犯法对不对?可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被绳之以法?”
她站到闻秦升背后,解开系在脖子上的丝巾,从容地将它勒到闻秦升脖前。
“我也不会。法律应该不会判决一个处于发病期的精神病人犯法,我说的对吗?一个遭遇至亲无故离世的女人,患上了不可治愈的精神疾病,这很合理,是吧?她都没见过姐姐的遗体,连骨灰都没得到。”
她说着,手上开始收力。
闻秦升被血糊了满脸,但依旧看得清面部肌肉在颤抖挣扎。而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直至……
死亡。
闻秦升就这样被方惟勒死了。
纪嘉臻脚底发软,差点站不住,她收回视线,再度将目光放到闻斯聿脸上。
闻斯聿对于闻秦升的死毫无反应,半点不见复仇成功的高兴。他从文件袋中抽出两页纸,上面那一页的大字十分醒目。
——艺人经纪合同。
另一页,是盖章和签名。
鲜红的印章烙在段祁寅的名字上,在它旁边,是她十八岁那年亲手签下的“纪嘉臻”。
这是她当年的签约合同,和卖身契没区别。
闻斯聿转身,从桌上拿过一只打火机,咔擦一声,火光跃出,纸张一角燃起来,他神情淡,安静地看向她。
满是利益勾结的合同,限制她行为处事的纸张,也是她费尽手段想要毁掉的东西,顷刻间燃成冷灰,散了一地,而他整个过程里都盯着她的脸。
“纪嘉臻,你是自由的。”
纪嘉臻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无悲无喜,眼泪止不住地流,跟哭不沾边,只是流泪,平静地流泪。
忽然传来的警笛声将她惊醒,她肩身一颤,如惊弓之鸟般看向窗外。
闻斯聿再开口时声音低哑:“下去以后告诉警察,是你报的警,你是来阻止我的,我们两没有任何关系。”
他边说边朝她走,神色复杂,诀别姿态中夹杂浓郁的不舍情绪,走到她跟前,想抬手为她擦去眼泪,又在看见手上血迹后打消念头,改成吻,吻她源源不断的咸热泪水。
“早知道会发生这些破事,就不耽误你这么久了。”
他额头抵上她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闭眼沉溺于和她最后一分钟的亲昵。
“对不起啊。”
她在听到这声道歉后仍旧不出声响地流眼泪。
“你说的对,我是幼稚,很多时候处理事情都偏激极端,”他自嘲一笑,“像这样。跟我差不多大的应该比我还幼稚,下次找个同龄的玩玩,得懂事听话的,你也不会太累。”
他依然不后悔今天的决定,唯一懊恼的是怎么没在她来之前把手洗干净,至少在她哭的时候能抱着安慰。
纪嘉臻手垂在身侧握成拳,指甲早就陷入掌心。
她也知道谁都不想走到这一步,很多时候只能无奈说声“天注定”,闻斯聿也别无选择。
闻秦升得死啊,光是那些证据只够他获刑,远远不到死的地步。
可闻秦升死了,闻斯聿怎么办呢。二十出头的年纪,背上弑父的骂名和故意伤害的罪行吗?
得分手啊,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拿奖在即,风光无限,没有什么比她的前途更重要了。
爱情不行。
是闻斯聿也不行。
她脑中的想法搅成一团,混乱一片,无意中对上方惟的视线。
方惟抱着胳膊,更像用这种姿势环抱着自己,她冲她弯唇,用口型说了句话:
提前恭喜你获奖,小影后。
她总是这样,仗着年龄的优势和经历的丰富,以前辈的姿态俯视她,叫她小姑娘,或是小朋友。
纪嘉臻迟迟不动,闻斯聿到最后也还是克制着,用手肘抵她肩膀,轻轻将她往门外推。
他分明还有许多话想说,那些没宣之于口的情感,全都从眼睛里跑出来了,真正说出口的只有两个字:
“去吧。”-
作者有话说:想让闻秦升这个烂人死,也不舍得任何人为他的死付出代价,所以会弱化有关他死后问责的剧情。
方惟是法国国籍,她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挑不出问题的精神病人身份,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帮闻斯聿脱罪,闻斯聿自己也早有对策,只是我不会花笔墨去写出来。
小说而已,当乐子看,请勿代入现实。
像闻斯聿说的,“纪嘉臻,你是自由的”,所以,下一章,新人物该出场了。
第59章
闻秦升的死仅仅轰动了一个早晨, 新闻报道中称其死于突发疾病,而他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早在悄无声息之间换了波血,如今背后的掌权人姓段。
不是段祁寅, 是段澜。
纪嘉臻终于知道当初方惟用什么和段澜达成了合作, 也明白方惟和闻斯聿是如何安然出的国。
只是段澜大概没想到,闻斯聿走前还没忘还她一刀。
——纪嘉臻告段祁寅强/奸的事情因缺乏证据不了了之, 而闻斯聿在出国前以敲诈勒索为由将段祁寅送上了法庭。
纪嘉臻是在热搜上知道这件事的, 也是那时候才知晓, 她的那份签约合同, 值1.2亿。
*
两场大雨下完,A市彻底入了冬, 天是没完没了的灰, 太阳少见,寒风从早吹到晚。
圈内正为下月各大杂志的闭年刊撕的热火朝天,热搜上三天两头挂黑料。一向处于漩涡中心的纪嘉臻这次倒没参与那些激烈竞争, 她在生日的前两天收到了C家周年刊的邀请,待遇令所有人都眼红——单人封面, 顶奢赞助。
C家一向眼光独到有远见, 这回是想押宝,押纪嘉臻能在月底的柏林电影节上满载而归, 而柏林影后的首张封面,她们预订了。
一帮人等着看C家好戏,也等着看纪嘉臻的笑话, 两手空空地回国可不好收场。
这些冷嘲热讽对纪嘉臻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她不仅不在意,还在一众唱衰声中高调过完自己的生日。当晚照片视频铺天盖地,全都是经她同意后发出的, 热搜词条比她过往的荒唐行径还要更上一层楼——纪嘉臻点了八个男模。
情况属实。
当晚热搜又爆一遍,看客不知实情,站一旁说风凉话,说她和闻斯聿的恋情如稍纵即逝的烟花,绚烂分钟,动静却大;也说浪子回头是痴人说梦,女明星和阔少爷的搭配到底是走不长久。
结果不出一小时,词条忽然消失,相关搜索一片空白。纪嘉臻清楚这是谁的手笔,心中嗤笑他人在国外消息倒快,笑完看着身边人推杯换盏,空调暖风拂过她肩膀,她忽然想起去年今夜在海岛吹过的热风,笑容在脸上黯淡几分,顿时觉得这生日过的好没劲。
周围人正喝的上头,没人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
唯一发现的是迟到许久的许晏宁,她挂在臂弯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放下,不由分说地将纪嘉臻从人堆里捞出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拉着她就往外走,没人敢拦。
纪嘉臻喝了点酒也开始耍无赖了,上了车死活不愿意系安全带,许晏宁拿她没辙,连拖带拽地给人扔去后座,一顿忙活完后背都渗出了薄汗。
那会儿已经凌晨两点,纪嘉臻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年底行程多,连轴转了一个星期,今天这场生日局本就是没必要,她偏要组。
很累,但停不下来。
一停,各种各样的画面就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她淹没了。
天空暗沉,夜里却也不是漆黑,路灯亮着,A市的一切都在沉睡中,路上只有她们一辆车。
许晏宁是想送她回家,或是带她回自己家,她没说好与不好,在后座安静了大约十分钟,忽然说“转转吧”,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许晏宁听懂了,默契地驶向了另一条道路。
车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着,纪嘉臻把窗户降到底,趴在沿上吹风。
外面气温接近零度,许晏宁从后视镜中瞥她一眼,说冻死你个傻缺。
冷吗?
还好吧。
她就趴在那看这城市短暂的安静,也沉浸在自己一天中少有的宁静中。
冷风呼呼灌进车内,许晏宁调高了空调但无济于事。
“你干嘛去了?”
纪嘉臻忽然开口,问她今天迟到的缘由。
许晏宁摸一下鼻子,沉默两秒后回:“分手。”
纪嘉臻还保持着趴在车窗上的动作,闻声缓缓抬起头,往驾驶位上看一眼,寒风把她头发吹的糊了一脸,双眼也挡住了,几缕缠在一块儿,有打结的迹象。她懒得管,把头发尽数往后撩,带点看热闹的心情,语调微微上扬,问:“跟谁?”
“两个。”
她一下就来了兴致,风也不吹了,将车窗升起来,生怕风声影响她听八卦,人往中间挪,手肘撑上膝盖,身体往前探,“说说呗。”
许晏宁偏头看了下窗外,,留她一个后脑勺,那意思就是无可奉告。
纪嘉臻“切”一声,知道从她这儿撬不出话了,人又瘫回座椅上。
凌晨四点,开车的人多少有些疲,车速慢了许多,外面建筑愈发眼熟,纪嘉臻在快路过时出声喊停。
“在这歇会儿吧。”
许晏宁左右看了遍,不知道大学门口有什么可歇的,但也着实不太想开了,就随便在右边找了个安全区域停下来。
纪嘉臻下车,三两下翻上了车顶,盘腿坐上面,发丝胡乱在空中飞着,思维开始涣散。
这是闻斯聿的学校,她上个月还跟他一块儿来过,准确来说也是路过。
闻斯聿一直在年龄方面有某种别扭,所以只在床上哄她开心时会叫姐姐。她当时故意拿他还是在校学生的身份取笑,举着手机说帮他跟母校来张合照,一口一个“大学生”,把他喊恼了,一个劲地往前走,却始终不愿意松开牵着她的那只手。
想到这又不免多想,从顶楼初遇那天,想到月初分别时最后那一眼。
天边逐渐泛起颜色,从黑到深蓝,越来越浅,出现昏黄的光,再是橙红和明黄。
太阳快出来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她从车上跳下去,动作洒脱,走到副驾边上了车,坐下后推许晏宁肩膀,把人弄醒后煞有其事地说:
“我应该点十八个男模的。”
*
月底,纪嘉臻的飞机落地柏林。
剧组人员在电影节前两日聚了一餐,庄延看向纪嘉臻的眼神依旧不那么纯粹,他大概是还没从那段露水情缘中走出来,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
电影节的官方欢迎会办的隆重,纪嘉臻第一次以主竞赛演员身份亮相国际社交场,但她心态一向稳,面对记者的尖锐提问也没有丝毫露怯,毕竟怕输才会紧张胆怯,而她从始至终都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去的,对赢的渴望只会让她兴奋。
国内对于这场赛事的关注也几乎空前,“纪嘉臻”这三个字从她出发那天就没从热搜上下来过。
首映礼当日的红毯仪式全球直播,纪嘉臻难得低调一回,妆发和礼服都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但微表情与小动作依旧被人解读,几乎每个环节都能制造出新的话题。
所有对纪嘉臻的恶意在这一天尽数展现,恨她的人像是终于找到一个由头,谩骂、侮辱与诋毁倾泻而出,颁奖典礼前的十分钟,负面声音达到顶峰,对家买的黑热搜甚至在结果公布前就早早挂上。
好事者在直播弹幕中刷屏唱衰时,聚光灯照射在纪嘉臻的肩胛上时,她垂下眼眸,感受肩上的温度。
“纪嘉臻空手而归”六个字登上热搜第三时,评委会主席正缓缓拆开装着结果的信封,纪嘉臻的目光落在泛着金光的奖杯上。
嘲笑与讥讽的声音盖过看好与期待时,主席的声音忽然停顿,全场都为此时的寂静紧张皱眉。
“评审团一致决定,将本届电影节最佳女演员银熊奖,授予……”
纪嘉臻抬眼,唇角微微上扬,到达一个漂亮的弧度的时候,颁奖声再度响起。
“——纪嘉臻,来自电影《献祭》。”
所有偏见都被此刻响彻在会场中的掌声击溃,纪嘉臻在聚光灯下起身,和庄延拥抱,与其他人击掌,而后带着骄傲走向舞台,领取属于她的荣耀。
圈内大大小小的艺人都送来祝福,曾经合作过的导演极尽称赞,各大品牌和杂志争相抛来橄榄枝。
复出以来最重要的一场翻身仗,她赢的漂亮且风光。
*
回国那天,纪嘉臻一路上都在听经纪人跟她说行程安排,耳朵都快起茧。她没打算回国工作,庆祝才是首要的,酒局都约了快十场了,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喝完。
经纪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说她太没上进心。
她自顾自地戴上耳机往休息室走,走前朝经纪人抛个媚眼说国内见。
——买机票时头等舱只剩一张,经纪人是个财迷,怕耽误回国谈商务的时间,宁愿坐十几小时的经济舱回国。
休息室的人不算多,都坐的分散,纪嘉臻想好好休息,不希望周围有其他人。
她边走边摘口罩,目光落在一片人少的区域,手插进口袋朝那儿走,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黑发宽肩,坐姿散漫,右手举着手机,左手盘弄着两颗小番茄。
纪嘉臻原本闲散的步伐逐渐放慢,在走到男人身后、看见他手机上的画面后彻底停住。
手机播放的是她前天在电影节上的获奖发言。
这样的情景太过熟悉,她差点就要开口问他怎么在这了。
“柯现。”
身后有人用别扭的口音喊一个中国名字,而纪嘉臻面前的男人悠悠回头,没去寻找声音来源,反而精准地将目光落在身后的她身上。
“你看了我二十七秒钟,欲言又止两次,试图抬手一次,对我感兴趣吗?”
被唤作“柯现”的男人笑着对她说完话,而后看向她后方,用英文对喊他的人说了句“等会儿来”。
没等到她回话,他继续说:“纪嘉臻,对我感兴趣的话,要不要试着玩玩我?”
纪嘉臻看着他的眼睛,抿唇,手从口袋中滑落。
不是闻斯聿。
但有一张,神似闻斯聿的脸-
作者有话说:闻斯聿发疯倒计时。
第60章
经纪人有一句话说对了一半, 纪嘉臻不是没有上进心,她是太过上进,走的每一步都配得上自己的野心, 到今天, 进步的空间已经很小了。
外行人都知道柏林影后的含金量有多高,更何况纪嘉臻是近十年来最年轻的获奖者, 冠冕加身, 提及她都得带个“国际”二字, 而银熊奖又为她顺利拿下三个高奢品牌的全球代言, 一时之间风头无人可盖。
她从来不是谦虚的人,从奖杯到手的那一刻开始, 人就有点骄傲的目空一切了。商务拍摄被她推后, 喝酒开趴则统统提上日程,偏偏金主妈妈们愿意捧着她,延迟多久都能等。
*
回国的第一场酒局设在远离城市喧嚣的私人山庄, 邀请是以纪嘉臻的名义发出的,但组局的人是方承牧。这人也是挺逗, 平常时候见不着人, 一说到喝酒开趴,指定第一个冒头。
私人山庄也是方承牧找的, 纪嘉臻看了照片,觉得这地儿不错,于是提前一天就过去了。她参加电影节也累得不轻, 为了以最完美的状态上红毯,连续三天断食,每天只吃一根黄瓜,正好去山庄里休息一天, 为第二天喝酒做准备。
山里空气潮湿,入冬以后终日环绕着雾气,温度比城市里还要低个五度。山庄主人考虑到这一点,供暖系统做的挺到位,连室外流淌的山泉水都是热的,纪嘉臻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傻钱多。
管家带她去挑选心仪的房间,她一眼相中了最好的那个,接着就被带去参观整个山庄。
晚上八点,山中下起了小雨,纪嘉臻刚从浴室出来就收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先是催着她早点收心回归工作,再是劝她这几天别玩太疯当心被拍,她随口应付了两句后把手机扔床上,往身上披浴袍,腰带松垮系上后就朝阳台上的温泉池边走。
小雨淅沥,丝丝凉意飘进屋内,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将长发盘到脑后,头发盘完人也恰好走到池边,再抬头时,心脏猛然紧缩。
见鬼了。
汤池中有人。
在记起那张脸的瞬间,纪嘉臻觉得,比鬼还吓人。
柯现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胳膊搭在两侧,漆黑的眸中倒映着水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笑意明显。
纪嘉臻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整个人怔在原地,半天才抬手将浴袍拢紧,问:“你怎么在这?”
那天在机场的相遇她没放心上,只当是碰见了个发/情/期的脑残,今天才知道,这脑残是缠上她了。
还顶着张很像闻斯聿的脸。
要命。
柯现耸一下肩,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可笑,“我的山庄,我的房间,”他食指指向自己,“我在这很奇怪吗?”
纪嘉臻反应很快,瞬间就明白方承牧为什么将地点定在这儿了。
他两多半认识。
而柯现在玩她。
想明白这一层,她立马转变态度,将主场夺回自己手中,人往前走两步,坐到温泉边沿,“现在这是我的房间,麻烦你从我的池子里滚出来,再从我的房间滚出去。”
柯现站起来,温泉池深,他脑袋和她腰腹齐平,人靠近她,趴到她腿边。这样的姿势略带一些讨好意味,纪嘉臻能够以一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
“都是单身,犯不着赶人,房间的床很大,你一个人睡不害怕?”
纪嘉臻伸手掐他胸肌,在他被热水泡到微微泛红的皮肤上留下指印,“我嘴挑,不是什么送上门的便宜货都睡的。”
柯现握她脚踝,将她两条小腿放入水中,颇有心机地让她右脚踩在自己胸口。
“我比你睡过的那些都贵,你稳赚不赔。”
纪嘉臻挑起一侧眉,眼睛盯着水下,“出来,我验验货。”
柯现仰头跟她对视,忽然使坏,将她整个人拽入水中。纪嘉臻身上的浴袍沾了水后变得格外沉重累赘,但她里面又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脱是脱不了。偏偏柯现还箍着她小腿,她想维持平衡必须得挂在他身上,和他身体紧贴,温度和弧度都一清二楚。
“满意吗?”
柯现伏到她耳边低声问,声音中带着得逞的笑。
纪嘉臻推他肩膀,从他臂膀里挣脱出来,动静太大,水往外溢了两分。
她抬起膝盖,重重抵上柯现脆弱之处,他往后退她就向前逼近,直至无路可退。
纪嘉臻是真铆了劲的,冷着一张脸问他:“接近我什么目的?”
柯现脸色变了三分,死要面子地不肯敛起笑,扯着嘴角回:“喜欢你啊。”
这话假的不行,纪嘉臻仍在施力,“真话都不敢说?”
他握她胳膊的手骤然收紧,将她往前带,脸凑近,“真话是,我对你……很有感觉。”
纪嘉臻嫌恶地甩开他手往后退,手掌掀起一片水花,溅了他满脸。
柯现没再碰她,隔着池水看她眼睛,“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到,还能比他做的更好,干嘛不试试?”
这个“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纪嘉臻抱起胳膊冷笑一声,“扯他做什么,你又有多了解他。”
柯现勾唇,下颌滴落一颗水珠,“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爱过他,因为你忘不掉他。调查情敌不是最基本的吗。”
水面还未平静,波光倒映在她们脸上,雨也越下越大,风卷来一丝寒意,纪嘉臻轻微哆嗦一下,垂头低笑。
“想让我忘掉他,至少不要顶着一张和他相像的脸。”
柯现的回话一字一句落入她耳中。
“但你没法抗拒这张脸,不是吗?”
纪嘉臻眼眸微眯,“你凭什么说的这么肯定呢。”
“那就打个赌好了。”
男人走到她身前,手扣到她腰侧,身体再度贴上来。
“就赌三天内,你会主动吻我。”
“……”
“我赌输了,这个山庄送你。”
“……”
“你赌输了,三天后的夜晚,你归我。”
*
雨一直下到中午,三点左右,方承牧约的那帮人陆陆续续来了,玩咖见面,笑声不断。
纪嘉臻直到天黑才走出房间,门刚开就跟柯现打了个照面。
他昨晚说完赌注就离开了了,睡她对面的那间房。
柯现倚在墙边,看她露在外的一截细腰,“挺辣。”
纪嘉臻直接越过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他:“下去以后装不认识我。”
柯现晃着步子到她身边,低头嗅她发间的香,“姐姐,别做梦了,多少人如狼似虎地盯着你呢,我装不认识你,不是把你往别人怀里推?”
那就是没得商量。
纪嘉臻扭头就走,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但这人比她想象中更狗,在她走到楼梯拐弯处时突然跟上来,胳膊揽她肩膀,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
两人就是这么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还惹得不少人失望叹息。
方承牧这个人精立马吼出一嗓子:“这不是咱柏林影后吗!”
原本尴尬的气氛瞬间被造热,其余人跟着说恭喜,纪嘉臻手掐柯现后腰,咬着牙对他说句“你他爹的死定了”,接着走向人群中央,刚要说话,突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施况还愣在原地,眼睛在她和柯现之间游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没想到会在这跟他碰上,但眼下顾不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完场面话。
施况挤到她身边,头贴近,小声问她:“姐,我兄弟知道你有新欢了吗?”
纪嘉臻皮笑肉不笑,手挡住唇形,“闭上你的嘴就行。”
“我兄弟知道你这新欢跟他长这么像吗?”
纪嘉臻伸手指他,带着警告意味,下一秒柯现的脸出现在她余光中。
“给你兄弟带个话,老老实实当他的前任,别搞诈尸那一套。”
说完偏头跟她对视,手强硬塞进她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我记得他带你飙过车,喜欢?我也能陪你飙。”
*
纪嘉臻是赶鸭子上架式坐进车里的,她实在没多喜欢飙车,只是太想从刚才的环境中抽离才不得已说了行。之前愿意跟闻斯聿去,纯属是信任他,但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是柯现,她对他半点了解都没有,谁知道是不是个玩命之徒。
柯现看出她的紧张,但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递给她一粒薄荷糖后问她:“你在他车上也这么害怕?”
纪嘉臻撕开糖纸瞥他一眼,“你句句不离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柯现倾身靠近,脸距离她的只剩两厘米,“你这么问我只会让我觉得,你想跟我接个薄荷味的吻。”
纪嘉臻头往后撤和他错开距离,“你想在我这儿处处压他一头,怎么,你们两有过节?”
柯现轻笑,脚踩上油门,车行驶上公路。
“这是策略之一,让你忘记他的方法就是洗去你跟他共同拥有过的回忆,所以你和他做过的事,我会挨个做一遍,包括……”他眯上眼眸,似乎在幻想其中美妙,“做/爱。”
纪嘉臻嘴角挂着一抹讥讽,“他身上有两处跟我有关的纹身。”
柯现侧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这话让纪嘉臻来了兴趣,她眼睛瞥向某处,“哪儿呢?”
昨晚在温泉池里她可看了他百分之九十了,没见着纹身踪影。
柯现也故意吊她胃口,引着她往那方面想了,又不说是或不是。
“今晚让我回房间,给你看个够。”
纪嘉臻哂笑,看向车窗外,冷冷吐出四个字:“看你大爷。”
山庄里的人一直目送着她们的车,直到消失在山路尽头才回去,留施况一个人站在门外拨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没声,而他声音急切。
“卧槽别睡了兄弟,快回国吧,你家里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