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火车命案3 七个嫌疑人
经过一番排查, 当地的公安很快将嫌疑人缩短在3号车厢,74号座位前后左右三排十五个乘客的身上。
为了查清事情真相,乘警特意让其他乘客前往2、4号车厢就地待命, 剩下的十五名乘客,包括肖窈, 全都留在清空的3号车厢,由不同的乘警、公安一个又一个的带着前往锅炉车厢进行审问。
再又一次审问过后, 乘警留下了七名嫌疑较大的人。
这七人,肖窈是其中之一, 由于她是死者死前所面对的第一个人,哪怕付靳锋和军医排除了她的杀人嫌疑,她依旧不能随意离开,干脆大大咧咧地跟在付靳锋身后进行旁听。
负责进行审问此案的公安名叫陈明,是一个破案老手, 平时也和付靳锋有些接触,只是两人不在同一个分局里。
他在看见肖窈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是石楼杀人案的疑凶,不过后来案情反转, 肖窈只是受害者之一, 加上付靳锋这么巧合的和她站在一起,看她留在审问现场也没什么反应, 蒋天明也就不阻拦肖窈旁听。
此刻锅炉房零星几个座位上,那个身材颇矮,长相圆润,名叫蒋一琼的女人,坐在蒋明面前的座位上,神情激动道:“蒋公安, 你们什么意思,我是看见死者倒在地上,第一个尖叫的人不错,可是我跟死者都不认识,我的座位又离她那么远,我怎么可能杀她!”
陈明拿着钢笔,冷冷道:“你别激动,我们并不是怀疑你杀了她,只是想问问你,在当时车厢灯光昏暗的时候,你确定只有死者一人在过道上行走吗?”
“我确定,当时我才吃完干粮,水壶里的水喝完了,我也打算去水房打开水的,我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可是当时火车一下进入隧道,车厢变得很暗,我只好坐下去,等火车钻完隧洞,就看见死者走到我旁边来了。”
“也就是说,以你的视角,你只看到死者走到3号车厢车头连接处,没看到她身后的过道还有没有别的人在行走。”
蒋一琼楞了一下,点头道:“是的。”
“那你之前怎么确定是肖同志杀了死者?”坐在蒋明身边的付靳锋一脸玩味文道。
“那不是显而易见嘛,死者是倒在她的面前啊。”蒋一琼摸了摸鼻子,说话的声音极小。
陈明道:“你的介绍信上面说你是来榕市办事,要到临市火车站下,你跟死者是同一个市的,你确定不认识她?”
“她跟我同一个市?”蒋一琼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脸色一下慌了,“公安同志,就算我跟死者一个市,我都不认识她,我怎么可能杀她。”
她一直在重申不认识死者,不可能杀死者,这让在场旁听的几个公安乘警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不适感,就好像这人在此地无银三百两,拼命解释掩盖自己认识死者的事实。
靠在车窗旁的肖窈,突然说:“可我在进火车站之前,曾经在火车站外面的国营饭店门口,看见你跟死者一起吃早饭,你们不认识的话,怎么可能坐在一起吃早饭。”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她坐在一起吃早饭了,我只是吃早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她,她就跟神经病一样骂我!”
绝大部分乘客赶早上的火车,哪怕自己已经在家吃过早饭,做了干粮,到达火车站附近,看时候尚早,总会忍不住在火车站附近买点吃食零嘴消磨时光。
六零年代的火车站设有零食饮料售卖窗口,旁边建一个国营饭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卖食物的地方,更不允许任何小摊小贩在火车站附近卖吃食。
因此很多赶火车的人,都会选择在国营饭店吃碗稀饭面条,买个包子馒头啥的充饥。
肖窈说这话,本意是激将法,诈一诈蒋一琼,谁知道她这么沉不住气,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锅炉车厢一时间安静无声。
付靳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容:“这么说来,你是认识死者了。”
“我真不认识她!”蒋一琼彻底慌了,摆着双手拼命解释:“我的确是在国营饭店碰到了她,跟她起了争执,吵了两嘴,但我没必要为这几句话把她给杀了!我有家有孩子,我怎么可能为了这一点矛盾,葬送我自己,不管我家孩子。再说,那个死人喷血最多的地方是在车厢中间的位置,离我远着呢,我怎么可能跑过去杀她。”
“火车进入隧道时,车厢接近黑夜状态,时间持续两分钟左右,这两分钟足够你跑到死者面前,再返回你的位置。”陈明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这件事暂且不提,你先去三号车厢等着。”
刘肃跟他带的徒弟,那个年轻的乘警走过来,一左一右架着蒋一琼离开了锅炉房。
另一名年约五十,半鬓发白的乘警说:“小陈,你们得审快点,尽快把凶手找出来,火车延误的时间不能太久,不然只能把三个车厢的乘客,都转移去你们局里,慢慢审问。”
一旦移去公安局,又是一项伤人伤力的事情,因为三个车厢共有三百六十名乘客,光靠他们这十几个公安乘警,不一定能看住这么多人,凶手有可能趁乱跑掉,他们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找出凶手。
很快刘肃又带了一名一个身形魁梧,皮肤黝黑,长相老实的二十多岁男青年进来,让他坐在陈明的对面。
陈明问:“你叫什么名字?”
“包兴振。”
“哪里人?准备坐火车去哪里?”
“我是鲁省人,来榕市探亲,准备回我老家去。”包兴振双手握紧成拳,面对锅炉车厢好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安乘警,神情显得格外局促紧张,“公安同志,我,我没杀人”
肖窈认出这个包兴振就是之前反手拧住她左手臂,将她摁坐在座位上,力气极大的那个年轻小伙子。
她挑着眉头看着包兴振,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嘲讽和些许幸灾乐祸。
让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动手,还下死力把她钳制住,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现在轮到他成为嫌疑人,活该!
陈明目光锐利道:“你说你没杀人,你的座位在71号,就在死者座位左侧靠过道的位置,你离死者的距离不过半米,却在死者死后的第一时间冲到车头连接处去抓杀人疑凶,而不是第一时间发现你座位旁边的过道上有死者喷洒出来的血迹,你不觉得你很奇怪?”
包兴振马上道:“之前车厢里挤满从各个站台上来的乘客,他们有些人晕车,吐得满地都是污秽,只是随便清理一下就了事,还有人带的孩子想上厕所,厕所里有人,孩子憋不住,就干脆让孩子尿在地上,车厢里一股子怪味,地上也是湿的,火车进完隧道出来,外面的天也是黑的,车厢里光线很暗,我哪里看得到地上的血迹,听到有人喊杀人了,我不就冲过去看了。”
“你倒挺热心的。”肖窈双手抱胸,阴阳怪气道:“听到有人喊杀人,那么远你都‘热心’的跑来抓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杀人凶手似的。”
包兴振被她刺得满脸通红,表情羞愧道:“我那是见义勇为,谁知道”
肖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干扰公安审问。
陈明接着问:“死者是站在她的座位旁边过道上被人割断喉咙,你当时有没有看见她站起来?”
包兴振想了想:“看见了,我以为她晕车想吐,要去厕所吐,她上车的时候就吐过两回,乘务员过来给她拖了两回地,口气很不好地让她再想吐,去厕所吐。”
“她被割开喉咙时,你没闻到血腥味?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又或者看到还有别的什么人站起来?”
“我前几天感染风寒,鼻子堵塞,不是特别重的味道,我闻不到,当时火车进入隧道,一直哐哐当当的,我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更没看到除了死者之外的人站起来。”包兴振说着,用右手食指横着揉了揉一下鼻子,当着陈明的面打了一个喷嚏,吸溜着鼻涕。
付靳锋坐在陈明身边,两人眼疾手快地各自侧头,躲开他的喷嚏攻击,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鼻涕。
付靳锋脸色很不好地拍了拍又肩,眼神示意刘肃把人带走,换下一个嫌疑人来审问。
这次带过来的是一个身形高瘦得像跟竹竿,眼神特别阴郁,额前头发特别长,几乎遮住半张脸的三十多岁男人。
他进到锅炉房就十分不耐烦道:“你们已经审问过我两次了,我该说的该讲的都讲了,你们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态度给我放客气点!”陈明啪的拍一下桌子,指着他胸前斑斑点点的血迹道:“你就坐在死者面对面靠近通道的座位,论时间和地点,就你最有动手的可能!”
“我坐她对面,我就是凶手了?你们公安办案可真厉害啊!”男人轻蔑道:“想让我对你们客气,你们也得干干人事!你们要没证据证明是我杀了她,就甭跟我废话!”
如此嚣张的态度,差点把陈明给气笑了,“张郁,你身上怎么会有死者喷洒的鲜血?”
“我怎么知道!”张郁不耐烦道:“我当时闭着眼睛在打盹,我管其他人在干什么。”
“那么血溅到你身上,你就没闻到血腥味,或者感受到血的温热感觉?”
“没有,车厢里的味道太重,太难闻了,我是感受到一点温热的东西撒在我脸上,当时闭着眼睛用手擦了一下脸,也没太在意。对面的女人一上车就在咳嗽,有好几次都咳在我脸上了,我骂她两句,她还拿眼横我,跟我呛了两句,我就懒得理她了。”
他的脸上、手上的确有擦拭过血迹,遗留下来的淡淡血痕。
付靳锋仔细打量他两眼,忽然问:“你左手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那是四道细细的新鲜疤痕,看起来像是某种抓痕,抓破了皮肤的表层。
“哦,这是被我妻子抓得。”张天建把手放到桌子底下,目光阴恻恻地道:“她脾气很暴躁,我出门前跟她吵了一架,她气愤之下挠了我一爪。”
付靳锋盯着他的脸,似乎在辨别他说话的真假。
旁边陈明记好了审问记录,让刘肃换一个人。
这次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长相斯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中山装中年人,名叫冯学海,是一名中学老师,他的座位在死者背对的后方位置。
陈明开门见山道:“冯学海,火车进入隧道时,有人看见你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你在那个时间段做了什么?”
“我的包在行李架上,我下一个站就要下了,我经常坐这辆火车,知道过了隧道再开一会儿就要到站,我是想把我的行李拿下来,这才站起身来。”冯学海推着眼镜框道。
付靳锋低头查看列车长给的乘客信息表,冯学海的确是这辆火车的常客,基本每个月都会坐这趟火车往返两个地区。
他问:“当时车厢里灯光昏暗,你为什么不等火车钻出隧道再拿行李,要在火车钻隧道的时候去拿,你戴着眼镜,能看清自己的行李吗?”
“公安同志,我是戴着眼镜,可我不是瞎子,我有什么看不见的?我就一个牛皮公文包,一个藤木箱子,哪怕黑灯瞎火,我摸也能摸到自己的行李。”冯学海脸色不愉道。
陈明接话问:“那么你站起来的时候,有看到死者也站起了吗?”
“我背对着她,哪里看得到。”
“哦?可是有人看见你站起来的时候,把头转了过去。”
冯学海瞪大了眼睛,“谁看见了,这根本不可能!我没事转过去看那女同志干嘛?”
“也许,你看得不是她?看得是别人呢?”肖窈插嘴说一句。
锅炉房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她,陈明面色严肃问:“你说得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随便一猜,你们想啊,冯老师什么时候不拿行李,非得在火车钻隧道的时候拿行李,纵然他经常坐这趟火车,对这趟火车很了解,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拿行李,还是很奇怪不是吗?再者,据3号车厢其他乘客所说,火车钻隧道之时,看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并把头偏向死者的方向,这个时候,如果他不是杀人凶手,那么他转头的时候,一定发现了死者的异常,或者看见了真凶。”
肖窈慢悠悠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猜测,具体情况如何,还是由你们公安同志定论。”
所有人又把目光看向冯学海,陈明脸色阴沉:“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隐瞒,你会被当成杀人疑凶抓起来判刑。”
冯学海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其实也没看见什么,就是听到死者叫了一声,好像是她喝水的杯子倒在了她的身上。”
刘肃恍然大悟,“这就是死者在火车进入隧道站起来到过道的原因,应该是她杯子里的水撒了她一身,连同她座位也打湿了一些,她才站起来。”
公安乘警们已经勘察过死者座位周边的情况,的确,死者的座位有些湿润,死者衣角下摆处,裤子大腿处都有打湿过的痕迹,冯学海应该没撒谎。
陈明没再问冯学海,传下一个人进来审问。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姑娘,长得细眉细眼,跟肖窈一样梳着一堆麻花辫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方格子双扣春长衫,皮肤也挺白净,看起来还挺漂亮。
她进来就咋咋呼呼地说:“我是挨着死者坐没错,她实在太讨厌了,上车就一直咳个不停,也不知道避着点人,一会儿又往地上吐,一会儿又翻她的包裹,弄得窸窸窣窣响,一会儿又吃药打水,打扰我睡觉,期间她还一直往我的座位挤,我坐在中间,右边是个大爷,也往我身边挤,我被他俩挤着,想眯着眼睛睡一会儿都不行,烦死我了!”
付靳锋问:“她吃了几次药?吃得什么药?”
“两次,早上上车,还有中午那会儿吃了次药,好像是止咳的药吧,就是用四四方方的小纸包住的那种药,有好几种药呢。”名叫何晓蓉的年轻姑娘说。
“火车进入隧道之时,你在做什么?”
“我在吃我带得窝头,一不小心碰到了死者放在桌上的水杯,当时她应该想吃药,可能她以为是自己碰到的,也没骂我,就站起来身来,估计想擦身上的水。”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
“你一个人上火车的?”
“不是,我和我朋友一起坐火车的,我们的票分开了,她在4号车厢,我在三号车厢。”
“你们要去哪里?”
“去北京,听说那里能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很大。”
最后进来的一个嫌疑人,是一个瘦瘦高高,面庞很长,像是长了一张马脸的男人,名叫马永超,年纪不过二十五岁,他也是死者倒地之时,钳制住肖窈的四个男人之一,他的座位在死者左侧斜对面靠过道的位置。
他进来以后,神情十分镇定:“公安同志,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听到有人喊杀人了,过去帮忙而已。”
付靳锋低头看着手中的乘客资料表道:“你认识死者?”
“不认识,不过有过一面之缘,在火车站国营饭店前,她慌慌忙忙地从一条路跑过来,撞到了我。”
“从哪条路跑过来撞到你?”
“东街那条小路吧,当时撞到我,连声对不起都没说,就跑进国营饭店里了。”
陈明沉思,“当时离火车发车的时间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她这么着急慌忙地从那条路跑到国营饭店干什么?”
马永超两手一摊:“这我哪知道,兴许她是在赴约,国营饭店有人在等她说不定。”
“可她是一个人上车,三个车厢里的乘客都说不认识他。”站在陈明身后的刘肃道。
“你当时看见她跑过来撞到你的时候,有什么异常没有?”付靳锋又问。
马永超仔细想了想:“感觉她挺慌乱的,还时不时回头,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难道是凶手在追杀她?她在上火车之前,遇到了什么事,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刘肃的‘徒弟’进行猜测:“可是不对啊,凶手要在那个时候想追杀她的话,在人流量多的国营饭店或者火车站动手不更好吗?他可以利用人多的优势逃跑,哪像现在,被困在火车里,被我们调查,无法脱身。”
“兴许,凶手杀死者,只是一时兴起?”肖窈开口。
刘肃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说,凶手在上车之前就跟死者起了冲突,等到火车进隧道的时候,他临时起意,突发奇想的杀了死者。”
肖窈毫不客气地点头:“没错。”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刚才我们审问的几个人中,就有两三个符合你的想法,包括这个冯永超。”
“哎?冤枉啊,死者虽然撞到了我,但我不至于为这点事情杀了她啊!”马永超急忙辩解。
“老刘,先把他带离这里。”付靳锋发话。
等刘肃带着马永超离开这里,他对着在场包括肖窈在内的六个人道:“各位对此案有什么想法?”
陈明率先道:“死者是一个人上的火车,从她随身携带的物品来看,她的家境情况一般,衣服都比较陈旧,身上也没带多少钱票,只有零星几件衣服,为数不多的粮票和一些日常洗漱用品,另外榕市的特产点心之类的,一些药,还有一张病历,她患有较为严重的咳喘病,她大概是专门来榕市医院治病,顺便买些特产,想带回家给她的家人吃。”
那个年纪五十岁左右,看起来也挺有办案经验的老公安道:“死者死于利刃割喉失血休克死亡,要做到一刀割喉,光有锋利的凶器还不够,还需要足够的力气才能一刀割断。死者不但被割断了喉咙,还被准确的割断了声带,这就意味着,凶手很有可能对人体器官有一定的了解,又或者有过犯案前科,我认为,男性出手的几率比较大。”
第32章 火车命案4 真凶暴露
“老覃, 你有怀疑的人吗?”付靳锋问。
老覃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认为,包兴振、张郁、冯永超嫌疑最大, 包兴振和冯永超的座位都在死者附近,案发之时, 他们统一没看到,没闻到血的味道, 第一时间冲到3号车厢连接处抓住肖大芳同志,未免太过热情、热心了点, 大有要把杀人嫌疑嫁祸到肖同志身上的嫌疑。张郁面对面坐在死者对面,身上带着死者被割喉咙之时喷洒的血迹,他的左手背上还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如果死者死前跟人有过冲突,他的嫌疑和作案时机都很大。”
付靳锋点点头, 又问其他人,“你们怀疑谁?”
一个乘警道:“我们把死者附近乘客所携带的包裹,包括整个三号车厢都仔细搜查了一片,没找到凶器, 倒是从死者座位旁边的过道, 到车厢连接处带血的脚印都查了一个遍,嫌疑最大的就是现在的七位嫌疑人。其中, 肖大芳同志脚上的鞋子上没粘血,脚上血迹较多的,跟覃公安说得三人相符合。”
“我认为,不一定是这三个人下得手,也有可能是女人下手。”另一名公安提出反对意见,“一个女人如果受到刺激, 在情绪极端失控下,会爆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力量,就比如肖同志先前被包兴振四人冤枉成杀人凶手,她气愤之下,直接把他们的脸打肿了!”
肖窈:
这也能扯上她?
扯了扯嘴角,肖窈认同道:“我也觉得女人有动手的可能。”
“你有什么依据?”老覃本就不满意付靳锋把这个带有杀人嫌疑的肖大芳,留在他们乘警审问的地方,看她反驳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心里很不爽,说话十分不客气,“你不是我们公安系统的人,不要头脑一热,胡言推测。”
“我自然是有些依据的。”肖窈摊开自己一直拽在手心里一粒米粒大小的三角形铁片,“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几个乘警公安凑到她面前,仔细观看,没看出来那个什么玩意儿。
倒是付靳锋看出了眉头:“这是某种刀片断裂后的一角,看材质,很像是我们男同志刮胡子用的那种双面刀片。”
众人神情一下亢奋起来,“难道这就是杀害死者的凶器?肖同志,你是从哪找到的?”
肖窈将那个小铁片放在桌子上道:“在死者尸体身下的血滩中发现。”
那个铁片很薄,不到两毫米宽,又只有米粒大小,要混入大滩的血迹中,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到。
众人有些惊异,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不怕死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观察死者尸体,从尸体下的血滩中找出物证。
不过不管她是什么来头,目前她没杀人嫌疑,付靳锋又像是跟她认识,站在她这一边,他们也不会多问。
陈明推测:“如果这个小铁片是凶器的话,如付公安所言,它是刮胡刀,只有男性才用,女性不可能用刮胡刀吧?”
“谁说女性不能用了?”肖窈指着锅炉房煤炉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张老旧画报道:“看到那张画报上穿布拉吉和短袖长袍的女星照片没有,她们腋下没有毛,一般用直剃式刮胡刀进行刮毛,让腋下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很多爱美的女同志也有样学样,跟着用刮胡刀剃毛。当然,很多会理发的女同志,也会用这种刀给别人刮头、刮脸、刮胡子等等。”
六零年代的刮胡刀不像后世那样有多种多样的刮胡刀用具,方便男士刮胡子,这年代男同志们用的刮胡刀,大多都是一种长约14——17厘米之间的折叠式刀具。
这种刀具,下半部分是木头做得木柄,中间有个凹槽,方便人们拿刀,刀也可以折叠放入凹槽,不会伤到人的手。
上半部分有5-7厘米长,两个可折叠在一起的刀片凹口,一个反方向的刀盖,避免刀刃放进口袋里,锋利的刀片划伤衣物或人。
两个折叠刀片凹口,可以同时放两个刀片,拉开一段距离同时使用。
一般来说,大家只会拉开一个刀片凹口,安装上双面刀刃进行刮头或者刮胡子。
直剃式刮胡刀的刀片,是用类似于火柴盒一样的盒子装着双面刀片,盒子里装着3-5个刀片,每个双面刀片都是用独立坚硬的油纸包裹着,刀片四四方方,长宽度约为五厘米,中间有一道波浪形的齿痕,要换刀片之时,需要沿着中间的齿痕小心对折,将四四方方的刀片折成两道小的刀片,将其中一个刀片,安装在直剃刀的凹口上就可以使用,剩下的小刀片放回盒子里,等凹口上的刀片钝了换着使用。
这种老式剃胡刀的刀片既薄又锋利,很多人在对折掰开双面刀片的时候,总会被刀片割个小伤口,通常只会伤在表面,冒一点血珠,两三天伤口就好。
这种刀片,安装在刀槽里,刮胡子刮得利索干净,要用来割其他较为坚硬东西的话,如果没放在刀槽里,就用薄薄的刀片割,很容易把刀片割断。
刘肃恍然大悟:“这就是这个小刀片遗落在死者身下血滩的原因,凶手怕引人注目,没有用体积较大的直剃式刮胡刀动手,而是用双面刀的一半小刀片动手。那刀片又利又薄,她要想一口气割断喉咙,杀死死者,势必要用很大的力气!这样一来,刀片承受不住她的力道,又或者是死者喉咙间的骨骼太硬,刀片从中折断,这个小刀片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折断一小截遗留在死者的喉咙里,等到死者踉踉跄跄地走到车厢连接处,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她喉咙卡住的这一点小碎片,也随之掉落在地上,被她的血给淹住。”
“那么问题来了,凶器在哪呢?”刘肃徒弟问。
“通常凶手杀完人,会把凶器进行藏匿、丢弃或毁灭,但这次命案发生在空间狭窄的火车车厢内,要把凶器藏起来或随身携带肯定不现实,当时火车车厢两侧的窗户全都开着,我倾向于凶手把凶器丢弃在车窗外。”
“老刘说得不错。”付靳锋点头,看着刘肃道:“这就需要你们铁道局的乘警和工作人员,前往同林隧道两侧,寻找凶器。”
凶手是在隧道里行凶,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她必然会在行凶完后,立即把刀片扔到火车窗外去,避免别人抓住她的把柄。
刘肃二话不说,拉上列车长,马上联络同林湾站台上的工作人员,都拿上电筒,前往距离站台大约两公里的同林火车隧道搜寻凶器。
刘肃的徒弟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选择在火车钻隧道,黑灯瞎火的时候对死者下手?火车还没到站,她这时候下手,不就暴露了自己?”
“兴许,她想过要趁黑跳窗逃走,可能因为什么事情没成功,又或者,她知道下一站即将到站,想到站以后趁乱离开,没想到付公安在火车上,反应很快地将2、3、4号车厢全部封闭,不允许任何人离开,把她困在了原地。”陈明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凶手现在肯定坐立难安。”
老覃眉头拧得很紧:“按照你们的想法,凶手有可能是个女性,并且跟死者之前产生过冲突,还对这辆火车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过了火车隧道,很快就到下一站,那么这七个嫌疑人中,谁符合你们的猜想?”
一个年轻的公安想了想,一一捋着思绪道:“从刚才三次审问来看,第一个嫌疑人,肖大芳同志,已经被付公安和齐军医排除了杀人嫌疑。
第二名嫌疑人,蒋一琼,她跟死者是同一个市的人,在上火车之前,她在榕市火车站的国营饭店,跟死者发生了冲突,在死者倒地之时,第一个发出尖叫,大有一种报案式杀人疑凶的嫌疑。
第三名嫌疑人,包兴振,个头高大,力气十足,案发的第一时间,死者就站在他旁边的过道上被割喉,他却声称没看见有其他嫌疑人,也没闻到血腥味、看到地上的血腥味,第一时间去抓肖同志,让人感觉很奇怪。
第四名嫌疑人,张郁,就坐在死者的对面,是唯一一个身上沾染死者被割喉咙时呈喷射状鲜血的人,并且他手上有道新鲜的抓痕,形迹可疑,也是最有可能对死者动手的人。
第五名嫌疑人,冯学海,时常坐这辆火车,对这辆火车停站点及隧道长短很熟悉,火车钻隧道之时,他不同常理的摸黑拿行李,在被问及是否在火车隧道时站起身来,第一时间进行否认,他也有相当大的作案嫌疑。
第六名嫌疑人,何晓蓉,挨着死者坐,乍一看没有什么嫌疑,但她年轻,身体健康,又处于死者右手边的位置,如果是她从右手边对死者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第七名嫌疑人,冯永超,跟包兴振一样,死者被割喉时,他没发现死者喷到通道上的血迹,也没闻到味道,但他曾经跟死者在上火车之前接触过,他说死者在躲避什么人,也不一定真实可靠。
后面这六个嫌疑人,要排除男性作案的话,就剩下蒋一琼和何晓蓉两人,她们可能杀死者吗?她们作案的动机又是什么?她们跟死者好像都不认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不止一个人,有可能是男女共案?”刘肃的徒弟道:“凶器是刮胡子用的刀片,男性用这种刀片的可能性更高吧。”
“如果是男女作案,那他们的前提必须是认识死者,跟死者有很大的仇怨,或者觊觎死者的钱财,非要她死不可,这才共同作案。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倾向于单人作案。”肖窈适时插一嘴,“凶手可能是临时起意杀人,用的凶器,也有可能不是自己的。”
“你的意思是”陈明拧紧眉头。
付靳锋接话:“这辆火车九点从榕市发车,很多人会提前一小时来火车站等候,也有不少人掐点坐车。如果有人早上睡过头,掐点坐火车,讲究个人形象卫生的男同志,一定会去厕所刮胡子,要是粗心一点,把剃胡刀忘记拿了,也说不一定。”
“马上查七个嫌疑人的包裹,看谁有剃胡刀,另外再把2、3、4号车厢,曾经在3号连接处卫生间,剃过胡子的乘客一并进行调查,看看他们有没有落下剃胡刀或者刀片!”老覃是个行动派,说做就立马带着人去排查。
锅炉房很快剩下陈明、付靳锋、肖窈三人。
陈明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俩也别闲着,跟我一起道去三号车厢死者被割喉的位置,再看看有什么线索。”
肖窈挑眉,居然把她也列入了查案人员中,这个陈明,有点上道啊。
三人移步到三号车厢,好几个公安乘警正在逐一打开乘客们的包裹进行调查可疑物品。
三号车厢所有乘客,全都被另外两名乘警荷枪实弹地拦在三号车厢尾。
肖窈跟付靳锋到达车厢连接处后,两人一同停住脚步,目光锐利地观察着那群拥挤在一起的三号车厢乘客表情。
绝大部分乘客都一脸好奇地看着那些公案乘警翻他们的包裹,少部分脸上露出不满神色,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在抗议公安翻自己包裹。
那六名嫌疑人在人群中,神色各异。
包兴振、蒋一琼都跟其他乘客一样,垫着脚,昂着头,从挡着他们视线的乘客后面往前看热闹。
张郁站在右侧过道中,眼神阴郁地看着公案翻他的包裹,表情充满玩味。
冯学海挤在人群中,似乎呼吸不畅,一直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大口大口的喘气。
何晓蓉闲闲地靠在车窗旁,两只手放在衣兜里,一直打着哈欠,像是瞌睡不足。
马永超则满脸愠怒地和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大爷在推推搡搡,争执着什么。
表面上看,这六人都没太大的问题,肖窈还是看出一丝不对劲。
她移到付靳锋的身边,垫着脚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付公安,你看何晓蓉站得位置,她身边全是女人孩子,车窗也是随时能打开的,像不像随时准备挟持人质,准备跑路?”
她只有不到一米六五的身高,付靳锋却有一米八三的身高,高她整整一个个头,她不想别人听见她说的话,自然得垫着脚凑到付靳锋耳边说,这样一来,两人贴的很近,看起来格外暧昧。
付靳锋感受到耳边吹起如兰的呼吸,避嫌似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与肖窈保持适当距离,这才道:“看见了,你站在原地不要乱动,不要到处乱跑。”转头,他走到陈明身边,附耳几句,说明情况。
陈明脸色微变,老道的破案经验让他克制住去看何晓蓉的冲动,转头背对着何晓蓉,递给正在搜查包裹的三个公案一个眼神。
那三个公案都是他的同事,一起共事了几年,对彼此很了解,他们瞬间理解他的意思,几人边搜寻包裹,边不动声色地向何晓蓉靠近。
或许是察觉到了危险,何晓蓉原本放在兜里的手忽然抬起来,放在一个不到五岁的小男孩身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明和几个公安一同冲上前,举着枪对准她:“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何晓蓉懵了一瞬,乖乖把手举起来,一脸茫然道:“公安同志,怎么了?”
“少废话!不许动!”陈明双眉紧锁,叫旁边一个长相老实的大姐去搜她的身,她兜里除了几颗奶糖、一些女性用的头绳小玩意儿外,没有任何东西。
难道是付靳锋猜错了?
陈明把目光看向车厢另一头的付靳锋,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4号车厢忽然发生一声巨响,伴随着一个乘务员大喊的声音:“有人跳窗了!”
凶手竟然不在三号车厢?!
陈明拔出后背的枪,想冲去4号车厢追击犯人,付靳锋却在此时大吼一声,“不准动!再动我开枪了!”
同时付靳锋把他随身携带的驳壳枪掏出,对准他的方向。
陈明意识到什么,唰地转身,却感觉所在位置刮起一阵大风,刚才何晓蓉所在的车窗已然被打开,何晓蓉手里挟持着一个孩子,速度极快地翻出车窗,向外跑去!
于此同时那个被劫持小孩的母亲,也就是早上跟肖窈吵架的那个中年妇女,发出刺耳的尖叫:“啊——黑娃!”喊完奋不顾身地从那车窗翻了出去。
“他奶奶的!居然扮猪吃老虎,骗到我头上来了!”陈明嘴里大骂一声,费劲力气拨开拥挤的乘客,也从车窗追了出去。
此时车厢内包括付靳锋在内的所有乘警、公安都第一时间下了火车,分成两个方向去追两个跳窗的嫌疑人。
肖窈看付靳锋下了火车,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火车,往何晓蓉跑得方向追去。
同林湾站位于一个四处都是山林,周围有个小林场、一个小山村的小站台。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天色极黑,火车外两侧都是斜坡,只在斜坡上做了一圈半人高的简单护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防护措施。
瘦瘦小小的何晓蓉,明明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不知道为何跑得特别快,受过特训的公安都追不上她。
那个被挟持的小男孩,一开始还哭嚎挣扎,没过几分钟就安静下来,脑袋四肢都往下垂,不知道是不是被何晓蓉弄晕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公安乘警都意识到,这个看似单纯无辜的何晓蓉,身份、身手都不简单,都不敢掉以轻心,全都子弹上膛,加速追逐。
陈明的三个同事手里都拿着一个手电筒,他们边跑,边用电筒照着前面的何晓蓉,不停地喊:“何晓蓉,你的行迹已经暴露!放开你手中的人质,束手就擒,不要错上加错!”
黑娃的母亲跟在他们身后,哭着大喊:“你个坏女人,你抓我家黑娃干什么,你快放开他!他只是个孩子,你要抓人,抓我啊,我换我儿子”
寂静的黑夜中,何晓蓉在前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速度飞快地爬上斜坡,往坡顶上的栏杆翻。
栏杆后面是大片的树林和绵延起伏的群山,要让何晓蓉翻过栏杆,她一头扎进群山树木之中,到时候要抓住她,会难上加难!
付靳锋当即把枪口对准何晓蓉奔跑的背影,原地止步,屏住呼吸,抠动扳机,“呯——!”
寂静的黑夜里,炸裂的枪声,惊动一群在树上休息的飞鸟,哗哗啦啦一片往别的方向飞。
子弹几乎擦前面奔跑的陈明头皮而过。
“姓付的,你他娘的故意的是不是?”陈明摸着发热的脑袋,嘴里骂骂咧咧,“你看准点射击行不行?”
付靳锋没说话,听着斜坡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声,显然他的子弹命中了何晓蓉。
其他几个公安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把电筒照到距离地面大约十五米的斜坡上。
那里,何晓蓉似乎腿部中枪,正从栏杆上翻滚着掉下来。
她并没有掉下斜坡,而是掉在栏杆下的小沟里。
她很快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大腿中枪,跑不过那几个健全的公安,何晓蓉立马一手拎着处于半昏迷的小孩后颈子,一只手拿着一把小刀片,抵在那小孩颈子侧面动脉上,站在斜坡顶处,冷冷看着渐渐朝她靠近的乘警公安们:“都别过来!再过来,这小孩死定了!”
陈明几人顿在了原地。
只有黑娃妈一把冲过去,跪在斜坡下的山石上,对着何晓蓉拼命磕头哭喊:“姑娘,我的孩子跟你无冤无仇,求求你放过他吧,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的命根子,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你把他放了,我跟他换好不好?”
何晓蓉冷冷道:“你的命值几个钱?你觉得我会换?”
中年妇女见哭求不成,心一横,想冲上去跟何晓蓉拼了,却被她身后的肖窈一把拉住,“大姐,别冲动,要相信我们的公安乘警同志,他们受过严格的救援训练,会保护好每一个公民,你要跑上去,只会添乱。”
如此对公安乘警绝对信任的话,瞬间让陈明几个乘警公安打满鸡血,心里都想着,要不把那孩子救下来,他们愧对身上的制服,也愧对对他们如此信赖的人民,为了救下人质,他们拼了!
付靳锋看着拉住中年妇女的纤瘦背影,他瘦削的脸上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这女人是越来越有意思,就冲她刚才那番话,陈明几个今晚要不豁出命救下那孩子,只怕以后都在局里抬不起头。
第33章 火车命案5 把你们都杀喽
“何晓蓉, 请你冷静下来,放开人质,你有什么诉求, 可以跟我们好好谈谈,我们找一个和平的方式解决好吗?”
寂静的黑夜里, 付靳锋那充满些许磁性的低沉嗓音,在火车道两侧斜坡形成的‘山谷’里回荡。
“和平方式解决?呵呵”何晓蓉站在高处, 将黑娃小小的身躯挡在自己的面前,笑得格外意味深长:“我杀了人, 按照你们的法律,我要放下人质,只会死路一条!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不如直接拼了!你们少给我废话,马上退开一百米远, 放我走,不然我直接杀了这个孩子!”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私人恩怨,可以跟我们公安和乘警讲讲, 我们可以帮你解决, 没必要牵扯到无辜之人的性命,你也不想平白无故成为逃犯吧?”付靳锋依旧风轻云淡, 试图用话术勾起对方心中的冤屈和不忿,转移她的仇恨值。
“呵——你们以为我是跟孙雪梅有什么深仇大恨才杀了她?你们搞错了!我都不认识她,我怎么可能有私人恩怨!”
何晓蓉拿刀在黑娃的颈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在黑娃吃痛,从昏迷中迷迷糊糊醒来,发出一道稚嫩的痛喊声中, 神情诡异道:“我数到5,你们再不退,就别怪我心狠手辣,5、4”
“你是跟孙雪梅没有私人恩怨,可在公事上呢?”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何晓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特务吧?”
何晓蓉嘴里的倒数瞬间停止,一脸震惊地看向斜坡底下,站在火车轨道旁的瘦弱女人:“你,你怎么知道?”
浓黑的夜色中,肖窈站在火车轨道一个路灯指示台下,嘴角噙着一抹笑,漆黑的眼眸闪着冷淡的光芒,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美,“孙雪梅买车票的介绍信,写着她是临市机关单位管理档案科的一名科员,因为身患肺咳喘久治不愈,来到医术较好的榕市人民医院治病,感觉好的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医生给她开得药,坐火车回临市。”
她说到这里,余光看见付靳锋几人,正借助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缓慢移向何晓蓉看不见的死角,向何晓蓉所在的斜坡方向行进。
而她的说话声,黑娃妈一直哭喊着让何晓蓉放了黑娃的声音,吸引了何晓蓉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肖窈漂亮的脸上笑意更浓,声音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临市机关单位一名工作人员吧?只不过,你的身份是假的,你的名字是假的,你想窃取临市机关单位某份重要资料是真的!你在临市时,和孙雪梅没有什么接触,孙雪梅或许见过你,但对你没有太大的印象,你窃取不到重要的资料,就想从孙雪梅身上下手。
恰好孙雪梅来榕市看病,你一路随行,期间你多次接近孙雪梅,想从她嘴里套出资料信息都没成功,反而让孙雪梅起了疑心,你为了避免孙雪梅暴露自己,从而选择对孙雪梅下手。
当然,你不可能直接对孙雪梅下手,因为一旦失手,你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于是你让你的‘朋友’,也就是你的同伙,去对孙雪梅下手。
你的同伙可能选择在孙雪梅前往火车站的路途中对她下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同伙失手了,可能是时机不对,也有可能是孙雪梅运气好。
孙雪梅惊慌失措地往火车站跑,期间撞到了马永超,没跟马永超道歉,让马永超记忆深刻。
她可能想报案,但由于她没受到实际性的伤害,又或者,她压根就没看清对她出手之人,想着可能只是遇到劫财劫色的匪徒,就算去报案,公安也不一定能抓到人,想想也就算了。
等她稍微安定下来,她就去火车站对面的国营饭店吃早饭,在那里,蒋一琼不小心碰到她,两人发生了一些口角争执。
等到火车即将发车,她一个人拎着包裹上了火车,你早就跟人换了座位,就坐在她的右手位置。
你找了许多借口,说了很多好话,还给孙雪梅不少糖果点心,一些女性用的头绳项圈等等,博取她的好感,降低她的戒心,跟她有说有笑。
这期间,你一直在试探孙雪梅是否真的发现了你的身份,孙雪梅没有正面回应,等到火车快到同林湾时,你又一次试探,孙雪梅说了什么,让你确定她发现了你的身份,你便杀心四起,准备杀了她。
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你上火车之前,自然看过这辆火车到站点,以及大致的到站时间,你知道天黑以后,距离同林湾车站两公里外有个火车隧道,你选择在那个时候对孙雪梅动手。
孙雪梅患有咳喘病,每日三餐之时必会吃药,医生给她开得药品中,有一味要是镇咳药,按照医生所吩咐的剂量吃,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效果。
但你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给她换了一种加大剂量的镇咳药,这种药看似吃了两颗,实在等于吃了十颗,会让一些体质敏感的人在短时间说不话来。
当火车即将进入隧道时,你假装无意之间提醒孙雪梅吃药,她吃完药,在火车进入隧道后,你立马碰倒孙雪梅的水杯,致使水流在孙雪梅身上,她不得不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过道,想拿手帕把桌子和座位上的水擦干净。
可她刚站在过道,面向车厢头那一瞬间,你就以极快地速度,用双面刮胡刀的一面刀片,割断了她的喉咙!
你割断喉咙以后没有跳车窗而逃,或许是想着站台离这条隧道很近,哪怕车厢里的乘客发现尸体,你可以蒙混过关,或者趁乱而逃,也就按兵不动,却没料到,这辆火车上有个刑侦公安,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了2、3、4号车厢,并且叫列车长联系了站台诸多乘客和公安过来,联手调查此事。
此时你插翅难飞,却依然在狡辩,因为你杀孙雪梅的刀片,在火车出隧道之前,就被你第一间扔出了窗外,警方很难找到凶器。
你大概没料到,你用那刀片割孙雪梅喉咙之时,因为用力太大,刀片断裂一角卡在孙雪梅的喉骨处,被我发现。
而你从你的同伙那里拿得是一整块双面刮胡刀刀片,丢掉一面刀片后,还剩下一面刀片,你要藏在包裹车厢里肯定被发现,情急之下,你用纸裹住那面刀片,放进你的胸衣里,哪怕别人搜身,也不会搜到你那里。
在公安再次搜查3号车厢乘客的包裹时,你预感到公安们发现了什么,故意站在左侧的车窗处,和女人孩子们站在一起,就为了随时逃跑。
你的同伙同样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关键时刻来个跳窗声东击西,你趁乱逃跑,结果还是被我们追上了。”
肖窈说完,伸手理了理被晚风吹乱的耳边头发,表情淡淡道:“以上,存属我个人猜测,要猜错了,你也不要生气。”
“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不聪明,你说了这么多,不管正确与否,你不就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何晓蓉表情扭曲,恶狠狠地看着她道:“你以为我是傻子,看不见你在跟那些公安打配合?看不见他们朝我这里来?!”
她目光阴狠地看向四处已经爬一半斜坡的公安和乘警,神色狰狞道:“是你们逼我的!既然如此,鱼死网破!”
她手上一发力,就要割断黑娃细嫩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乎乎地玩意儿从远处呼啸而来,准确命中她拿刀片的手腕,伴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骨裂,何晓蓉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她整个手腕竟然被那东西生生砸断骨头,无力抓住刀片,滑落在地。
陈明等人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将她死死钳制住,救下她手中的孩子,交由跟着一起跑上来,哭成泪人的黑娃母亲手里。
待陈明的同事给挣扎不停地何晓蓉戴上手铐,陈明看见何晓蓉的手腕弯曲成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手腕还有一个拇指大小深凹进骨头里的石头,不由大惊:“谁有这么大的力气,居然准确无误地把一个石头扔卡进人的骨头里,就像射击子弹一样。”
“能有谁,那位有诸多嫌疑的肖大芳同志干得。”付靳锋叼着一根烟走过来,低头看着何晓蓉手腕上卡着的石头,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莫名,“那个女人,如果是间谍,一定是身手顶尖的那种。”
“喂,我都听到了,你说谁是间谍呢?”肖窈站在斜坡下,仰着头看他们,“真正的间谍在你们面前,你们不说她,反而怀疑我,我要真是间谍,我还帮你们救人质干嘛,干脆都把你们杀喽,省得你们整日对我疑神疑鬼的。”
她在转移何晓蓉视线的时候,特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弯腰从火车轨道旁捡了一颗石头捏在自己的手里,就为了以防万一。
她在末世生存十多年,什么热武器冷武器都用得得心应有,哪怕没有枪,直接徒手扔石头,她也能做到准确无误命中目标。
她难得大发善心去救那个小男孩,结果被这帮乘警公安各种怀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早知道她就不出手里,让那个小男孩死去,让这群乘警公安都受处分去吧!
如此理直气壮,大言不惭之言,直接给陈明几个公安乘警都给整笑了。
陈明伸手拍拍付靳锋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这个肖大芳同志,有点意思啊,听说石楼凶杀案是你帮她破案,排除杀人嫌疑的,你又这么凑巧地和她出现在一个火车上,又凑巧地再次洗清她的嫌疑,她又凑巧地帮你,不,帮我们救下人质,多稀奇啊!”
他一口一个凑巧,听得付靳锋头都大了,嘴里吐出一口烟,冷冷道:“说人话!”
陈明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这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她要真不是间谍,你考不考虑把人给收了?你要不收,记得提前跟我们兄弟分局说一声,局里大把的单身汉,都想找漂亮的姑娘处对象。”
付靳锋瞥他一眼,心里有点烦闷,这好像是第二个男人,在他面前提起,要跟肖大芳处对象。
这女人漂亮是漂亮,他们是看不见她身上诸多疑点?不知道漂亮女人最要命的道理?
“她是不是间谍暂且不提,单说我们公安职业,在七大姑八大姨的眼里是香馍馍,凡是未婚的公安干警,父母亲朋没少介绍对象吧,你们一个都看不上?非得看上她?都长点心吧,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付靳锋说完,掉头往火车方向走去。
陈明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低声嘀咕:“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你该不会也看上了那姑娘,想抢占先机吧。”
付靳锋像没听见他的话,大步走下斜坡,从肖窈身边走过去。
肖窈看着他走过去,眼神满是愤愤不平之色,看起来像是一只生气炸毛的狸花猫,可爱又有趣。
付靳锋偏头看她一眼,“还楞在这里做什么?你不坐车了?”
肖窈楞了一下,连忙走过去,跟他并排着一起往火车方向走,“火车这就要走了?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那个何晓蓉,真的跟我猜想的那样,是间谍吗?”
付靳锋脚步一顿,偏头盯着她看,“你猜想的哪样?”
他的眼眸漆黑又深邃,俊美的脸上带着一股玩味的笑意,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肖窈面对他这样的神情,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一点紧张感,咽了咽口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你放任我跟你一起道去锅炉房旁听案件始末,又故意把乘务长给你的嫌疑人乘客资料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就为了方便我看那些嫌疑人的资料,接着再引导我进行推断,借由我的嘴,拖延住何晓蓉,你们趁机进行营救人质,我就想知道,我猜测的杀人经过,是不是跟你想得一样而已。”
付靳锋收回目光,笑了起来,笑容充满痞气,“你这么聪明,还需要别人的肯定做什么,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说多了,反而没意思。”
肖窈嗤笑:“我不需要你的肯定,只希望你我下次再见,别再拐着弯儿利用我,你再利用我,小心我废了你!”
她趾高气昂地离去,全然没看见付靳锋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
同林湾的乘警和公安办事效率挺高,他们不仅分成两队抓住了逃跑的何晓蓉和她的同伙,还在隧道附近,找到了何晓蓉丢弃的刀片。
至此,此案侦破,案件经过就如肖窈所推测的那样,是这年代常见的间谍犯案。
当黑娃母亲了解完事情经过,第一时间就带着已经做过包扎处理的黑娃,来到肖窈面前,对她磕头道谢:“肖同志,谢谢你,没有你出手帮忙,我家黑娃就要命丧那挨千刀的间谍之手了!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早上上火车那会儿,不要脸的占你便宜,跟你动手吵架,你还不计前嫌地拿自己买的饭盒给我三个孩子吃,救我儿子一命,保住我家的命根子!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我替我家那口子给你磕头了。”
她说着,拉着黑娃跪在肖窈面前,哐哐哐磕三个响头。
肖窈连忙拉住她:“大姐,你别这样,我只是随手一帮,不值当你们这样磕头,折煞我了。”
她确实是随手一帮,没有刻意拿盒饭给黑娃三个孩子吃饭,也没想着救黑娃一命,存粹就是见不得何晓蓉那嚣张样儿。
“不不不,肖同志,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光磕三个响头还不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想让黑娃拜你做干娘,以后咱们多多走动,等我家还完债,我给你寄我家的鸡蛋红薯干啥的”黑娃母亲不由肖窈拒绝,让黑娃又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让黑娃叫她一声干娘,同时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为数不多的钱和粮票往肖窈手里塞。
肖窈自然各种拒绝,两人又是一阵拉扯。
陈明等人结了案,将死者尸体移走,火车工作人员将三号车厢的血迹清洗干净,做完一系列的后续工作以后,站台工作人员吹响哨音,让乘客们上车,火车再次开动,向着目的地出发。
经过一夜折腾,肖窈困得慌,上车就睡觉,这次车厢里安安静静,没人再说话吵闹,全都沉浸在车厢死了人的阴影中。
等肖窈再次睁眼,已经到了中午,平陵县站台到了。
黑娃母亲跟肖窈是一个县的,只是所在村不同,两人就结伴一起下火车。
不知道是不是肖窈的错觉,她总觉的她下车之时,看到付靳锋站在3号车厢的窗户旁看她。
等她回过头去看,却没有看到付靳锋的影子。
由于黑娃母亲所在的村子跟肖窈要去的清水村是反方向,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出了火车站就分道扬镳。
平陵县是个比榕市更加贫穷落后的小县城,县底下的几个小镇和村落,基本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要去清水村,只有蹭人家的拖拉机、驴车牛车什么的,要蹭不到,只能徒步走着去。
徒步一走就是一天的时间,肖窈自然不愿意走,她按照肖翠兰的话,拎着两个包裹走到县东面的县城门口,看看能不能等到一些到县里办事的清水村人牛车。
如果等不到,她打算从空间里挪一辆自行车出来,骑到清水村附近,找个隐秘的地方再把车子收进空间。
不过这样一来,她很有可能在路途中碰见清水村的人,或者认识肖大芳的人,那样就没办法解释自行车的来源。
毕竟自行车在这个年代算是宝马级别的大件物品存在,稀罕的很,谁家要有个自行车,能传得整个村都知道。
想想,她也就站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
好在她运气很好,没等多久,就遇到了一辆牛车。
赶牛车的是个小老头儿,是清水村的人,看到肖窈拎着包裹在路边,勒紧缰绳招呼她:“这不是肖老二家的大妮儿嘛,你从省城回来了啊,要回村上去吗?上车吧。”
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在挺大的,在三十到五十岁间,看到肖窈都往车子一边挤了挤,给她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上车。
一个瘦尖脸的妇女好奇的问:“大妮儿,你这次省城咋去了那么久,比以前多呆了一个多星期了呢。你姑这次又让你带啥好东西回来?”
肖窈上到牛车上,挤坐在一群大妈大婶中间,模模糊糊地回答:“被一些事情给耽搁了,我姑也没给什么好东西,就一些吃的用得。”
“啥事儿耽搁这么久?”
肖窈还没开口,一个穿着还算得体的三十多岁男人嗤笑一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人大妮儿可能耐着呢,人家在省城处了一个对象,这次去省城就是为了找她对象,结果她对象死了,她成了杀人凶手!”
“啥?真的假的!”一群妇女震惊地看向肖窈。
肖窈不知道是这群妇女消息落后,还是肖大芳得罪了那个长得满脸痘痘坑印,眼睛里满眼算计的男人,她皱着秀眉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榕市的公安已经查明死者跟我无关,我因为头部受伤,失去记忆,到现在只想起一点零星的事情,把伤好的差不多了,这才回来。”
她说着,伸手撩起留海,露出左额头上还未完全完全恢复的伤口,以及被石砖砸过的凹痕,证明自己没说谎。
那几个妇女见状,一脸同情道:“夭寿哦,大妮儿,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你爸都不关心关心你,还跟你后妈在家里没心没肺的造娃呢。”
这就有点挑拨离间的嫌疑了,肖窈没吭声。
她不是肖大芳,肖大芳的父亲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有半分好奇,半分不满的情绪。
大概是看她不像往常一样,一提起她那个不作为的父亲,她就炸毛的模样,说话的女人又讪讪地转口道:“好在你有一个好姑姑,你在省城受了委屈,你姑一定给你讨回了公道。”
另一个妇女则好奇地问:“大妮儿,你真失忆啦?你记得我是谁不?”
肖窈摇摇头:“不记得。”
“我是你有根叔的媳妇儿,你得叫我婶儿,你小时候跟我家大壮玩得可好了,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嫁给我家大壮做媳妇儿呢!”妇女亲热得拍着她的手背道。
“我说过吗?”肖窈神情迷茫,一脸无辜地收回自己的手,“小时候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
“说过的,我家大壮可喜欢你了,一直在等你开口说嫁给他呢。”
肖窈笑了笑,没接话。
上来就要她嫁人,看来肖大芳在清水村的口风也不是那么差嘛。
第34章 第 34 章 极品一家人
清水村是个三面都是山, 溪水环绕,风景还算秀丽的小山村。
时值三月末,清水村溪边田间地头四处可见的桃李梨树, 开满一树的粉白花朵,引来无数蜜蜂嗡嗡嗡地穿梭在花朵中, 许多鸟雀躲在团团锦簇的花朵枝头上啼鸣。
肖家位于村子东面主干道的左侧,是一处用大块山石和鹅卵石修建的六间石房, 中间有个堂屋,两侧有柴房、茅房、灶房、鸡鸭圈什么, 外面有个院子,用竹篱笆围着。
肖窈坐着牛车刚到村里,就有好事者一窝蜂地跑到肖家门口大喊:“肖老二、肖老二?你在家呢?你家大妮儿回来拉,听说她在城里杀了人,还被那死了的人打到脑壳, 失去了记忆”
肖窈不知道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愚昧村民,已经跑去肖家提前报信了,她按照肖翠兰说的道路,沿着村口往肖家的方向行进。
清水村很穷, 尽管肖窈已经从平陵县贫穷落后的建筑, 猜到底下的村镇会更穷,但看到清水村随处可见的灰扑扑土坯房, 各种用竹子、竹篾编成席子一样形状做房做墙的竹房,房子都处于松松垮垮,随时都会倒塌的模样,她还是吃惊不已。
这实在太穷了,竹席一样做墙的竹屋子,确定不会漏风漏雨, 能顶住狂风暴雨吹袭吗?
而她在路上看到的村民,身上穿得衣服都破烂不堪,许多人的衣服都打着补丁,有些村民整件衣服补丁摞补丁,身形又特别的干瘦,看起来像是古时候的叫花子,看着就觉得特别可怜。
肖窈生活在物质丰富的未来,以前没少从老一辈人的嘴里听说过这个年代的人们有多穷,那时候脑子里没有太大的概念和实际性的观念,现在身处于这个贫穷落后的时代,她这才惊觉,老一辈的科学家和国家各位领导,为了让全国人民吃上饱饭,解决基本温饱,致力脱贫,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努力。
当然,一个村的人,有好也有坏,当有许多好事者去肖家提前通风报信看热闹之时,也有不少心好的村民看到肖窈回来,不断给她打招呼:“大妮儿,你咋回来了咧,你爸跟你后妈还以为你在城里找到工作不回来了呢。”
“是啊,你爸逢人就炫耀,说你在城里找到工作了,以后会把你赚得钱全给你弟弟宝柱用,你这次回来是给你爸送钱的?”
“大妮儿,你是不是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我看见五姑子那些嘴碎的八婆跑你家通风报信,说啥你杀了人,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的,你得赶紧跑,就你爸那暴脾气,知道你丢了他的面子,他能揍死你!”
“嗯,回来了,我没找到工作,不是送钱,我也没杀人,我不怕他打我”肖窈一一礼貌回应。
她从肖翠兰的嘴里打听过肖大芳的家庭情况,肖大芳的父亲肖二根是个地道的农民,家里一穷二白,和他大哥住在一个老宅,虽然分了家,但其实吃住都在一块儿。
肖家因为肖老爷子建国前是猎户,靠打猎攒了一些钱,在清水村东头花钱请人去山上采了许多大石头,修建一处大石屋,在许多年前,肖家在清水村里算是大户了。
只可惜,肖老爷子和肖老太太有多能干,生出来的孩子就有多懒,肖老太太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前头两个都是儿子,当成宝贝一样疼,后面又生了一个女儿,虽然也疼爱,到底比不上传宗接代的儿子们。
肖家两个儿子从小被父母和爷爷奶奶惯着,啥活儿也不让做,等到他们长大成人,肖老爷子和他父母相继离去,肖老太太也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干活不再像从前那样利索,该肖一根、肖二根这俩兄弟承担家庭重担之时,肖老太太这才发现,这俩兄弟一个比一个懒,家务活从来不做,地里的活儿干一会儿就叫苦连天,他们能躺着就绝不会站着,兄弟俩挣得工分粮食,连自己都养不活。
好在,这俩兄弟长了一副好皮囊,他们年轻时,村里和隔壁几个村好些姑娘们都不在乎他们能不能干活,只稀罕他们的长相,倒让这俩兄弟娶上了媳妇,这么多年来,这兄弟俩一直靠扒媳妇的血,存活到现在。
肖大芳的母亲——杜蓉,当年就是被肖二根英俊的容貌和甜言蜜语给迷住,恋爱脑上头,不顾娘家的阻拦劝说,什么彩礼、聘礼都没要,拎着一个装衣服的小布包,义无返顾地嫁到肖家。
婚后的第一年,肖二根还装模作样,地里家里的活儿什么都干,对杜蓉特别好。
直到她怀孕生下一个女儿,肖二根受肖家影响,本就重男轻女的一个人,彻底变了模样,开始什么都不做,每天对杜蓉冷言冷语,逼着她在月子里洗衣下地干活,赚钱养他和孩子,后来是肖老太太看不过去,很多活帮杜蓉干了,让她歇着,她才熬过去。
杜蓉哭过闹过,还回娘家哭诉过,可娘家当初百般劝阻,她就恋爱脑上头非要嫁给肖二根,娘家人看她回去哭诉,也只是不冷不热的安抚,最终杜蓉心灰意冷选择认命。
每隔几年,杜蓉又生下一个女儿,这让肖二根心里越发不满,觉得她就是一个不下蛋的老母鸡,占着窝不生好蛋,两人时常争吵。
也就在这个时候,肖二根和隔壁村一个颇有姿色的寡妇勾搭上,那寡妇生了一儿一女,肖二根可能觉得那寡妇有生儿子的基因,娶了她,她肯定能给自己生个儿子,便想跟杜蓉离婚。
杜蓉发现他跟寡妇有一腿后,再次跟肖二根大吵大闹一番,哭着连夜跑回娘家,却因为当时是夏季,她走到半路突然下起暴雨,遇上了山洪,一个没注意,被山洪席卷吞噬了生命,直到好几天后洪水褪去,村里人寻找她时,在一处水沟里发现了她被泡涨的尸体。
而在她死后不到一个月,肖二根就用她这些年辛苦下地干活攒得钱,还有她兄弟姐妹看她日子不好过,时不时接济她的钱,转头迎娶寡妇母子进门。
那寡妇进门的第二年,就给肖二根生了一个儿子,肖二根宝贝的要命,整日围着这母子几人团团转,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紧着他们,人也变勤快了,什么活都在干。
转头对前头媳妇生的两个女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每天不是横眉怒对,就是又打又骂。
这么一年又一年下来,作为姑姑的肖翠兰和不少村里人都看不下去,没少护着肖大芳。
拥有如此悲惨身世的肖大芳,对肖二根恨之入骨,她认为是肖二根害死了她的母亲,对母亲不忠,还用她母亲的钱,忘恩负义的娶了另一个女人,对她们姐妹百般苛待。
为此,从小到大,肖大芳都跟肖二根不对付,一直跟他作对,父女俩吵吵闹闹也是常事,她也成为村里有名的不孝女。
原身家庭的痛,让肖大芳备受煎熬,她从小就立下目标,长大以后要嫁出清水村,远离她的父亲,嫁得越远越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只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肖大芳虽然在她姑姑的影响下,如愿跟城里人崔天路处上对象,可被崔天路脚踏两只船欺骗,而那时候她为了讨未来公婆的欢心,避免在公婆面前留下不孝女的形象,在肖二根病重之时,还是不情不愿地回家照顾了他两年。
拥有如此极品奇葩的家庭,顶替了肖大芳身份的肖窈,对此嗤之以鼻。
她不是真正的肖大芳,不会被所谓的亲情和道德绑住,她的目的是来清水村找大队村干部重新开介绍信,去榕市找份工作,想办法买房落户。
肖大芳这些极品亲戚,她直接远离,他们要不识趣,该怼的怼,该打的打,主打一个绝不忍气吞声。
很快,肖窈走到了肖家的篱笆院子外。
此时肖家门口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看见她走过来,一个个指手画脚、七嘴八舌地在说着什么。
肖家篱笆院门口站着好些人,其中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半鬓发白,容貌端正,穿着一件军绿色仿解放衣,年轻时绝对是个帅小伙的中年男人,看到肖窈走到门口,二话不说冲到她的面前,抬手就往她的脸上扇:“你个不孝女,你还敢回来?!你说说,你在省城干了什么事儿?”
肖窈不躲不避,抓住男人扇过来的巴掌,反手狠狠一拧,在男人吃痛发出痛嚎的声音中,一字一句道:“你管我去哪,做了什么?我快死的时候,你这个当父亲的有关心过我半分吗?我告诉你,我很多事情都失去了记忆,但我知道你背着我妈跟跟那个骚寡妇勾搭在一起,还跟我妈大吵一架,害得我妈跑回娘家的途中丢掉性命!我妈死了你不但没有半分难过,还用我妈的血汗钱,转头娶了那个贱女人!这么多年来,泥对我们姐妹又打又骂,各种刻薄虐待,我本可以当你死了,懒得搭理你。可你重病半瘫在床时,你的好老婆,好继子继女都不愿意伺候你,是我不计前嫌,一泡屎一泡尿的伺候你!如今我在外头受了欺负,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你不关心关心我身体如何,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打我,你这个你这么黑心烂肺,不把自己女儿当人看的父亲,你也配打我,指责我?!”
她这一番慷锵有力地控诉,不止肖家的人听呆了,外头那些凑热闹的村民们也呆住了。
肖二根跟肖大芳母亲的事情,村里人基本都知晓,但不知道细节。
说实话,像肖二根这样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男人,方圆几个村有不少他这样的男人,大家都见惯不怪。
在这贫穷又落后的时代,很多乡下人思想无比封建,许多人重男轻女,觉得儿子就是家里的根,女人必须要生儿子,才算完成任务,才是这个家的人。
一旦女人生下女儿,不管这个女人有多贤惠,有多能干,在许多人的眼里,她就是生不出好蛋的好母鸡,被男人打打骂骂纯属活该,谁让她生不出儿子来呢!
而女儿,在绝大部分人的眼中就是个赔钱货,将来迟早会嫁人,会成为别人家的人,因此很多家庭对女儿是百般苛待,吃穿用度都是捡家里‘耀祖’剩下的,还觉得自己对女儿不错,至少生养了她,在她们长大以后,各种压榨她们所挣的钱,收取高额的彩礼、聘礼,不顾她们的意愿将她们嫁出去,还美名其曰是为她们好。
像肖窈这种敢对父亲还手,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揭他老底,落他面子,在许多人的眼中,那就是不孝!
有些男的开始指责肖窈:“肖大妮儿,不是叔说你,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老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干啥?你爸也是关心你才教训你,要换成别人,他才懒得动手。”
“什么叫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那我问你,我现在把你儿子杀了,跟你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是什么感觉?”肖窈斜眼睨他一眼,眼神冰冷道:“我可不需要我所谓的爸来关心我,你要是觉缺少关心,不如让他来好好关心关心你?”
男人被她说得脸色一变,气道:“你,你这个丫头咋能这么说话呢!我这是为你好。”
“可别为我好,你是我的谁啊?我需要你对我好吗?”肖窈嗤之以鼻,“刀不割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挺大一个老爷们儿,别没事儿对人家的事情指手画脚,也别跟我道德绑架,真惹毛了我,我把你全家都杀喽!”
清水村其实有不少人经常到镇上的报亭去买报纸,对许多事情都有一定的了解,不少人知道榕市最近发生了一桩离奇的杀人命案,报纸上还印刷了最初的嫌疑人画像,不过因为画像印刷的有些模糊,画得也跟肖窈不太像,大家也没往心里去。
昨天肖翠兰给肖二根发了一封加急电报,村上喇叭通知他去县里拿电报,他向村里借了头水牛,套上架子车,匆匆赶到县里拿到电报后,从电报上剪短的话语中得知肖大芳背着他在省城处了对象,那个对象还脚踏两只船,死在了荒废的石楼里,肖大芳脑袋受伤,失去记忆,成为了嫌疑人,最后经过公安一番调查,沉冤得雪,肖二根的心里就憋着一团火。
他对这个屡次跟他作对争吵的大女儿由衷的不喜欢,奈何大女儿长了一副好皮囊,完美继承他和前头妻子的容貌优点,是村里名副其实的一枝花,方圆几个村子的年轻人都争先恐后地来向他提亲,他权衡利弊了许久,相中好几个家里有钱有粮,愿意给大彩礼的几户人家。
谁知道大女儿不愿意嫁那些人,扬言她就是死,也要嫁给城里人,不愿嫁给乡下泥腿子,把他气的不轻,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她当即就跑去了省城,去她姑的家里。
之后他用很多方法逼她,她都宁死不嫁,甚至有一次直接当着他的面儿,拿刀抹脖子,把他妈给吓坏了,让他不要再逼大女儿,他这才没再逼她。
再后来,他上山砍柴,不小心摔下山,成了半边瘫,在床上养了快两年伤才好。
原本他以为大女儿跑回来照顾他,是想通了,心里头还有些高兴,还想着好好的跟她商量商量,找个她满意点的婆家嫁了。
谁知道他伤一好,她又跑了,再次有她的消息,她竟然背着他在城里处了对象,还搞出那么大的事情出来,惹了一身骚,丢尽他脸面!
肖二根恨不得将这个不听话的逆女打死,又碍于面子,叮嘱家人里不要跟外人乱传肖大芳杀人的事情,没想到第二天天一亮,这事儿不知怎地,传得整个村都快知晓。
此刻,肖大芳挡着诸多村民的面儿,扒他老底不说,居然还敢还手,力气还不小,似乎要把他的老骨头都给折断,肖二根又气又怒,涨红着脸皮,眼神阴鸷地盯着她怒吼:“你翅膀长硬了,竟然敢跟老子动手!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说着不顾手上的痛,四处去寻找趁手的棍棒武器。
肖家人见状,也没人劝着拦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肖二根身边有四个男女,左边女的,是个四十多岁,珠圆玉润,皮肤比许多农村妇女白净,颇有几分姿色韵味的中年女人,正用一种满是算计的眼神看着肖窈,这女人是肖大芳的后妈,肖二根不顾一切娶得寡妇——袁水仙。
挨着袁水仙,一个大概十八岁的女孩子,跟她长得有七分相,长了一张鹅蛋脸,五官挺周正,梳着跟肖窈一样的两个大麻花辫,可惜皮肤颇黑,身形又比一般的女孩子圆润,看起来又胖又土气。
她正用一种嫉妒又得意的复杂眼神看着肖窈,看她的模样,肖窈就猜到她是肖大芳的便宜继妹——郭碧莲。
而站在她俩右侧一个大约二十岁的男人,长得瘦瘦高高,斯文白净,容貌也跟袁水仙相像,外表上来看,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看向肖窈的目光,充满惊艳和隐晦的兴奋光芒,看得肖窈很不舒服。
这种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一种野兽看到猎物后,觉得猎物即将成为自己囊中之物的兴奋光芒,让人由衷的讨厌。
这人,就是肖大芳的继兄——郭永旺。
他身边站着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长得又黑又胖又壮,身上穿着的衣服没有补丁,肚子胖的都快把衣服挤爆,一看从小就暴饮暴食,吃得肥头大耳,才能有如今的模样。
这男孩一双眼睛不安分地转着看肖窈,像是在憋什么坏,一看就是个被大人惯坏的熊孩子。
这小孩是肖大芳那个便宜弟弟,肖二根当成命根子一样疼的儿子——肖宝柱。
肖窈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看向肖家堂屋里匆匆跑出来的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五官精致,眉目如画,大眼睛波光盈盈,看着就是一个美人儿。
不过她头发枯黄,脸颊瘦削,身体也干干瘦瘦的,嘴唇泛白,走起路来都在打飘,一看就是长期饥饿缺乏营养,或者生病才变成现在这副干瘦模样。
肖窈一眼认出她是肖大芳的妹妹肖小芳,因为她的五官容貌,跟她长得有八分相。
此刻肖小芳正一边咳嗽,一边拖着瘦弱的身躯,费劲力气去阻拦在院子找到棍子,气汹汹往外冲得肖二根,“爸,您别这样,小姑在电报里说了,大姐脑袋受到重创,伤还没好,又失去记忆,她在外面受了那么重的伤害和委屈回来,您不说关心关心她,怎么一上来就要打她啊!”
“你给我让开!”肖二根一把将她推开,怒气冲冲道:“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伤害关我什么事?我让她跑出去了?她这次回来,失去记忆都敢跟老子动手了,老子要不教训教训,她要翻天!”
肖小芳本就生着病,身体十分虚弱,被他这么用力一推,直接推倒在地,摔得不轻。
她不顾自己的摔伤,一把抱住肖二根的大腿,眼泪汪汪道:“爸,算我求您了,您别打大姐,她不是故意跟您动手的,她失忆了啊”
在气头上的肖二根,压跟听不进去她的话,将她一脚踢开,怒骂:“你给老子滚!你再拦着老子,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打!”
他这一脚踢过去,正好踢到肖小芳的心口,肖小芳被踹得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捂住胸口,蜷缩在地上痛嚎不止。
这下院外看热闹的一些妇女看不下去,纷纷指责,“肖老二,你这也太过分了!孩子再有错,哪能下这么重的手!你要是把孩子打死了,你看公安抓不抓你!”
“就是,俩姑娘都这么大了,哪还能像小的时候那样,把人往死里打。你这样打法,谁敢娶你家女儿,到时候你姑爷跟你女儿吵个嘴,你就照这样把人往死里打啊?”
“对,肖老二,咱们都是街坊邻居,你是啥样儿的人,我们最清楚不过,你当初娶大芳妈的时候,可是当着她兄弟的面儿发过誓,要对大芳妈好的,结果呢,你转头跟那臭不要脸的寡妇勾搭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刻薄虐待大芳两姐妹,你是真以为大芳那兄弟是个脾气好惹的人啊?”
“不是说大芳妈那小兄弟之前参军,死在了战场,大芳妈另外一个兄弟也病死了,其他姐妹都嫁的很远,很难回来帮衬她,肖老二这才可劲儿的欺负她们娘俩嘛?”
“嗐,她小兄弟没死,我兄弟媳妇是他们那村儿,前两天回娘家,听他们说,她小兄弟给他家写了封信,说是他这些年一直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一直在苏联当卧底,前几年被苏联人发现了身份,逃跑之时受了重伤,被北方边境的老乡发现救助,养了好几年,在那边跟老乡的女儿接了婚,今年才想着回老家。”
第35章 第 35 章 威胁
几个大娘大婶的声音, 肖二根一字不落全都听了进去,脸色变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敢这么欺负杜蓉母女俩, 完全是因为杜蓉大哥死的早,她几个姐妹都嫁了, 最小的兄弟也在她结婚的第二年参军没了音讯。
如今杜蓉最小的兄弟居然还活着,还即将回来了, 肖二根想起杜蓉那小兄弟的暴脾气,心里直发抖。
这下他顾不上揍肖窈了, 对着肖窈恶狠狠道:“今天就看在你舅舅的份上放你一马,你要再敢忤逆老子,就是你舅舅来了也不好使!”说完转头往屋里去了。
袁水仙母子四人看他走了,对上肖窈那冷如冰窖,看他们一家人像看死狗的眼神, 想说得话都堵回喉咙里,一家子跟着肖二根灰溜溜进屋了。
走之前,郭碧莲不甘心地对袁水仙说:“妈,她身上带着那么多小姑给得东西呢, 咱们不要啦?”
“那是你小姑吗?肖翠兰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们母子?她一向惯着那两姐妹, 每回邮寄东西回来,表面上一视同仁, 实际只给我们一点,绝大部分都给她们和她们奶了,每回邮寄的东西还指定要那臭丫头拿,别的人都拿不到,我们要什么?”
袁水仙不耐烦道:“你没看见那个丫头看我们一家人的眼神,那是杀过人才有的阴狠眼神, 那种眼神,我很小的时候在那些土匪军人身上见过,我劝你以后少招惹她,别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郭碧莲撇撇嘴,不信邪,“就她?杀过人?以前她就是只是嘴上吵得凶而已,连我跟我哥都打不过,每回都被我们压着欺负,现在她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成为杀人嫌疑人后就敢跟我们动手,我可不信。”
郭永旺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道:“大芳这次回来漂亮很多啊,那胸,那小腰,啧啧”
“你少给我打她主意!”袁水仙回头,照着他的脑袋打一巴掌,“你爸还指望着把她卖嫁出去,换好价钱!在她出嫁之前,你要对她动手,让她成为了破鞋,你爸得揍死你。”
郭永旺不屑道:“他又不是我亲爸,我还怕他?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任由别人欺负我?”
袁水仙沉下脸,“我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这件事情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敢对那死丫头片子动手,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你爸把你往死里揍,我可不会帮你求情。”
她还等着肖二根把肖大芳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她会哄着肖二根把钱全部拿给她,攒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用。
要是肖大芳被破了身子,就成了一个不值钱的烂货,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自己讨厌的人做儿媳妇。
“知道了。”郭永旺不情不愿应下,进屋之前,回头冲着院外的肖窈露出自认为迷人的笑容。
肖窈懒得理他,走进院里,搀扶肖大芳,“你还好吗?”
此时院外的人看没啥热闹可凑了,渐渐散去,只有几个好心的大娘老太太走过来,一同扶着肖小芳道:“大妮儿,你还是把小妮儿送去镇上的卫生所看看吧,你爸也太狠了,把小妮儿都踹吐血了。”
“不用,我没事。”肖小芳虚弱地靠在肖窈的身上,冲着肖窈微微摇头:“姐,我真没事,你扶我进屋歇会儿就好。”
肖窈沉默两秒,把她一把抱起来,往镇上的卫生所走:“先去卫生所看病。”
肖小芳惊呼一声,双手赶紧搂住肖窈颈子,一边惊讶她姐力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能一下把她抱起来,一边倔强道:“姐,我不去,我们手里哪有钱看病,我熬几天就好了。”
“熬?再熬下去你就死了。”肖窈抱着她,速度极快地往村道上走,等走到人少的地方,这才在她耳边嘀咕:“小姑给了我三十块钱,让我不要跟其他人讲,这钱足够你看病了,等看完病,剩下的钱都给你。”
她并不关心肖大芳的家人亲朋为人如何,但这个肖小芳是肖大芳唯一的妹妹,从刚才肖小芳不顾自己生病的身体,拼命护她的模样来看,这俩姐妹的感情应该是很好的,既然她顶替了肖大芳的身份,对于对肖大芳真心好的家人亲朋,她自然要照拂一二。
肖翠兰给得那三十块钱她没要,是因为她手里有卖物资的大把钱票,从那些钱票里拿三十块钱给肖小芳,她并不心疼。
肖小芳也知道她们的小姑对她们姐妹俩有多照拂,可以说,要没小姑从小到大护着她们,她们姐妹俩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心中一安,肖小芳靠在肖窈的怀里,眼泪无声流,“姐,你刚走没多久,我在河边洗后妈一家人的衣服,就被郭碧莲一把推到河里。她站在岸上看着我在水里扑腾,笑得嘻嘻哈哈,一直用竹竿打我的手和头,不许我爬上岸。我快淹死的时候,郭永旺下水来救我,他救我的时候,一直摸我的胸和屁股”
这些事情,肖小芳没脸跟外人说,只有跟肖二根说,肖二根不仅不给她讨公道,还大骂她自己不小心掉进河里,还臭不脸的冤枉郭碧莲兄妹俩。
她满心的委屈和痛苦无处可诉,加上在水里泡得太久,很快病倒在床。
在这期间,肖二根对她不闻不问,郭永旺总是在她房间外转悠,企图趁她昏迷之时,占她便宜,她只能把房门关死,连饭都不愿意出去吃。
这些天,除了脑子有些糊涂,有些老年痴呆的肖老太太,偶尔清醒过来给她送药送吃的,肖家其他人,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死活。
她一直苦苦熬着,就想等着自己的姐姐回来救她,可是肖大芳去了很久都没音讯,再次有音讯却是肖翠兰发的电报,告知她,肖大芳突遭横祸,失去记忆,很快会回。
她这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
原本她不想跟姐姐说这些事情的,可是姐姐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抱着怀里,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和温暖,她忍不住
肖窈脚步一顿,久违的感到胸腔涌起一股名叫愤怒的情绪。
她想过肖大芳的家人不好相处,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奇葩极品,对肖大芳姐妹俩做得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只能‘恶毒’两个字来形容。
她不知道肖大芳姐妹的处境在这个年代是个例,还是有许多姑娘跟她们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此刻她握紧了双手,安抚肖小芳道:“我知道了,你先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肖小芳眼皮一跳,觎着她的脸色道:“姐,你不要冲动,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肖窈抱着她来到镇上那破旧不堪,写有卫生所三个字的两层建筑物前,“先把你的病养好再说。”
肖小芳因为重感冒发展成肺炎,又被肖二根踹到胸口,胸前一片淤青有软组织挫伤,卫生所的医生建议她输液住院。
她这一住院就住了一个多星期,期间她的小舅舅来看过她一次,挺闻她们姐妹这么多年的遭遇,暴脾气的要去揍死肖二根,被肖窈给劝解住。
肖窈当然不是替肖二根着想,而是对于这个舅舅的出现,她另有打算。
她跟肖小芳劝走小舅舅以后,她就在医院里守着肖小芳,一直照顾小芳的饮食起居,等肖小芳的病彻底治好,已经是十天后了。
肖窈为了肖小芳的病,已经在清水村耽搁太久时间,肖小芳病一好,她立即拉着肖小芳,先去供销社卖了几包不要票的大前门烟,两斤红糖,一罐麦乳精,一瓶老白干,若干糖果点心,在肖小芳瞪圆了的眼睛中,领着她去村里的大队部,开前往榕市的介绍信。
大队部不大的村支书办公室里,一个年约五十,穿着一身灰色列宁服,长相看起来很老实,眼神却透着一股精明劲的老支书,喝着手里印有劳动最光荣搪瓷水盅里的茶水,慢悠悠道:“大妮儿,不是叔不想给你开介绍信,是你上月才来大队部开了介绍信,跑去省城惹一堆麻烦事儿,省城打电话到公社,让社长找我了解你和你家的事儿,叔知道你在家里不容易,叔自个去公社把这事儿压了下来,没让你爸和村里人知道。你这才回来多久,又要开介绍信,咱们村儿就没这样的例子,你这频繁开介绍去省城,不是给国家增添负担嘛。”
肖窈站在他办公桌对面,二话不说,把先前在供销社买的烟糖酒之类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老支书的面前道:“叔,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是人民的好干部,一心为咱们村儿的人着想,没有您管理咱们清水村,咱们村儿哪有如今的好光景。”
她一顶高帽子戴下去,又带着这年头稀罕地烟酒糖什么的,把老支书吓一跳,急急忙忙把东西推回到她面前,“你这是干啥,好好说话就成,你搞这些资本主义贿赂行径,这不是害我,让我犯错误嘛。”
“叔,我不是贿赂您,我是感谢您,我在省城遇到的事儿,要没您压着,早就闹得人尽皆知!在事实没查清之前,只怕我爸就冲到省城把我打死了。”
肖窈一脸诚恳,“您随手做得一件事,就救了我一条命,我要不来感谢您,那我跟狼心狗肺的人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这点东西,值不了多少钱,就是我一片心意。我跟我妹走得小道来到大队部,这会儿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家里吃饭,没人看见我们。”
她言辞诚恳,态度良好,跟以前那动不动就吵吵闹闹,咋咋呼呼,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的模样完全是两样。
老支书心头十分满意,放下手中的茶盅,有些为难道:“大妮儿啊,叔实话跟你说吧,不是叔不想给你开介绍信,而你爸你后妈早就在我这儿打过招呼,让我不要给你开介绍信,叔要是给你开了介绍信,你爸那边”
“叔,我爸我后妈是什么德行,相信您比我清楚,他们不让您开介绍信,无非是想把我跟我妹卖给我们不愿意嫁的男人。叔,我知道您怕得罪我爸他们,但您有没有想过,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肖窈指着她左额上的伤疤道:“我死里逃生,从鬼门关转了一趟,什么事情都想开了,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把我逼急了,不管是谁,挡我道,我就把他杀了,连您也不例外!”
老支书脸色一变,刚要拍桌,肖窈又口气一变,“当然了,支书您是无辜的,我不可能对您动手,不过您要是不识趣,我就把您经常利用职权,调戏欺负村尾知青点那些女知青,甚至跟我后妈有一腿的事儿,全都告诉我爸和村里人知道,还会去县里和省城政府单位告状,到那时候,你猜县里的领导会怎么处理你?我爸又会不会跟你拼命?”
老支书手一抖,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肖窈神神秘秘一笑,“村支书,您糊涂啊,这年头干部偶尔犯个错误不打紧,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那些女知青,她们可是响应主席号召,来咱们村儿搞建设的共和国战士,您动了她们,以为她们不敢伸张,不敢反抗,殊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眼,一旦你对女知青做得事儿,甚至你克扣知青粮食的事儿被上头知道,你吃枪子儿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会连累你那在县里政府单位当科员的儿子。”
她当然不知道老支书干过什么事,但这年头已经有不少女知青下乡搞建设,那些女知青都是接受过文化熏陶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她们来到乡下,发现这里跟她们想象中为国家添砖加瓦的情形不一样,每天不是下地干农活就是干各种苦力活,吃尽了苦头。
这个时候她们后悔了,想回城里,却因为没有回城指标回不去,有些吃不了苦的女知青,就会听信村里那些干部许下的给她们弄回城指标的谎言,被他们吃干抹净,遍体鳞伤也回不去,只能打落血牙往肚子里吞。
肖窈在来大队部之前,已经从肖小芳的嘴里打听过老支书的为人和家庭情况,知道这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平时没少往村里那些漂亮的姑娘媳妇身边转悠,他这样的人,很难不对那些身无依靠的漂亮女知青,还有那个一看就不是个安分主儿的袁水仙动手。
肖窈只是随口诈一诈村支书,没想到他还真干过。
这下,不用肖窈再多说什么,老支书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道:“你这丫头,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别以为你胡言乱语,我就会妥协”
肖窈打断他,“叔,我只是想让你开两张时间长点的介绍信,拿到介绍信,我和我妹会离开清水村。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会再回到这里,你那些事儿,我们也会烂到肚子里,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但如果你不识趣,我现在就把你做得那些事情抖出来。”
肖小芳一惊,看着肖窈那张漂亮又表情认真的脸,欲言又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支书不得不认命,他抽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按照肖窈的要求,给她和肖小芳一人开了一张去榕市探亲的介绍信,但具体何时去榕市,何时回清水村的地方空着,由肖窈自己填。
接着他拿起大队部的公章,在介绍信哐哐盖上红戳,递给肖窈道:“我提醒你一句,哪怕你自己填时间,探亲介绍信的时间只有三个月,哪怕你拿到介绍信去了城里,你要没在介绍信过期前在城里找到工作,你还得回村里重新开介绍信。”
肖窈接过介绍信,仔细地看一眼,确认无误后道:“我知道。”
超过介绍信的时间没有找到工作,没有在城里落户,她会被城里的公安当成流民,谴回原址,到那时候,再想开介绍信去城里就麻烦了。
“姐,你确定要带我去榕市?”姐妹俩拿着介绍信从大队部出来,肖小芳跟肖窈往肖家走,一脸迷茫和不安,“现在城里的工作可难找了,听说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多乡下人想在城里找工作都找不到。我们要是离开了清水村,要找不到工作,又没地方住,被那些公安当成流民抓起来怎么办?到时候我们被遣送回来,爸觉得我们又丢了他的脸,他是会把我们打死的!”
肖窈牵住她因惧怕而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和手脚都在颤抖的左手,轻声安抚:“不要怕,就算我们没找到工作,没有住处,姐也不会饿着你,更不会让你成为流民,被遣送回来,受那家人的欺负。省城里有我们的小姑,哪怕我们找不到工作,她也一定会帮我们。再说了,世界那么大,不是只有呆在清水村才能活,榕市要是找不到工作,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她早就想过了,要是她在榕市找不到工作,介绍信也过期了,她完全可以跟着流民一起偷扒火车、汽车什么的,去到条件艰苦的西北边疆地区去找活儿落户。
这时代买火车、汽车票没有实名制,车站也不像后世修建着许多闸门关卡,层层防止人们逃票。
只要你胆子大,随时可以偷偷摸摸流进火车、汽车站,趁工作人员不注意,爬到车厢顶、溜到过道座椅底下躲着,随时换地方,工作人员不一定能发现你。
就算发现了你,再没有介绍信的情况下,你只需要补齐车票的钱,工作人员也不会说什么。
而在六零年代,西北边疆地区地广人稀,正是需要引进各种人才、人口到边疆地区搞建设开发的时候。
许多流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扒着火车汽车到了边疆地区,当地政府工作人员,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甚至给他们工作做,让他们落户。
这时代虽然各方面都挺严格,但也有制度不完善和网开一面的时候,肖窈拥有空间,拥有大量的物资,她去哪都能活得很好。
肖窈的手因为长年在末世拿枪摸刀,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手有些粗糙,可肖小芳握着她的手感觉无比温暖,眼含热泪道:“姐,我相信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姐妹俩手牵着手回到肖家,肖二根一家人正在吃饭。
看到她们姐妹俩回来,肖二根阴阳怪气道:“你们俩还知道回来?”
“大芳、小芳,你看你们俩要回来,也不提前吱一声,我就煮了我们五个人的饭,没有多余的。”袁水仙一脸抱歉的说。
不大的堂屋里,摆着两张黑漆漆的饭桌,靠里的那张饭桌是大房肖一根的,他们就吃着红薯稀饭和黑面馍馍,外加一个酱黄瓜、一小碟小咸菜,看到肖窈姐妹俩进门来,大房一家人都不冷不热的,话都不说一句。
靠门口的则是肖二根一家的饭菜,桌上蒸鸡蛋、玉米窝头、白米粥、辣椒炒肉什么的都有,一个个吃得满嘴是油,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暴富了。
连日没粘过油荤,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肖小芳见状,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肖窈像是没看到肖二根一家人得意洋洋的嘴脸,闷声不吭地拉着肖小芳的手,走进西边一个房间特别小,屋里对着成堆的稻草和各种农用具,光线特别昏暗,像是一个杂物间的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她这是什么态度?!老子跟她说话,她竟然掉头就走!没一点家教!”门外传来肖二根摔筷子的声音。
“好了孩子她爹,你别生气,孩子刚回来,应该还在气头上,发发脾气也正常,过两天就会好。”袁水仙那假惺惺的声音也传来。
“哼,她还敢甩脸子,她也不看看自己是谁,要不了两天,她就会”郭碧莲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谁捂住了嘴。
肖窈站在门口听完他们的对话,回头打量着眼前破旧漏风,却被肖小芳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小屋子,“这是我们俩住的屋子?”
“是的,十年年前我们就住进这间屋子里,这屋子以前养过鸡鸭鹅,后来又成了杂物间,妈死后,我们就被爸赶到了这间房里住。”肖小芳知道她失忆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有些伤神道。
肖窈将随身携带的两个包裹,放到屋子靠墙一张看起来快散架的木板床上,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将油纸扒开,露出这时代常见的金黄酥脆的核桃酥,塞到肖小芳的手里,“吃吧。”
肖小芳闻到核桃酥那诱人的香气,咽着口水道:“姐,我们在卫生所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不少小姑拿得糕点点心,这剩下的是要分给爸他们的,我们要都吃了,这不太好吧。”
“傻姑娘,你爸都盘算要把你卖出去了,他们一家子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你还替他们着想,你傻不傻?”肖窈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戳她脑门。
肖小芳悚然一惊,“不能吧,爸不是说要给我们找个好人家吗?怎么可能把我们卖出去?”
“那你告诉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就凭他们一家人懒散不干活的模样,他们哪来的钱粮去买那些白面肉菜来吃?”
肖小芳沉默两秒,捧着手里的核桃酥,眼眶红红:“姐,我们该怎么办?”
肖窈往床上一躺,神情淡定道:“不要怕,有我在呢,我们养精蓄锐,见招拆招。”
第36章 第 36 章 打脸
这一晚, 肖窈跟肖小芳姐妹俩都没睡一个好觉。
先是郭碧莲穿个白色的衣服,披着长头发,故意在她们小窗户外装神弄鬼, 鬼吼鬼叫,吓得肖小芳缩在肖窈怀里瑟瑟发抖, 眼泪直流。
显然郭碧莲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肖窈直接下床,趁黑从空间里弄一袋辣椒面, 搅进睡前没倒的洗脚水里,从窗户泼了出去, 很快听见郭碧莲发出惨叫,嘴里骂着几句难听至极的脏话跑了。
郭碧莲消停没多久,肖小芳好不容易靠着肖窈睡着了,又有人在撬她们小屋子反扣的小木门。
肖窈微微叹气,这郭碧莲兄妹俩, 真是一个妈生的贱德行,这么接二连三的折腾,放谁的身上都受不了。
难怪肖小芳胆子那么小,有点风吹草动都害怕, 估计这么多年来, 袁水仙一家子没少折腾她们姐妹俩,她才会变成如此胆小畏缩的模样。
肖窈将睡熟了脑袋枕在她手臂上的肖小芳轻轻放在床上, 接着轻手轻脚下床,走到小木门后,从空间里拿出一根棒球棒,速度极快地打开木门上的门栓,在郭永旺没有防备,扑倒进门口时, 举起棒球,照着他的脑袋和身体,使出全身的大力气,噼里啪啦往死打!
直打得郭永旺鼻青脸肿,惨叫不停,嘴里不停地哭喊求饶,惊动了肖家大房、二房的人都一起来查看,她这才一脚将郭永旺踹出房门,关上了小木门。
接下来的后半夜,外面总算安静下来,肖窈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在村里此起彼伏的鸡叫声中,肖窈被肖家人陆陆续续起床,弄得叮铃咣当的声音给吵醒。
她跟肖小芳一同拿上洗漱要用的牙刷毛巾什么,准备出去洗漱,这个时候肖窈才发现,肖小芳居然连只牙膏都没有,用得是几分钱一袋的古老牙粉,外加一支已经刷得毛都不剩下几根的牙刷头,毛巾也烂得不成样,而蹲在院外洗漱的肖二根一家人,用得都是好牙刷、好毛巾和牙膏。
肖二根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他对自己两个亲生女儿百般刻薄,却对后妻的继子继女百般好,说他脑子进水,都是抬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