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工作问题
肖窈姐妹在洪家一住就是两天, 这期间洪老太太没少刮刺她们姐妹俩,也没少找着由头跟肖翠兰吵架。
肖小芳住得心里难受,一直让肖翠兰夫妻帮她找工作, 也没少和肖窈到榕市各处找工作。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距离十年大动荡不到一个月了, 各地已经收到风声,处处风声鹤唳。
榕市和很多地方一样, 从前两年开始,就在大规模的精简职工, 单位工厂里只留一些必不可少的职工。
不过就算如此,许多单位工厂也会陆陆续续招一些工作岗位,这些岗位,一般都是给拥有城镇户口的居民开放,或者是给内定人员的。
肖窈跟肖小芳没有城镇户口, 她们经过不少工厂单位的门口,看到门口贴着大红纸,上面用黑毛笔写着招工的工作岗位和招的人数,不管是什么工种, 她们总会上前问问。
人家一听她们是农村户口, 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她们。
肖小芳垂头丧气地坐在街道边的花坛上,“姐, 我们没有城镇户口,工厂和那些招工的单位都不要咱们,咱们也不能一直呆在小姑家,我们该怎么办啊。”
肖窈抬手罩在自己的眼睛上,避开中午刺目的阳光,看着对面一处写着棉纱纺织厂字样的工厂门口, 不慌不忙道:“其实有不少工作是不需要城镇户口的,不过这种工作,一般都是吃力不讨好,工资又不高的临时工作,你要实在想上班,也不是不能干。”
肖小芳:“姐,是不是临时工,工资高不高都无所谓,我能吃苦,我只想靠自己的劳动自力更生,不依附任何人生存,也不想看任何人的眼色活着。”
现在的工厂基本都是包住宿的,那些住宿除了夫妻之外,其他的单身工人都是七八个人挤在一间狭窄的宿舍里。
不过宿舍再拥挤,也比寄人篱下,住在洪家被洪老太太挤兑的好。
肖小芳宁愿去工厂跟人挤住在拥挤的单身宿舍里,也不愿意再住在洪家,看洪老太太的白眼。
看来这丫头的思想觉悟还挺高的嘛。
肖窈笑了起来,盘算起这两天她们看过的招工告示:“我们前天看过的百货大楼招售货员,说得是只招两个人,说我们农村户口不符合他们的招工条件,实际,他们招工的告示就是给外人看的,那两个工作岗位早就内定给百货大楼有关系的人了,哪怕别人有城镇户口,也进不去。”
“原来是这样。”肖小芳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这跟我们找工作有什么关系?”
“你看啊,那些公招的工厂单位,很多岗位是内定的,但也有一些岗位是真需要外人去做的,只不过那些岗位不会明面招人,得需要你找一些人脉或者送些钱票大礼什么的,才会把工作岗位给你。”肖窈提点她。
肖小芳恍然大悟,“可我们手头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人脉,就算有机会,我们也难找到工作啊。”
“这你不需要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肖窈压低嗓音,凑在她的耳边道:“我打算用手头的钱去黑市做倒爷买卖,运气好的话,几天就能赚上一大笔钱,到时候用那些钱帮你打通一些关系,你就能上班了。”
“倒爷?”肖小芳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慌地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看见她们,这才惊道:“姐,你疯啦,上头是不允许咱们平头老百姓私自做买卖营生的!尤其你还想去黑市做倒爷,那是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根,要被人抓住,坐牢改造都是小事,情节严重点,会吃枪子的!”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单干,不打算带上你。”肖窈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古以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要不冒险去干倒爷,我们姐妹俩会穷苦一辈子!”
她自然不会去什么黑市做倒爷,她空间里有大把的物资,几辈子都用不完,压根就不需要卖命挣钱。
这不是她把肖小芳带到了榕市,眼见肖小芳要找到工作,过上比在乡下肖家更好的生活,她也算对得起肖大芳这个身份了。
她打算慢慢跟肖小芳和肖翠兰夫妻一家人拉开距离,淡化肖大芳这个身份,重新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份,再买套房子,随便找个工作吃吃喝喝,过上躺平的日子。
为了避免日后撞上她们,拉扯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需要找个借口,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粮,来买房和吃喝喝。
倒爷在这个年头并不少见,大多都干着走私的行当,他们把国内许多稀缺的粮油半导体等物品从苏德等国来返捣腾,过程艰辛又危险,时常有人因为私自倒卖丢掉性命,但也有不少人赚得盆满钵满。
有这个借口在,哪怕以后她买房、吃好喝好的事情暴露,肖小芳等人也只会觉得是她胆子大,做倒爷挣到的钱来买这些东西,不会往别的地方多想。
肖小芳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种胆大包天的想法,她试图说服她,说自己宁愿过苦日子,也不愿意让她拿生命冒险去赚那些钱,到头来把命丢掉。
肖窈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实际一副我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会改变的态度。
之后的一个星期,肖窈早出晚归,甚至有些时候一整夜都不回来。
这下不光肖小芳着急,肖翠兰夫妇从肖小芳嘴里得知她在干倒爷的活儿,也是对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大芳啊,犯法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去做啊,姑知道你心急挣钱养活你们自己,可是干倒爷这事儿,一旦被公安和街道办事人员给抓住,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姑,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彼时肖窈正在洪家外间的上下床上睡觉,她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斤肉票,五块钱放到肖翠兰的手里,“我这几天没少挣钱,姑,你拿着肉票,去副食店买斤肉回来做红烧肉吃吧。”
洪家屋子本来就小,又住着三代人,现在还加上她和肖小芳两人,本来拥挤的屋子感觉更加拥挤。
肖窈挨着洪雅睡在外间的小床上,每到夜晚,总能听到里间隔成两个小小房间的洪老太和洪平友母子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让她压根睡不好觉。
为此,她特意早出晚归,半夜出没在各个黑市里,看看能不能捡漏一些古董用品、偶尔脱手一些空间货物。
现在的她,是无比渴望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只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肖翠兰拿到钱票,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她真以为这些钱票是自己侄女儿去黑市做倒爷赚得钱。
而大侄女儿这般不要命去做那些危险的买卖,一半原因是因为她那个难缠的婆婆。
她那老婆婆一直嫌弃她是二婚头,又嫌弃她农村人的身份,憎恨她没给她丈夫生个儿子,就生了两个女儿,还一直接济她哥嫂他们一家子,没少跟她干仗。
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她家那口子一直对她不错,很多时候她们婆媳干仗,他都站在她这边,就她老婆婆那成天作妖的折腾劲儿,她早就跟她家那口子过不下去了。
她懂两个侄女儿寄人篱下的难受滋味,当即拉着洪平友去副食店买肉,路上拿着肖窈给得钱和肉票,把肖窈之前说得话跟他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大芳跟小芳都是懂事的孩子,她们知道你妈不待见我和她们,想尽一切办法不给我们添麻烦。可大芳一个大姑娘去做倒卖的行当,实在太过危险,我们还是得尽早给她们找到工作才行。”
“我已经打听过了,咱们钢厂目前缺两个炼钢工、一个烧结工、一个焦炉工,还有一个焊接工、一个质检员。前面的岗位,基本只招男工人,最后一个岗位已经被人内定,如果大芳她们能扛得住钢铁厂那又热又强度高的工作,我们也可以去找人事科的李主任走走后门,给她们整个临时工做做。”
洪平友无法评价生养自己的母亲过错,他也挺心疼两个侄女儿,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帮她们。
他说完话,费力地骑着自己老旧的自行车,在车子嘎吱嘎吱声响中,载着肖翠兰往副食店走。
洪平友跟肖翠兰所在的钢厂,也有不少女工在干活,不过大部分的女工都做得比较轻松的质检、仓库管理、食堂后勤、或者车间小件零件包装的工作,真正在钢厂堪比大熔炉车间里干活的女工,没有几个。
肖翠兰想起那两名死了丈夫,要独自养活一家老小的钢厂女炼钢工人,她们跟那些男工人一样,在高温的车间里干着重劳力的活儿,虽然工资高,人却被高温烤得黑黢黢的,人也看着比同龄人老了不止十岁,她实在不忍心让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侄女儿去钢厂工作。
想了想,她道:“等会儿回家,我们还是问问她们姐妹俩的意见,她们要是愿意吃苦,我们就帮她们运作运作。她们要是不愿意,我们再帮她们留意一些其他厂的工作,到那时候,你妈要再对她们阴阳怪气说话,你可要站在她们那边,替她们说话。”
洪平友向来都听她的话,毫不犹豫点头,“行,你做主就好。”
当夫妻俩拎着一条细细的五花肉,风风火火回到洪家时,给肖窈姐妹带来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夫妻俩在副食店买肉的时候,碰巧碰到了他们钢厂一个焊接工老师傅,他听闻他们想给两个侄女儿找工作,他表示,他可以收一个女徒弟做焊接工。
不过这种老师傅是不会白白传授徒弟焊接技术的,那老师傅说,如果他们的侄女儿能吃苦,又想做焊接工的话,可以拜他为师,条件是要给一些拜师费。
夫妻俩认识那个老师傅,知道他的人品,他不是那种说空话的人,他说到就能做到。
而在这个年代,绝大部分工厂的工作岗位都要有一个师傅来带,一个新人入厂,在没有成为正式工之前,需要一直在师傅的教导下干活。
师傅决定一个新人什么时候转正,遇到一个好师傅,他觉得你学到了他的技术,技术成熟了,可能一两年就给你转正,遇到一个德行不好的师傅,可能压你个三五年都不一定让你转正。
很多厂就有那种德行不好的老技术工,非压着徒弟干把自己不想做的脏活苦活,还要徒弟孝敬自己,给自己买这买那的,徒弟不买,不是打就是骂,为此不少师徒闹出矛盾、大打出手,甚至还发生过命案。
肖翠兰碰到的那位师傅,家里遇到了事儿,急需用钱,厂里给他指派了带徒弟的任务,他不想便宜别人,正好碰到肖翠兰夫妻俩,他明言明语说,如果他们的侄女儿能出一百块钱,他就收他们侄女儿为徒,并且最迟两年内让她转正。
那位师傅是厂里的老技工,他在厂里有一定的说话份量,他想收谁做徒弟,厂里都考虑他的意见,尊重他的选择,他敢收钱放话,就是百分百能做到。
肖翠兰就问肖窈姐妹,谁愿意去做学徒工,学费由他们夫妻俩出,算是借给她们,等她们发了工资,再一点点的还给他们。
肖窈是不愿意的,钢厂里的焊接工,工作强度高也就算了,那工作,不管春夏秋冬都要在高温的车厢里进行,一般男同志都受不了,更别说女同志了。
最主要的是,当学徒工,只有二十一块钱的工资,同等数量的商品粮,虽然这学徒工资比临时工的工资高个几块钱,进了钢厂就可以住进钢厂单身宿舍,转正以后就可以把农村户口,转到钢厂的集体城镇户口里,成为城里户口,但对肖窈来讲,没有任何吸引力。
肖窈不是不能吃苦,她在末世生存十多年,什么苦都吃尽了,上班的苦算什么。
只是在她拥有大量物资,不愁吃穿的情况下,她自然想找一份轻松点的活计来做。
于是她把钢厂学徒工的工作推让给肖小芳,问她愿不愿意做。
肖小芳自然是愿意了,别看她年纪不大,今年才十七岁,身体看着瘦弱,可她从小就吃苦,什么活儿她都能干,钢厂的活儿劳重一点,热一点又怎么了,只要她能上班,她有工资,她能养活自个儿,她什么苦都能吃。
钢厂学徒工的活就敲定给了肖小芳,肖翠兰又对肖窈说:“大芳,我跟你姑父在副食品店排队买肉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肉联厂一个姓李的屠宰工的儿子生了重病,需要大量的钱票去首都医院救命,听说李屠宰工准备把自己的工作卖了,救他的儿子。
那屠宰工的活儿,一般都是男人干得,而且肉联厂的工作都是香馍馍,福利好的很,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那岗位,想去肉联厂,想买到那份工作,恐怕要出不少钱。
再者,你跟崔天路的事儿,闹得肉联厂众所周知,姑也是犹豫再三才跟你说,怕你心里有负担,你要想去干那份工作,姑砸锅卖铁,也要给你凑齐买工作的钱。”
肉联厂的屠宰工?
肖窈听到这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屠宰工好啊,她在末世杀了成千上万的丧尸,杀猪什么的,对她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
至于要钱买工作,这也不是问题,她手头有一千多块钱,若干物资,这么多钱,她就不信拿不下一份屠宰工的工作。
肖窈当下拍板,“姑,钱不是问题,我这段时间去黑市做倒爷,运气好,手头赚了一些钱,拿下屠宰工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不用你们操心。明天我就去找那李师傅问问,要是我手头差点钱,我再向你们借,你看成么?”
如今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工作岗位稀缺紧俏的同时,还有户口的限制。
现在难得遇到两个不用看户口的工作,尽管肖翠兰觉得自己大侄女儿不该干那种又脏又累又满是血腥的活儿,不过能有工作做,能留在城里吃商品粮,侄女儿都不挑,她还挑什么,也就点头答应了。
当天晚上,一家人美滋滋的吃了一顿红烧肉,洪老太知道红烧肉是肖窈出钱买的,罕见地没给肖窈两人脸色看。
第二天一大早,肖翠兰夫妻俩带着肖小芳去钢厂拜师傅去了,肖窈也坐上了电车,前往肉联厂家属区,寻找那位李师傅。
她根据肖翠兰打探到的李师傅住的地址,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位李师傅住得六层筒子楼里。
这会儿肉联厂的职工基本都去上班了,剩下的职工家属们不是去送孩子上学,就是去副食店、百货商店抢限量供应的各种蔬菜肉类去了,李家住的顶楼静悄悄的,倒避免了肖窈被人认出来,惹一堆麻烦。
李家是住在六楼左侧,最靠里得一间十五个平方米的屋子里。
因为屋子狭窄,屋子外面的过道,堆满了李家的炉子和各种杂货,旁边四家房屋也是同样的格局,把外面的通道占得七七八八,肖窈走路到李家,都得小心避开人家堆的东西。
到了李家门口,肖窈敲响李家的房门,“李师傅在吗?”
“谁啊?”一个体型彪悍,一脸疲倦的中年男人推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俏生生的漂亮姑娘,他楞了一下道:“女同志,你找我?”
“是的。”肖窈点头,“我听人说,李师傅你想卖工作,我是来找你买工作的。”
“你买工作?”李师傅面无表情道:“是给你家人买,还是给你对象买?你应该听人说过,我是为了给我儿子治病,不得已卖掉我屠宰工的好工作,我要价可不少。”
“我是给我自己买工作,价钱我们可以商量。”肖窈客客气气的说。
“给你自己买?”李师傅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姑娘,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你能干下那天天见血,需要很大力气杀猪宰牛羊、还有杀鸡鸭鹅的血腥工作?”
肖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李师傅,你会掰手腕吗?”
“什么意思?”李师傅拧紧眉头。
“借一步说话吧。”肖窈指指他身后的屋子,“我们进去掰一回手腕,你就知道我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了。”
“进来吧。”李师傅一脸狐疑,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到底人家是来买工作,不管人家做不做这份工作,他还是得好好招待人家。
他儿子如今在市人民医院重症室躺着,医生们对于他儿子的病束手无策,建议他们夫妻带着他的儿子转去首都医院治病。
一旦去首都治病,意味着要花许多钱,虽然国家有政策,能免去许多费用,但他儿子的病,需要做大手术和用国外一些进口的贵药品,这些费用,国家政策是不包含的,只能他们自费。
他实在逼得没办法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死,这才想着卖掉自己的工作。
在就业严峻,工作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年代,很多人干到退休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可要是家里出了事,又或者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逼不得已,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工作救急,只要买工作的人能胜任买得那份工作岗位,很多工厂单位对这种买卖工作岗位的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师傅的儿媳妇和妻子都去医院照顾他儿子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李家的格局跟肖翠兰家差不多,都是狭窄拥挤的小房间,分成里外间,一家八口人挤住在一块儿。
或许是因为家里出了事的缘故,李家的女人重心都放在医院上,没有时间收拾屋子,李家乱七八糟的,满地的垃圾和脏衣服都没人收。
肖窈也不在意,进屋以后就坐在一张原木桌子旁,示意李师傅坐她对面掰手腕。
李师傅满心疑惑地坐在她对面,用强壮有力的右手臂,握上了肖窈纤瘦的手掌。
起初他还有些轻敌,觉得眼前一个丫头片子,力气再大,能大得过他这个常年摁猪杀猪的屠宰工?
直到肖窈数到三,手上一发力,李师傅感受到一股如泰山版狠狠压制他的力量,无论他怎么用力,手臂上怎么青筋暴起,脸上因为用力过猛,涨红得青筋毕现,也无法把这丫头的手往另一侧掰动分毫,他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丫头,力气大到离谱,压根不是一般人。
很快,李师傅认命地松开肖窈的手,擦着额头上的细汗道:“你这女同志的力气可真不小,连我都掰不过你,你摁猪杀猪就更没问题了。你要是诚心想买我这份工作,我得提醒你,已经有不少人找我谈过价钱,你要是低于他们的价钱,我不会卖给你。”
肖窈收回手臂,自信满满道:“我还是那句老话,价钱我们可以商量。”
第42章 第 42 章 讨价还价
李师傅也不拿乔, 开门见山道:“姑娘,我实话跟你说,我要卖工作的事儿放话出去, 已经有十几个人来我这儿打探过口风了,目前已经有人出价到了五百块钱, 你要是能出比这更多的钱,我就把工作转让给你。”
肉联厂薪资待遇高, 又是榕市重点工厂单位之一,厂里不管啥职位都是香馍馍, 别看五百块钱高,相当于普通人不吃不喝一年半的工资了,可很多人想到肉联厂的各种福利,还是愿意掏空家底来买。
肖窈已经从肖翠兰夫妻的嘴里得知,要买肉联厂的工作大致的价钱是多少, 她也没废话,“李师傅,五百块钱你都不愿意卖,你心里得要多少价钱才卖呢?”
李师傅伸出大拇指和食指, 比了一个八字, “最少这个数。”
“八百块?!”肖窈瞪圆了眼睛,“李师傅, 你也真敢要黑价啊!就这价钱,我再添个两百块,都能在市里卖套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儿住了,你这价钱,谁敢买你工作啊?”
八百块钱,多少有工作的城里人, 要攒上这个数儿的钱,得省吃省用,存上个七八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以上,才有可能存这么多钱。
肉联厂的工作固然好,但要人一下掏出这么多钱出来,傻子才愿意。
有这么多钱,买套房子来住,它不香吗?
“这不是我儿子生了重病,急需用钱嘛。”李师傅表情讪讪地打亲情牌,“我在肉联厂干了十多年了,要不是我儿子生病,我逼不得已,我还真舍不得卖掉我这份工作。姑娘,你到外面去打听打听,咱们肉联厂,光节假日发的那些糖票、肉票、各种劳保用品、日用品、工业劵都比别的厂多,最主要的是,身为肉联厂的职工,咱们随时可以拿内部价钱买厂里的肉,很多时候厂里的下水、边角料、大骨头之类,还不用票劵,几块钱就可以买一大堆,多少人为了这些福利,挤破头也想进肉联厂呢。”
肖窈不为所动,“厂里福利待遇好不好我不关心,我只想找份工作做,你也别说那些有得没得,说个实诚价,你开口要价八百块钱,放眼整个榕市,谁出得起这个价钱?别说八百块钱了,就是五百块钱,能一下子拿出来的,又有几个人?”
这价钱,别说没啥工资的乡下人了,就算是有工作的城里人,一家人都在挣钱,那平时的吃喝拉撒,家里好几个孩子和上头老人们的日常开销,哪一个地方不需要用钱。
哪怕工资待遇不错的,一年到头省吃俭用,到了年底,也存不了几个钱,为了一份工作让家里倾家荡产,多少人心里都会估量值不值得吧。
李师傅道:“你要是诚心要的话,七百块钱,我立马把工作转让给你,还会给你找我们屠宰车间的张主任,让他给你我作证,钱到工作到,咱们互不拉扯,互不相欠。”
“七百块还是太贵了,李师傅,你心不诚啊。”肖窈皱着眉头,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你要卖,我立马给钱,你不卖,我转身就走。这么多钱,我随便找个厂,随便买份工作都够了,要不是看肉联厂是大厂,我才舍得花这么多的血本钱。”她说完,作势往外走。
李师傅连忙站起来拦住她,“姑娘,别走啊,咱们万事好商量,五百块钱确实不在我理想的范围内,这样吧,咱们一人让一步,你给我六百块,我连我们家住的房子一并转让给你。”
“李师傅,你就别说大话来哄我了。”肖窈压根不上当,“如果我买下你的工作,去肉联厂上班,我的资历要从新职工算,你们家住得单间套房,资历低的我压根不能住进去,我只能去住单身宿舍。你们一家从肉联厂家属楼搬走以后,空出来的房子只会分配给厂里干了许多年又没分到套房的夫妻,我一个单身女同志,住得上这套房子么?”
“……五百块钱我不卖,你多少得往上加点,不然我卖给别人。”李师傅满脸尴尬。
他也是看这个女同志不是他们厂里的人,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城里人,他以为她不了解这些厂里的弯弯道道,这才想着多讹一些钱。
“我也不跟你废话,钱,我出五百块,另外再给你一百斤优质的大米和面粉,你要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肖窈推开他,这次真往外走。
肖窈去肖大芳老家之前,手里就有在黑市卖粮的近一千块,这段时间又在黑市转悠,出手了一些粮食,手头又有二百多块钱,现在手里共有一千二百八十块钱。
这些钱,她原本是打算先买房子,落户在榕市,再说找工作的事情。
这年头要想落户在城里,要么嫁给城里人,想办法随夫落户,要么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可以在买房以后,凭借房契,把户口迁移在房子所在片区街道,要么就找份城里的工作做,转正以后把户口落在单位工厂的集体户口里。
肖窈不想嫁人,又担心找不到合心意的工作,想来想去,觉得先买房落户最好。
现在碰巧遇到有人卖工作,她又改变了主意,打算先弄份工作做,再说户口是落在厂里的集体单位,还是自己单独开户。
她并不是非要肉联厂的工作不可,如她所说,五百块钱,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她想买什么样的工作没有,没必要死磕这份肉联厂的工作。
她愿意给这个李师傅五百块和一百斤粮食,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觉得人家卖工作救儿子也不容易。
要是这个李师傅还不识趣,非要狮子大开口,这工作,不要也罢。
李师傅看她真要走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叫住她道:“成,就按你说得,卖给你!”
前儿来买他工作的那些人,一听他喊价八百,不是说他想钱想疯了,就是骂他掉进钱眼里,真把一份工作当成摇钱树了,就算他最后降价到五百块钱,人家也嫌贵,要么就说找人凑凑钱,让他暂时不要把工作卖给别人,可鬼知道他们凑钱要凑多久。
他卖这份工作,真如那姑娘所说,这年头还真没有几个人一下拿得出五百块钱出来买。
李师傅着急救自己儿子的性命,看那姑娘愿意一下给钱,还多给一百斤粮食,算算也不亏,也就咬牙做下决定卖了。
肖窈往外走的脚步一顿,精致漂亮的脸上带了一丝笑容,这种后世买东西讨价还价,老板不卖,作势就走的套路,用在六零年代,还是那么地好用。
她回头,“李师傅,钱不在我身上,需要去银行取,粮食我也需要时间去搬,你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取钱粮,你把肉联厂屠宰车间两个主任都叫来你家,让他们两个人作证,到时候咱们签份买卖工作的契约,双方签字画押,一手交钱粮,一手拿契约,你看行不行?”
虽然在这年代,很多人都很淳朴,心思单纯,买卖工作后,也不会反悔再要回工作。
但肖窈对任何人都存有一定的戒心防备,且眼前的男人跟她讨价还价之时,还想利用那个莫须有的房子多讹她一笔钱,即便知道他是迫不得己,肖窈还是信不过他。
光听从他的意见,就找一个主任来见证他们俩买卖工作,这并不靠谱,谁知道那个主任是不是和他串通好了,等他收了钱,他事后又不认账,当这事儿不存在。
没有其他人做人证,肖窈要讨回自己的钱和公道,只怕比登天还难。
其实做这种买卖,最靠谱的还是找街道办事处、公安局的公安、或者厂里有名有姓的大领导做见证最好。
然而肖窈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跟李师傅买卖工作的金额,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找街道公安什么的,只能排除。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叫上屠宰车间的副主任,一起过来做见证最靠谱。
自古以来,凡是带副职的各种领导小官,都跟正职的领导面和心不合,随时都想着干掉正职领导,自己坐上他的正职位置。
有副主任见证,就算正主任和李师傅串通好了,只要她给副主任一些好处,副主任拿到正主任的把柄,他们也不敢赖账。
李师傅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得不感叹眼前的姑娘心思聪慧,他倒也没反对,“成,就按你说得。”
肖窈又提醒他:“李师傅,一会儿两位主任来了以后,你不要跟他们提起我花了多少钱买你的工作,你能含糊就含糊过去,就算是旁人问起,也决不能向他们透露半句!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毕竟树大招风,钱一多,自然会引来眼红之人,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李师傅郑重点头:“我明白。”
五百块钱不是小数额,他真拿到钱,被外人知道了,要是趁他不注意,把钱偷了去,他工作没了不说,没钱还怎么去救他的儿子,他活了四十五年,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肖窈看他如此上道,倒也满意,跟李师傅一同出了筒子楼,分头行事。
她自然不会去取钱,她的钱票全放在空间里,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可比存在银行里安全的多。
这年头的银行利息又很低,她也不屑于把钱放在银行里,挣个几分钱的利息。
她出了肉联厂家属区,直奔最近的供销社。
那是一间不到五十个平方米的平房门面,门口敞开着,进去往里走几步修着一人多高的水泥台面,上面左侧摆着为数不多的几种糖果点心糕点,上面用一个擦得透亮的玻璃罩子罩着,右侧则摆了几匹颜色不一的布匹,一些蔫头蔫脑的瓜果蔬菜。
在水泥台面后面靠墙的位置,则摆放了一整面木头货架子,上面一格格地放着针头线脑、火柴、香皂、肥皂等等日用品,靠角落的地方则放着几个深褐色的大缸子,里面装着酱油醋和各种散装白酒,一进去就能闻到酱油醋和白酒的味道。
这会儿不早不晚的,供销社门口没什么人,里面的售货员无聊地拿起苍蝇拍子,一边懒懒散散地拍着苍蝇,一边打着瞌睡。
肖窈走进去,往台面上看了一眼,点心只有两种,一种是寸长,黄黄的,有点像胖胖的薯条玩意儿,另一种是拳头大小,圆圆的像饼干一样的玩意儿,上面有些许裂口,有不少芝麻,闻着倒挺香的。
肖窈指着那两样东西问:“同志,这两样东西叫啥,一样给我来三斤。”
“你连江米条、桃酥都不认识,你一个乡巴佬有钱票买吗?”售货员是个身形有些胖胖的三十来岁妇女,她上下打量肖窈一眼,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鄙视。
这人长得漂漂亮亮,穿得衣服看着也挺新的,连江米条都不认识,不是乡巴佬是啥。
肖窈也不生气,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若干市斤点心票糖票等等,啪的一下砸在她脸上,“够买了么?”
售货员莫名被砸,本来还挺生气,想跟眼前这个嚣张至极的女人大吵一番,却听见那女人幽幽地说:“人都是相互尊重的,我不认识江米条,不代表我没钱票买,你上来就说我是乡巴佬,我有权向你的领导投诉,说你端着资本家的姿态,看不起咱们无产阶的劳动人民!现在局势紧张,到处都在精简职工,你对顾客态度不好,不好好对待工作,有的是人想做你的工作!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态度端正一点,不然我真找你的领导进行投诉举报,你吃不了兜着走!”
售货员到嘴的话卡回了喉咙里,的确,她的工作本就惹人眼红,这工作既轻松,又能利用职位的便利,存一些别人买不到的好货或者残次品,给自己或者亲朋好友留着买。
多少人巴结着她,想从她的手里买好东西,也见不得她好,巴不得她下岗,好代替她的位置。
遇到肖窈这样不惯着售货员的硬茬,售货员也只能悻悻地把玻璃罩子打开,拿上一个椭圆形的大铁皮铲子问:“今天供应的六样点心就剩这两种了,你两样都要?”
“对,江米条、桃酥一样买三斤,分成半斤一封包装,水果糖也是一样买三斤,同样包装,另外给我三包大白兔奶糖,四包大前门烟,打四斤酒,分成两斤装……我没有酒壶,另外出钱买你们的酒坛子,白砂糖、红糖、鸡蛋啥的,也一样给我来点”
肖窈一气说完,又补了一句:“再给我三罐麦乳精,六罐水果罐头。”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给屠宰车间两位主任的,她买完工作,以后要在这两位的手下干活,该奉承的地方得奉承,免得以后进厂上班,被他们穿小鞋,上个班都不开心。
剩下的东西,则是给李师傅儿子买的。
她跟李师傅只是买卖工作关系不错,不过在她物资丰厚,明知道对方处境不好的情况下,她也不介意发发善心,做个好人,多个朋友。
等售货员按照她的吩咐,把糕点糖果之类的东西,全都用油纸封成小封的包装,在上面用麻绳打好结,又麻利地打酒找零,肖窈拎着一堆东西走出供销社,已经去了半个小时。
她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从空间拿出五十斤装的大米、五十斤装的白面,撕掉外面的包装,装进一个大麻袋里,再把数好的一大叠大团结塞到那个麻袋里,然后又在附近一处花坛里坐了十几分钟,一手扛着麻袋,一手拎着各种糕点东西,提前十分钟到达李师傅家的筒子楼下。
没想到的是,李师傅也提前十分钟在楼下等她,他的身后没有他说得两个主任。
李师傅看她扛着这么多东西过来,连忙过来搭把手说:“张主任、汤副主任一会儿就到,我想着你要拿钱粮过来,提前在这里等着你,免得他们两位看见,有诸多话头”
他后面的话没说,肖窈心照不宣的把装有钱和粮食的麻袋递给他,“你先数数钱合不合适,再掂量掂量粮食够不够秤。”
“够秤了!”李师傅长年杀猪,对斤数很敏感,许多猪,他一拎就知道有多少斤,其他东西也不例外。
他把麻袋扛到筒子楼靠角落的偏僻位置,打开麻袋,看到里面成捆的大团结,赶紧拿起来,紧张地用手指沾了点口水,一张又一张地仔细数钱。
直到连数三遍,确认数目正确,他这才一脸喜气地仔细检查麻袋有没有洞,确认麻袋完好无损,他把钱放进麻袋里,又去看两袋五十斤装的大米和面粉。
从那透明的米粮袋里,他看到白面白净如雪,大米晶莹剔透,他不用拆开包装,就知道这是精品的好大米、好面粉。
这样好的米面,通常有价无市,一百斤的精细米面粉,在黑市都得卖上五十块钱以上了。
李师傅惊呆了,没想到眼前的姑娘这么厚道,钱不差分毫不说,粮食给得也是最好的米面。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出手如此阔绰!
肖窈看他不说话,又把自己买的奶糖、江米条、桃酥、半斤红糖、一罐麦乳精,一包大白兔奶糖,两罐水果罐头塞他手里,“李师傅,钱我是多拿不出来了,不过我家里有一些吃得,我拿一些给你,等你儿子做完手术,身体康复了,你拿给你儿子吃,让他补补身体吧。”
顿了顿,她接着说:“正所谓吉人有天相,你不惜砸锅卖铁,卖掉工作也要救你儿子,老天爷一定会开眼,你儿子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等你儿子彻底好了,你要是想继续回肉联厂工作,到时候厂里要是有什么工作岗位,我会第一时间帮你留意,你和你的儿子还年轻,一定会有机会再回肉联厂工作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师傅因为儿子病重,这段时间没少到处去亲朋好友家,求姑姑告奶奶的借钱,借到手里的钱却寥寥无几。
很多的时候,他不是遭到各种拒绝,就是各种推脱,甚至遭受白眼辱骂,他被寒了心,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这才不得不把自己赖以生存的工作给卖掉。
原本李师傅是不抱希望能卖五百块钱的,因为很多人说来买工作,顶天给个三四百,多一分钱都不愿意拿。
如今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不但多给了钱粮,还贴心的给他儿子拿了这么多好东西,又这么安慰他,这让这段时间尝遍世间冷暖的李师傅,感动得眼泪直流。
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在肖窈面前哭成泪人。
李师傅抽抽噎噎哭道:“姑娘,你叫啥名儿?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李德顺没齿难忘,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带领我全家,好好的报答你。”
“我叫肖窈。”肖窈头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儿,正当光明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没有用肖大芳的名字,“李大叔,别说什么报答了,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如果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当成朋友亲戚走动走动嘛。”
她是客套话,李德顺却是当了真,他在心里默念了肖窈一遍名字,擦着脸上的眼泪,笑着道:“肖同志你说得对,等我儿子病好了,我一定会带着他和我子孙们上你家来,多跟你走动走动。”
肖窈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原地站了几分钟,两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斯文的男人,名叫张广昌,是屠宰车间的正主任。
走在后头的,是一个身形跟李德顺同样彪悍,面相有些凶恶,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人,名叫汤一国,是屠宰车间的副主任。
两人走过来,李德顺就迎了过去,“张主任、汤副主任,劳烦你们二位走一趟了,这位就是买主,您看,你们要不跟我们上楼去做个见证?”
“不着急。”张广昌说完,看着站在他身边的肖窈,一脸惊奇道:“听老李说,你这女同志力大如牛,老李跟你掰手腕都掰不过你,真的假的?”
“真不真的,张主任试试不就知道了。”肖窈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扬起自己纤细的手臂,示意张广顺试试。
“胆子倒挺大啊!”张广昌哈哈一笑,“不用试了,老李在我手下工作十多年,他说得话,我完全相信,你既然敢买他的工作,敢去做那屠宰工,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的。”
建国前的抗战时期,就有不少身手矫健,力气比男人还大的女同志们,一个个穿梭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面对凶残的敌人,她们不仅不会退缩,反而越战越勇,令敌人闻风丧胆。
这样的女英雄不在少数,她们的事迹也广为流传,在抗战结束以后,很多女英雄选择嫁人生子,回归家庭,隐没于百姓大家之中。
这不代表她们忘却了曾经的本事,也不代表建国以后,不会有别的女同志比男同志更厉害。
张广昌见多识广,对于一个女人拥有男人无法比拟的大力气,且有那个胆子去干血腥的屠宰工作,他心里除了一些诧异以外,没有太多的惊讶。
第43章 第 43 章 街头偶遇
肖窈适当拍马屁, “张主任您说笑了,我胆子再大,也越不过两位领导去。两位领导百忙之中抽空来给我和李师傅作证, 可见两位领导对咱们肉联厂的职工十分的关心和关注,肉联厂有你们这样的好领导, 是工人们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等我进了肉联厂, 还望两位领导多多关照。”
她说着,把手里分成两部分的烟酒糖点心水果罐头啥的, 分别递给张广昌和汤一国,“这是我家里吃不完的一些点心糖果,放在家里没人吃也会坏掉,我就拿了一些出来,两位领导要是不嫌弃的话, 可以拿回家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儿吃吃。”
张广昌、汤一国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一点诧异。
这女同志看着年纪轻轻的,人情世故上面倒做得很老道,她刚才那番话, 就已经说得他们二人心头十分满意。
作为厂里的领导, 他们一天到黑都在忙工作,要不是知道老李家里困难, 老李以前在厂里上班,没少请他们抽烟喝酒吃饭,他们跟他的交情不错,他们哪时间管车间职工的私事。
这年头,哪家哪户过日子都不容易,吃不饱饭的人大有人在, 谁家会有多余的点心糖果吃不完。
这女同志明摆着是自己去买东西来给他们,又怕别人看见说三道四,这才找了个借口把东西给他们。
她如此上道,让面相看起来凶恶的汤一国也缓了脸色道:“女同志,你是哪里人?怎么好好的,想起来买老李的屠宰工工作?”
“我是平陵县人,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无法再在那里呆了,只能来榕市找份工作做。”
肖窈半真半假道:“现在找份工作做可不容易,我也是碰巧听人说李师傅在卖工作,虽然屠宰工这工作听起来又累又脏,不过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这才找着亲戚,想方设法地借钱,来买李师傅的工作。”
“我听说老李的儿子治病得花好几大百块钱,你要凑这一大笔钱,挺不容易吧?”汤一国恍然大悟,心直口快道。
“是不容易,我借了好多亲朋的钱呢。”肖窈含含糊糊道。
张广昌盯着说话的肖窈,面露迟疑:“我好像在哪听过平陵县,女同志,你看着也挺面熟。”
“怎么不面熟,长得好看的漂亮的女同志,不都跟仙女一样。”汤一国笑道。
肖窈笑而不语,也不忙着做自我介绍,她猜张广昌可能认出她是‘肖大芳’了。
李德顺适时咳嗽一声道:“时候不早了,张主任、汤副主任,你们看”
张广昌摆摆手,“我跟汤副主任一会儿还有事要去做,楼我们就不上了,你们自个儿写个买卖合约,该写名字就写名字,该摁手印就摁手印。”
“好嘞,就依二位领导的。”
李德旺扛着麻袋要往楼上走,顺便找纸找笔,被肖窈给拦住了,“李师傅,你等等。”
肖窈变戏法似地从自己随身背得布袋包里,掏出两张A4白纸,一个盖章专用的红泥,对他一笑,“就在这儿写吧,让两位主任帮我们写,你那楼太高了,我懒得跟你往上跑一趟。”
李德顺:
她倒挺积极的这些玩意儿居然早早的准备好了。
张广昌胸口别着一支英雄牌钢笔,他是读过高中的人,文化程度比五大三粗的汤一国高,买卖合约当仁不让地让他来写。
楼下没地方写字,李德顺干脆半蹲着身体,把自己宽厚的后背给张广昌当桌子来写字。
张广昌询问了肖窈的名字,年龄,按照正常的买卖流程,起草一份某某自愿卖肉联厂屠宰工的工作给某某,钱款大约是多少,已结清钱款等等。
当然具体给了多少钱,李德顺跟肖窈一致不愿意说实价,张广昌也不勉强,没写具体金额。
等到张广昌写好买卖合约,拿给双方看,确认无误后,双方在各自的合约上写上自己的姓名,摁上手印,合约就算起效,肖窈工作到手。
解决一个大事,肖窈长舒一口气,再三跟张广昌、汤一国二人致谢,“感谢二位领导给我和李师傅作证,等我进厂上班,一定会好好工作,努力跟上两位领导的步伐,为咱们肉联厂干下一番事业。”
这样拍须溜马的话,张广昌二人平时没少听厂里的职工说,不过那些话大多是给别的车间和别的领导说得,他们屠宰车间,虽然是厂里的重点车间之一,却因车间满是血污油垢,工人们一个个脏兮兮的,厂里其他车间多少看不上他们车间的人,觉得屠宰车间的工人都是大老粗,除了一身蛮力,没啥文化,胡搅蛮缠的,连带着他们两个车间领导也同样被看低一等。
现在被一个长相特别漂亮的女同志拍马屁,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张、汤二人都乐呵呵的。
张广昌提醒道:“小肖同志,你别光说好话,这两天好好休息,做好心理准备,周一凌晨一点准时上班,进了屠宰车间,不管你是女同志还是男同志,你该完成的工作,得你自个儿完成,没人会帮你。”
今天是周六,明天周天,厂里例行放周末一天假,周一上班。
肖窈知道屠宰车间的工作,要从半夜开始起来工作,主要的工作就是把半夜送到屠宰车间的生猪牛羊、鸡鸭鹅什么的,连夜放血、开水烫毛,分割猪牛羊肉等等。接着绝大部分切割好的新鲜肉类,会被送往整个市和省里周边许多个城镇百货商店、副食店、供销社、一些便民市场等等,少部分肉类留在厂里,做成各种肉罐头、腌制腊味食品或制成药品等等,销往本市、本省、全国,甚至还销往国外。
屠宰车间的工人,要从凌晨一点开始工作,一直忙到上午十点或者中午十二点下班,相当于上夜班。
工作辛苦不说,长期以往熬夜工作,很多人的身体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不过相对的,屠宰车间工人的工资比别的车间工资高。
比如肖窈进到屠宰车间,成为一名新的屠宰师傅,由于她是对接工作,不用实习,直接顶替李师傅的工作,她进去,工资就是56块钱,相当于一个大学生转正的4级办事员工资了,之后,随着工龄和绩效,她的工资会逐渐增长。
而那些老屠宰工,每一个人的工资都在60块钱以上,相当于一个3级办事员工资,工资比呆在办公室的一些干部和干事工资都高,这也就是李德顺要卖工作,不少人倾家荡产也想买的原因。
当然,相对的,工资高,屠宰车间的工作量也特别大,就比如榕市肉联厂屠宰车间的工人,目前有大约六百名工人,其中负责屠宰工作的屠宰工人大约三百名,每天流水屠宰生猪量保持在一千头左右,厂里要是生意好,很多时候要加任务,日屠宰量在1800-2000头左右。
在没有现代化屠宰机械的辅佐下,要想屠宰肥壮的猪牛羊,必须要工人们合力摁住、捆绑倒挂在流水线上的钩子上进行屠宰。
这样屠宰一头猪下来,不仅耗时耗力,还会将上班的时间拉长,很多时候屠宰车间的工人,不止上十二个小时的班,为了赶任务,他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随口扒拉一下饭就要马上工作,每天都会加班,睡眠严重不足,是常态。
而屠宰车间其余三百名工人的工作同样也不轻松,他们要负责接血水,烧开烫猪毛,帮着屠宰工杀完猪牛羊后,还要负责切割肉类,清洗肉类,送去冻库、运输车或者去其他车间等等,每一个人的工作量都很大。
说实话,肖窈从肖翠兰嘴里得知肉联厂屠宰车间的工作量这么大,她第一个想法是不愿意去的。
转念一想,十年大动荡马上来临,时局局限下,肉联厂也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相对应的,各种工作任务会减少一半,甚至可能面临停工,工资却会照常发。
肉联厂是榕市和国家鼎力支持的重工大厂之一,哪怕暂时关闭工厂停产,按照规定,只要员工没离职,工资也照发不误。
有这个好处在,哪怕知道目前榕市肉联厂屠宰车间的工作繁重,为了在特殊时期躺平也有工资拿,肖窈二话不说就找李德顺买工作。
肖窈笑了笑:“放心吧张主任,周一我会准时上班,绝不会迟到,也不会拖车间的后腿。”
“你一个女同志,大半夜起来去厂里上班,能行吗?”李德顺担心她的安危,向张广昌两人争取说:“这姑娘才来榕市没多久,估计住在招待所里,她自个儿大半夜走路去厂里上班也太不安全了,张主任您看,能不能跟人事科的领导们通融通融,让她先搬进咱们家属区的单身宿舍住着,到时候她上班跟咱们屠宰车间的工人一块儿走,安全些。”
“李师傅,谢谢你的好意。”肖窈不等张广昌说话,面带微笑婉拒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咱们肉联厂有好几千名员工,家属区的房子数量有限,其中一半的员工都结婚生了孩子,也没排到单间房住,很多年轻工人得和一家老小挤住在一块儿,连单身宿舍都挤不上,我想着自己解决住房问题,不给厂里,不给各位领导添麻烦,我自己在肉联厂附近看看,能不能租到一个屋子住就成。”
一席话说得张广昌大为感动,他对汤一国、李德顺两人道:“瞧瞧,小肖同志是多好的一位同志,她还没去厂里上班,就想着为咱们厂里解决负担,要多几个像她这样的好同志,咱们厂里的领导,何至于为了一些空出来的房子分配给谁,天天开会吵架。”
这是明着告诉肖窈和李德顺,他们工作买卖对接以后,李德顺就得从他现在分配的单间套房里搬走,厂里会重新分配给肉联厂一些资历老、工龄老结婚多年也没分到房子的工人夫妻了。
李德顺心知肚明,说了一堆好话,送走张广昌二人,又跟肖窈说了一些屠宰车间需要做的一些工作和注意事项,还跟她交代,哪些同事好相处,哪些同事不好相处,又跟她讲,他已经跟他玩得较好的一些老员工打过招呼,让他们多照拂着她一些。
肖窈自然是一番感谢,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肖窈出了肉联厂,沿着街道和马路,四处打听有没有人租房。
她其实是想买房子住的,可她刚花了大价钱买了肉联厂的工作,尽管再三让李德顺做保密工作,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难保别人不会知道或者猜到。
这个时候她要再花大价钱买一套房子自己住,肖翠兰夫妻、肖小芳三人肯定会对她起疑心,到时候她解释不了买房子的钱从何而来,又无法解释自己不是肖大芳的事实,只怕会被当成间谍,惹来一堆事。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租房子住,等在厂里干个一年半载,手头存有发的工资了,再买套房子住,那样嫌疑就会小很多。
如今的榕市,绝大部分的房屋都还是居民建国前建的老屋子,一家三代、四代、甚至五代同堂挤住在狭窄的屋子,这些房子,连居民自己都不够住,政府也不允许城里的居民私自建房,不可能往外租房。
除了这些房屋,就是各个工厂单位修建起的职工家属房,这些房子更是挤得满满当当,更不可能有出租售卖房屋的可能。
当然,也有不少居民,建国前就有好几套房屋,不过建国改变制度以后,很多人的房屋不是查封就是上交,真正留得有房屋的居民,那都是身家清白,对我军做过贡献,或者有一定身份背景之人。
这类人通常不缺钱,房屋租不租的都无所谓,要想租到他们的房子,没有一点关系人脉可真不行。
肖窈围着榕市地段较为繁华、房屋看起来比较好的地方转了好几个小时,只找到了几间出租的房子。
那些房子,不是屋子陈旧,充满一股子潮湿霉臭味儿,就是屋子太过狭窄,没有厕所,上厕所得和十几户人家一起挤一个公厕,洗澡都不方便。
要么就是居民私自外搭的房间,无数人从那房间旁边经过,吵得要命。再就是各种临时搭建的窝棚,住进去就冬冷夏凉,天气要是不好,一个不注意,大风都能把窝棚顶给掀翻喽。
肖窈实在找不到满意的房屋,只能边找,边逮着一些面相看起来比较友善的大妈大婶儿们询问:“大姐,您知道附近有房子租吗?要那种屋子大一点,带个厕所,或者只有几户人家共用厕所的四合院最好。”
那大姐上下打量她一眼,想了想道:“姑娘,你们单位的房子住满了人,你逼不得已自己出来租房子住吧?哎,这年头,谁都难,你想找得那种房子,也不是没有,就是吧,价钱挺贵,人家也不一定会租给你。”
肖窈连忙问:“价钱不是问题,您知道租房的地方在哪吗?您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那大姐倒是好心的带着她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停在一处四合院子前,带着她进去以后,里面果然有套屋子符合肖窈的标准。
不过在说到房租问题的时候,房东老太太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肖窈,又嘴里叽里咕噜得说着一些尖酸刻薄的话,什么住她的房子,必须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个干净,什么她就住在隔壁,不喜欢人吵吵闹闹,她到了晚上十点就要睡觉,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她的住客必须时刻保持安静……还说租客用完她家共用的厕所,必须拿什么东西清理干净,每天要定时打扫门前的院子,不准勾搭她的儿子,不准私自拉电线用线,甚至屋里的摆设,都得按照她的要求摆等等。
一番话下来,肖窈直接歇了租她房子的心思,房子再好,摊上这么个事儿逼的房东,她宁愿不租。
不过她还是很感谢那位领她来租房的大姐,跟大姐闲聊一会儿后,她又往公园里去,找那些穿着比较体面,聚在一起下棋的一些小老头询问租房信息。
老头们倒很积极,看她长得如花似玉,又听说她在肉联厂上班,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给她介绍房子。
结果肖窈一看,这些老头儿带她去的地方,不是他们自己住得房子,就是挨着他们住得房子,基本都是为了他们单着的多个儿子孙子做介绍,想讨她上门做儿媳妇呢。
毕竟娶一个肉联厂上班的媳妇,媳妇能赚钱,脸上有光不说,还能多买一些内部价的肉吃呢。
肖窈满心无语,直接婉拒。
折腾了大半天,一个心仪的房子都没找到,眼看天要黑了,肖窈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垂头丧气地往钢铁厂家属区走,打算继续在肖翠兰家住,明天接着找房子。
当她经过一个巷子路口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大声尖叫:“我的包!抓小偷,抓小偷啊!”
紧接着一道干瘦的人影从她面前跑过去,后面跟着一个身形圆润,穿着干部服的四十多岁女人,笨拙地跟在那人影身后,一直喊抓小偷。
肖窈冷漠的看着,正在犹豫,要不要大发善心,见义勇为之时,忽然看见远处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从对面的马路奔跑过来。
其中一个公安从兜里掏出一个口哨,边吹口哨,边大喊:“站住!别跑!”
他不喊还好,一喊,那小偷跑得更快了!
然而那小偷没跑多远,被另一名公安,以极快地的速度冲到他面前,将他一脚踹飞倒地。
那公安个子很高,速度快如猎豹,将小偷一脚踹倒在地,不等小偷爬起来,他一脚狠狠踩在小偷的后背上,弯腰将小偷两只手臂反手狠狠一拧,恶声恶气道:“光天化之日下,你小子敢当街偷人东西,是不把我们榕市的公安放在眼里啊!”
“嗳,疼疼疼。”小偷瘦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他的铁血手腕,一边喊疼,一边求饶:“付公安,我错了,我错了,我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我这也是饿得受不住,这才想着偷点钱票,买两个包子吃。”
肖窈:
正是冤家路窄,越不想看到某个人,越会碰到某个人,她怎么又碰到付靳锋了。
“你给我老实点!”付靳锋把脚下的人扣上手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推到徐正东的面前,“你把人带去最近的派出所,让他们把人多关几天,让他没事儿给我们添麻烦。”
那小偷是认识付靳锋的,闻言连忙嚷嚷:“付公安,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让你的同事们关我啊,不,就算你们要关我,也甭让我奶知道,我奶要知道了,她又会气出毛病”
“知道你奶会气出毛病,你还三天两头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干点正事行不行?”徐正东很不成钢地踹他一脚,余光看见不远处巷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同志有些眼熟,仔细地看两眼,顿时眼前一亮,对付靳锋道:“付队长,你看,是肖大芳!”
付靳锋顺着他得目光看过去,看见徐正东口中的肖大芳,穿着一套淡蓝色修身的春罩衣,同色长裤,梳着两个麻花辫儿,站在马路边的巷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他们。
半个多月没见了,她比以前更加水灵了,那张记忆中惨白无色的脸,如今养得白里透红,跟春天绽放得桃花一般,鲜亮无比,让那张本就眉目如画,无比精致的小脸,看着更加惹人眼。
而她或许是因为穿着比较修身的春罩衣缘故,她的身段看着比以前更加凹凸有致,那胸脯鼓鼓囊囊的,随着她的呼吸,上上下下起伏
付靳锋看了一眼,别开目光,对徐正东道:“你赶紧把这小子送去附近的派出所,一会儿我们还有正事干。”
徐正东压根不干,反手把小偷推到他的手里,“正事哪有我终身大事重要啊,我好难遇到肖大芳,不跟她打打招呼,说说话,我怕我晚上睡不着。付队,你不知道,我想她想了很久了,原本以为我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她回老家就不会再来榕市了,哪成想,她居然又来了榕市,我又碰巧遇上了她,这不是天赐的缘分是什么?付队,你要是着急,你把陈皮这小子带走,一会儿我再来找你啊。”
他说着,急不可耐地往肖窈所在的方向走去,完全没看到付靳锋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第44章 第 44 章 身份怀疑
徐正东跑了过来, 先象征性地问了一下被偷包裹的女同志,让她去跟着付靳锋,到附近的派出所做笔录, 接着他走到肖窈面前,干咳一声道:“真巧啊肖大芳,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徐公安,是很巧。”肖窈点点头, 就要往另一条街道走,她实在不想跟刑侦科的公安有瓜扯。
“肖大芳, 你要去哪里?”徐正东挠了挠头发,“我的自行车就在附近,我骑车送你。”
肖窈看着远处目光冷冷盯着他们看的付靳锋,摇头道:“不用了徐公安,谢谢你的好意, 你们有事先走吧,我自己回家。”
“没事儿,我不忙,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电车晚上也不开, 最近咱们市里出了好几起未婚女同志被追踪的事情,你一个女同志自己在路上走不太安全。”徐正东坚持要送她回家。
肖窈一下来了兴趣, “未婚女同志被跟踪?是变态还是色魔跟踪的,你们有抓到人吗?”
徐正东:
怎么感觉她对案子的兴趣,比对他要多很多。
徐正东道:“这个案子不是我们刑侦科负责的,是另一个兄弟分局负责,目前他们还没抓到人,我跟付队今天是为了另外一起案子, 要去附近的百货楼调查。”
肖窈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徐公安,你有认识租房子的人吗?要那种屋子大点,有独立卫生间或者几户人家,人不多共用厕所的屋子。”
“你要租房啊?”徐正东诧异得看着她,“我记得你之前回乡下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没想到你又来榕市了,你这次不住你姑姑家了,要自己租房找工作吗?”
肖窈:
这就是她不想跟这些公安打交道的原因,他噼里啪啦说一堆,是要把她户口都查个遍的节奏。
“我是打算在榕市上班,不可能一直在我姑姑家住,所以打算租个房子住。”肖窈模棱两可道。
冒充肖大芳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肖大芳究竟是跟她对穿了,还是肖大芳失踪了,又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还生活在这个年代的某个地方。
她不可能一直以肖大芳的身份在榕市落脚,万一有一天肖大芳突然出现,她这个冒牌货的处境,可想而知。
她打算在榕市呆上个两三年,对这个时代有足够多的了解,并且工作赚了一些钱,又把空间里的物资转卖一些出去,手里有大把的钱票,不缺钱用后,找个新的身份,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直到改革开放,全民一心赚钱,不再醉心抓间谍,无人追查她的身份,她再考虑去别的地方,一边旅游,一边赚钱。
但现在,她还是‘肖大芳’,她和肖大芳的家人有关联,不能马上走,所以有些事情,她不承认也得承认。
租房子这个事情,她自己找也不靠谱,这年头也没有专门干租房卖房的中介,她想了想去,兴许这些经常跟老百姓打交道的公安,可能知道哪里有好一点的房子出租。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徐正东听完她的话,立马道:“我认识一个大爷,他有空余的房子出租,你要是想租房,明天上午八点,在对面的公园等我,我带你介绍给那个大爷认识,保管你租到想租的房子。”
“真的?”肖窈眼睛一亮,扭头冲他扬起友好又迷人的笑容,一双黑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光,“那我明天在公园门口等你。”
肖窈本就长得明艳动人,别人光看着她那五官精致、皮肤嫩如白鸡蛋的脸就能心情愉悦,现在她一笑,更加顾盼生辉,百媚千娇,美得让徐正东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乡下女同志,可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像一朵鸢尾花,深藏在鲜为人知的山野中,一出现,就足以惊艳众人的眼睛,让人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视线了,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再看第二眼。
他就这么呆呆傻傻地看着肖窈,直到肖窈跟他道完谢离开了,也没回过神。
“看傻眼了?”付靳锋拉着小偷走过来,伸手往他脑袋上重重一敲。
徐正东吃痛捂住自己的脑袋,龇牙咧嘴道:“付队,你还没走啊?”
“我要走了,你的魂被人勾走了,谁来帮你收魂。”付靳锋扯着挣扎不停地小偷手铐往前走,皮笑肉不笑道。
徐正东尴尬的放下双手,“我这不是很久没看见她,多跟她说了一些话嘛”
付靳锋嗤之以鼻,“多说几句话就把你魂给勾走了,你忘记那个女的之前跟崔天路处过对象,崔天路死的事情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崔天路早已被他家人安葬,崔天路的死又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是崔天路的未亡人,付队,你不会跟那些封建无知的老古董一样,还要人家肖大芳给崔天路戴孝三年,不许人家另找对象啊?”
“去你大爷的!你老秦家三代单传,你妈挑选儿媳妇的标准就是城里双职工的姑娘,你妈给你介绍那么多姑娘,你一个都看不上,非要看那上那个粘上人命,又是农村户口的肖大芳,你就不怕你妈抓破你的脸?”
徐正东:
无话可说,他妈是沪市那边嫁过来的人,从骨子里就打心眼儿瞧不起乡下人,他要真找一个农村户口的姑娘处对象,他妈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他不死心道:“付队,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妈是给我介绍过不少女同志,不少女同志都长得很漂亮,可我对她们就喜欢不起来,她们比起肖大芳,身上总差了一股韵味,就那种长得漂亮,神情冷冰冰,看我的眼神没有任何惧怕或者过度炙热,只想跟我划清界限,欲迎还拒的感觉。而且肖大芳的身段,也是一顶一的好,她那胸——我就没见过有哪个女同志比她更丰满的。”
“你没见过丰满点的女人?”付靳锋眼神嘲讽地看他一眼,“女人胸脯上的那四两肉就这么让你迷恋?”
“见过跟自己想拥有的,那完全是两种概念嘛。”徐正东跟他并排着一起走,脸皮极厚道,“我就想跟她处对象。”
这年头当然也有很多体型丰满的女同志,但比起肖窈那不缺吃喝,身体养得好好的丰胸纤腰身材来说,那些长期处于饥饿中的女同志,还是差了一点。
“我觉得徐公安说得对,咱们男人,哪个不喜欢胸大的女人,不说娶回家睡着爽,以后生了孩子,就那四两肉,也能好好喂养大孩子,完全不担心缺奶水。”一直被付靳锋扣拉着手铐的小偷,人称陈皮,长得干干瘦瘦,一脸黄皮剐脸的二十来岁年轻人,也适时插话,瘦尖的脸上,带着一脸淫、笑。
“有你什么事儿?”付靳锋一巴掌重重拍到他的头上,“就你这三五不时偷鸡摸狗的样子,别说娶媳妇,就是娶一条狗,你也养不活。”
“哎哟。”陈皮捂着被拍痛的脑袋,委委屈屈道:“我娶不上媳妇,我想想女人也不行啊,那女的长那么漂亮,身材又那么好,我要是有能耐,我可不管她身上粘没粘过人命,她是不是农村户口,我就想把她搞到手里,做不成夫妻,我过过瘾也好。”
这话说到徐正东的心坎里了,“我就喜欢她,不管她是不是农村户口,我总要争取跟她处处试试,要处成功了,我再想办法让我妈同意我娶她就是。再不济,我跟她偷偷结婚领证,再帮她找份工作做,让她随我的关系,把农村户口落到我的户口上,她不就成城里户口了。”
他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明天早点到来,早点跟肖大芳表明自己的心意,早点抱着美人归,生儿育女,共享天伦。
付靳锋无情地打断他的美梦,“你才见过那女的几回,认识她几天,你就这么被她勾了魂,这是你一个公安该有的模样吗?你知道她有过什么过往,她身上有多少可疑的地方,你就在这一头热,一门心思搞对象?老秦,看来你的思想工作,要找严队重新给你做做了。”
“付队,这些话你上次就已经跟我说了一遍了,我耳朵听着起老茧了。”秦正东闷了一瞬道:“我只比你少一岁,我跟你一样,二十多年以来,宁愿找个合心意的对象,也绝不将就,绝不随便找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结婚生子。现在我不容易遇到一个合我心意的,我怕我不早点下手,她就被人抢了去。”
付靳锋压根不理他的碎碎念,他把陈皮押进就近的派出所里,把人交给里面的民警来管,出了派出所的门口,这才对秦正东道:“老秦,不是我打压你,肖大芳的身份不简单,心思也不单纯,你跟李沐一样都是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是玩不过她,会被她玩死的。咱们同事多年,你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要不是我的好兄弟,放别人,我不会多说一句,你最好收回那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听你妈的话,另外找个合你心意的人结婚生子吧。”
“你一直说她有问题,她到底哪里有问题?”徐正东不愿意放弃,“石楼案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把她的身份家庭人际关系都查了个底朝天,她没什么问题啊。”
“表面上看的确没什么问题,但细查之下,问题诸多。”付靳锋将头上有些歪了的白色檐帽扶正道:“石楼命案发生之时,李沐第一次给她做口供,问她的名字,她回答她叫肖窈。就算她当时是失忆的状态,她也应该记不清或者记得肖大芳这个名字才对,为什么说自己叫肖窈?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有两个大名?”
排除父母取的名字,只有一种情况,她根本就不是肖大芳!
如果她不是肖大芳,那她又是谁?难道是间谍?
徐正东脸上的血色褪尽,喃喃自语,“不能吧,兴许是她当时处于失忆状态,无意识地记错了自己的名字,又或者,她小时候就叫肖窈。”
但这又说不通了,他们当时查肖大芳在老家的生平事迹时,清水村的村长明明说肖大芳小时候的小名叫大妮儿,根本不叫肖窈。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跟她处对象了吧?”付靳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在没彻底查清她的身份之前,你最好歇了你那不该有的心思,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再过几个月,上头要搞个系统办案大评估,你要是能通过评估,兴许能弄个组长来做做。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整天跟个新人公安一样到处混日子,得为你爸妈着想,找个让他们喜欢又放心的媳妇过日子。”
“付队,谢谢你的提醒。”徐正东一脸惆怅的叹气,心里已经放弃追求心中那短暂的暗恋,“那个肖大芳,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付靳锋抬脚往外走,声音淡淡道:“先观察她一段时间,让她放松警惕,等她彻底放下心来,总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是骡子是马,自会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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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窈回到洪家,肖翠兰夫妻俩免不了过问她买工作的事情,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下买工作的过程,告知他们工作到手,后天,也就是周一要去上班,同时她要单独出去租房子的事情。
“你一个姑娘家,干啥要在外面租房子住,在姑家住着不好吗?我听说榕市这段时间很不太平,你一个人住,多不安全。”
肖翠兰十分担忧,开口劝道:“你如今是肉联厂的职工,你的住宿问题就得找你们厂里的领导解决,何必多花那个冤枉钱租房。再不济,让你妹跟你租住在一起,房租水电费啥的,你俩平摊,互相有个照应,多好。”
肖小芳早上跟着肖翠兰夫妻俩去了钢厂,找那老焊接工师傅拜了师傅,给够了学徒工的钱,也是周一去上班。
“姑,我跟小芳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哪能一直住在你的家里,这不是给你和姑父添麻烦嘛。我们住久了,先不说姑奶奶怎么想,就是街坊邻居的闲话也会说个不停,远不如我自己出去租房子实在。”
肖窈婉拒道:“我那工作,半夜一点就要去上班,跟小芳工作的时间不是同一个时间段,她跟我一起住,只会吵着她休息,还不如她住在钢厂的单身宿舍里实在。再说了,我租房子就租在肉联厂的附近,到时候会和工友们一起上下班,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肖翠兰知道‘她’自小主意就大,见劝不动她,只能说:“你租好了房子,要是缺什么东西,只管跟姑说,姑给你买。等你上了班,周末放假了记得跟你妹常回来,姑给你们□□吃的饭菜解馋。”
“好,谢谢小姑。”
肖小芳也适当的表达了对她的担忧,不过夏小芳沉静在找到工作的喜悦中,晚上两姐妹躺在一起的时候,肖小芳一直叽叽喳喳说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规划,最后在肖窈昏昏欲睡的时候,对她说:“姐,反正明天我没事做,我跟你一块去找房子租吧。”
肖窈一下清醒过来,打着哈欠道:“不用了,我今天在街上凑巧碰到上个月办我案子的一个公安,他知道哪里有房子租,我已经跟他约定好明天八点左右去看房,你没事儿去百货大楼买一些日常洗漱用品吧,要是钱不够,我给你点,另外,明天我会去黑市一趟,给你买一床新的棉被。”
“不用给我钱了,我手里还有不少钱呢。”肖小芳也没怀疑她说得话,公安嘛,一听就很靠谱,她姐不让她去,她就不去。
肖窈暗暗松了口气,她是真不想让肖小芳、肖翠兰夫妻俩知道她租住在哪儿,要让她们知道了,隔三差五来跟她联络亲情,也够烦人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吃过早饭,早早就去跟秦正东约定好的城南公园门口等他。
她左等右等,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也没看到秦正东的人影。
正当她火冒三丈,心里暗骂秦正东敢放她鸽子,他死定了,她一定会找到机会报复他的时候,一个眼熟的人出现在公园门口。
那人身形高瘦,五官英俊,眉眼英挺,身上穿着一套纯白色的的确良长衫,黑色长裤,脚下穿着一双黑色皮鞋,整个人宽肩窄腰大长腿,看起来像电影画报里的男明星一样帅气迷人,他一路走过来,迷得不少女同志频频对他侧目。
然而他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剪短了的头发又梳成一个背头,边走边四处张望,一副痞子懒散样,生生把那副好皮囊,好身材降低好几个档次,大有一种纨绔子弟逛街的感觉。
很快,那人停在公园门口,狭长的眉眼盯着肖窈,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股痞气的笑容:“肖同志,在等人?”
肖窈嘴角抽了抽,很不想搭理他,敷衍地嗯了一声,转头就走。
她是一点也不想跟付靳锋扯上瓜葛。
“你不看房子了?”付靳锋大步走到她面前问。
肖窈楞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是徐公安让你来的?”
“他有事来不了了,他说得的租房子的那位大爷,我也认识。”付靳锋示意她跟上自己,“走,我带你去。”
肖窈张了张嘴,想拒绝他的帮忙,她始终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好心帮她忙的人。
这男人观察力敏锐的可怕,跟他在一起,她随时都有一种要被他看穿的感觉。
但此刻她要拒绝他的帮忙,他肯定会再三盘问,以他的办案能力,三言两语就可能让她露出马脚,她现在是骑虎难下,想不跟他一起去都不行。
肖窈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走进风景秀丽的公园里,去找徐正东口中所说的‘卢大爷’。
路上,肖窈忍不住问:“付公安,你怎么有空替徐公安帮我引荐租房的人?”
“今天我休假,碰巧从这里经过,顺便帮他一个忙。”付靳锋头也不回地说。
“哦,你要是有事要忙的话,你忙去吧,我自己去找卢大爷也行。”肖窈试探道。
“不急,那位卢大爷脾气有点古怪,不认识的人去找他,他不会租房。”付靳锋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停在一个凉亭前,“到了,那位穿着白色马褂的大爷就是卢大爷。”
肖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大的凉亭里,有七八个年纪在六十岁以上的老头们,围着亭子中间一个石桌子,对着两个下棋的老头,群情激动地指挥着两个老头下象棋。
在这几个小老头中,有一个年约七十,头发花白,长相清风道骨,下巴留着一小撮长长白胡须的老头儿,坐在石桌旁下象棋,不管那些围着他的老头如何激动得说他下了臭棋,他依然面不改色,乐呵呵地就下自己的棋子儿。
付靳锋走到那几个老头面前,笑着喊:“卢大爷、宋大爷、刘大爷在下象棋啊。”
“哟,这不是小付嘛,今儿怎么有空到我们地头来,是不是咱们城南地界儿又出新案子了,你来这边做调查?”几个老头看见他,纷纷招呼他。
“没有新案子,我今天是帮一个女同志向卢大爷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好一点的房子出租。”付靳锋一脸客气道。
别看这些小老头挺闲的模样,这几个老头,放在建国前,都是榕市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之中,有从政的,有从军的,也有经商从医的等等,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抗战期间,对我党有过重大贡献,因而在建国以后,遭到国家的优待,他们子女也同样享受优待政策,他们才能安稳的在公园里下棋聊天,渡过晚年。
这些人是知晓付靳锋的身份的,同样,付靳锋也知道他们的身份,他在榕市多年,很多时候办一些棘手的案子,需要用到一些深厚背景的人脉进行处理,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些榕市本地有权有势的家族出面,这些老头就是其中之一。
付靳锋这五年,没少跟他们联络感情,对他们相当的尊敬和客气,没事儿和他们下下象棋,聊聊天,走走马,投其所好,深得老头们的喜欢,只要他一开口帮忙,老头们就没有帮不了他的事。
就比如石楼凶杀案,要不是有这些老头丛中帮忙,涉及石楼凶案的周市长,也不会那么快就落马。
第45章 第 45 章 试探
卢大爷一听, 乐呵呵地打量站在付靳锋身后的姑娘,见她梳着麻花辫儿,穿着有些土气, 但模样着实水灵,心领神会道:“你这老小子, 从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你是看上人家了吧?你的面子, 我老卢是要给的,正好我手头空了一套屋子出来, 走,跟我去看看。”
“谢谢您嘞。”付靳锋不解释,也不否认,他偏头看肖窈一眼,示意她跟着卢大爷走。
肖窈:
这卢大爷说话也不背着点人, 当她是聋子,听不到他说的话呢?
啥叫看上了她?她都不敢想,她要真被付靳锋给看上了,那该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从石楼案开始, 她就特别排斥付靳锋,大概是这人观察力足够敏锐, 很多事情一针见血,且两次命案都拐着弯儿利用她,虽然她是自愿的,但她就是讨厌被人利用的感觉,自然对付靳锋没什么好印象。
付靳锋也是,她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卢大爷说完那话,他就没那点分寸撇清关系?
肖窈没好气白他一眼,跟在卢大爷身后道:“卢大爷,我跟付公安什么关系都没有,您不要往男女关系上面乱想。”
“呵呵,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处个对象含含蓄蓄,跟人家姑娘约会,都不敢走在一起,也不敢看人家姑娘的眼睛,两个人外出逛公园,中间隔了至少五米的距离,生怕人家看出来我们在处对象,你们这样儿,也挺正常。”卢大爷笑呵呵的,跟旁边几个大爷打完招呼,领着肖窈两人,往公园对面,一大片老式民国建筑的居民区走去。
肖窈:
越解释,越被误解。
她瞥身边的付靳锋一眼,眼神很明显,让他解释解释,别叫人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付靳锋跟她并排走在卢大爷的身后,看到她的眼神,他脸上扬起一抹痞笑,浑身散发出一股懒散玩世不恭地气质,张开薄唇道:“卢大爷,她说得对,我们真没有关系。”
‘真’字,咬得特别重。
卢大爷回头看他俩,看到两人的眼眉官司,哈哈一笑:“我懂,我都懂,你们真没关系。”
肖窈:
好想打人,尤其是那个脸上还带着欠揍笑容的付靳锋,她真想把他当成丧尸,把他脑袋打爆,省得他在这里碍事。
三人穿过马路,走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往里又穿过三条小道,停在一处院落前。
卢大爷说:“到了,我那套空的房子就在这里。”
肖窈望过去,那院落青瓦白墙,屋顶屋檐都雕刻着吉祥辟邪的神兽,院子又宽又大,大门是较为复古的铜皮大门,门口有两个气派的石狮子,铜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进出,远远一看,还能看到院里有三层青砖石楼,这房子,看起来就像是民国时期的大宅院一样,充满复古的气息。
肖窈感叹,“这么漂亮又古老的房子,好像电影里古装片拍的屋子啊。”
“那可不,这房子是我卢家从清代传下来的,房子都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建国前本地的制片厂,还真来我家取过景。”
卢大爷感慨万分,“可惜啊,抗战时期,我这老宅被日本人烧得烧,砸得砸,虽然建国以后,我尝试着把老宅修复如初,到底回不去了,政策也变了,老宅建国后没几年就被国家没收了,我们一家人被安排着住进政府修得干部大院里,大概十年前,政府把我家老宅诸多个房间修整出来,分配给附近的单位工厂职工家庭住,分了五个大房间出来给我,这五个房间,其中三个我租出去了,剩下一个给我小孙子自住,另一个前段时间租给了别人,那人的工作调去了别的地方,他退租去了工作的地方,房子也空了出来。”
卢大爷说完,领着肖窈两人往里走。
从铜门进去以后,里面就是一个占地特别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个干枯的凹槽,可以看出来曾经是个喷泉或者是养鱼的荷花池,后面被人填过,填的不太整齐,隐约能看出一些痕迹。
院子四角都种得有花草树木,只可惜那些花草无人料理,不是枯死,就是乱七八糟的生长着,生生破坏了美感。
宽大的院子因为上下楼住了二十多户人家,院子上空也跟别的四合院一样,拉了很多绳子,上面零零落落挂着晾晒的衣服和棉被。
肖窈一进到院子,看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拉绳,脸色就有点不好了,这么多人住在一起,那不跟她之前找得房子一样,又吵又闹,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
卢大爷大概看出她的想法,指着那三层楼的青砖石楼道:“姑娘,你别看这大宅院住了二十三户人家,看着拥挤,实际每一户屋子屋子都挺大,都在20-30个平方左右,屋子的隔音效果也挺好,楼下再吵,你不开门窗,你在屋里只会听到一小半的声音。每层楼都有厕所和水房,不用这么多户人家一起挤厕所。最关键的是,我打算租给你的那套房子,它有单独的厕所和一个小厨房,就挨着我孙子住,那可比楼下这些房子好太多了!”
一番话说得肖窈眼睛亮了起来,她听到了什么?宽大的房间,独立的厕所厨房,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单间套房吗!
有这样的房子,还挑什么环境。
这处老宅院的环境也不差,虽然上下三层楼住了二十多户人家,可比起肉联厂那一个小宅院就要住上十几户人家,筒子楼分割成鸽子笼一样的小间房,住满职工一家人,处处是人挤人的拥挤画面,这处宽大的老宅,舒服了不是一点半点。
此刻肖窈也顾不上这个地方人多不多了,连声催促:“卢大爷,您真有这么好的房子啊,快带我去看看。”
卢大爷笑了笑,二话不说带着他们从三层楼中间的门洞里走。
门洞里是青石砖铺就的石阶梯,一直蜿蜒曲折的往楼上走,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石阶呈现灰蒙蒙的颜色,楼梯四处的墙面,也变得黑乎乎的,能看出来一些被烟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其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楼梯转弯的各处没堆杂物,也没有想象中蛛丝漫天,四处是灰尘泥土的画面,地面看起来很干净。
卢大爷解释说:“墙上的火燎痕迹,是当初日军侵入榕市,来我家烧杀掠掳,抢劫打砸过的痕迹,建国后我复原我家老宅,没有把墙面复原,就是想告诫我的子孙,勿忘国耻。住在我家老宅的住户,大多是政府分配给一些单位工厂的领导们住,也有不少租户住在这里,这栋楼有街道专门派的人来定期打扫卫生,住在这里,可比那些工厂单位住着舒服。”
他正说着,楼上冲下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
那小孩儿莽莽撞撞的,差点把他给撞倒,付靳锋眼疾手快地一把抵住他的后背,他才稳住了我身形。
那小孩儿撞倒卢大爷,不马上没有道歉,反而冲他吐舌头,挤个鬼脸,嘴里发出略略略的声音,就往楼下跑。
肖窈看得火大,伸手去抓那小孩的脖子,“你是哪家的孩子,撞到了人不知道赔礼道歉?有没有一点家教?”
那孩子被抓,下意识地伸出手脚去踢打肖窈,嘴里大喊着:“干你屁事!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咋滴,你赶紧给我放开,我不然我叫妈过来,要你好看!”
肖窈直接抓住他的手脚,脸上带着冷笑,“叫,把你妈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教出你这样的坏种儿!”
“姑娘,你把那小孩儿放了吧,我没啥事儿,小孩子嘛,小的时候都很淘气。”卢大爷连忙打圆场。
小孩儿却不领他的情,大声嚷嚷道:“老头儿,你别以为你有权有势我就怕你,我妈跟说我了,你都退休了,你家儿子不是死了,就是在国外当叛国贼,你就剩一个孙子,整天呆在屋里,鼓捣那些画像,跟个大家闺秀一样哪都不去,肯定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别以为我姥以前在你家当老妈子,你就能一直欺压我们,多收我们房租,我告诉你,房租我们想交就交,不想交就不交!”
这下好脾气的卢大爷也生气了,“臭蛋,你妈又跟你说什么胡说,我是有儿子死了,那是抗战时期,我们卢家为保护一位日军想抓的解放军连长,将他藏在我家老宅的地窖里,不肯说出他的下落,被日军残忍杀害牺牲的!我大儿子是英雄,国家给予了他应有的表彰!我们家到现在还挂着国家给得抗战英烈牌匾!轮不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置喙!我是有儿子在国外,但他不是叛国贼,他是受国家指派,在外出公差!你年纪小小,不要光听你那头发长,见识短的母亲胡说八道,我要不是念在你姥建国前在我卢家当仆人多年,一直照拂着你妈,收你家最低的房租,就你妈那好吃懒做,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的混不吝模样,她能住进外人都想住的我卢家大宅里,她做梦呢!”
那小孩大概是第一次看见他发火,被他说得楞在了原地。
他刚想说什么,就见站在老头身边,那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忽然半蹲在他的面前,笑容和煦道:“小孩儿,给卢爷爷道歉吧。”
“你让我道歉,我就道歉?凭啥啊,我就不道歉!”小孩儿逆反心很重。
“道歉!”付靳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眉眼透出戾气,抬起右手掐着小男孩的脖子,眼神阴狠道:“不道歉,把你脖子给拧下来。”
“你敢!”小男孩倔强地抬起头颅,就不信他敢下手。
付靳锋的眼神越发阴沉具有压迫感,在那小孩子被他那凶狠的目光看得有些心里发憷,他忽然一笑,“小孩儿,你胆子倒挺大啊!”
话一说完,他双手扶住小男孩细嫩的脖子,往左一拧,小孩子脖子顿时发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小孩子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真敢拧自己的脖子,没等他反应过来,又看见那男人凑在他面前,面对面,鼻尖对鼻尖,眼神阴恻恻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再说一遍,给卢大爷道歉,不道歉,这次真把你脖子拧下来。”
付靳锋站在二楼楼梯的转角背光处,他的长相五官本就偏冷硬的硬汉风格,此刻他背对光芒,那双本就锐利的狭长眼眸,面对面盯着那小孩儿,显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阴狠煞气,看小男孩的眼神,完全像在看一个死人。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小男孩,被他这样的神情吓得浑身打哆嗦,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午夜梦回梦过的凶神恶鬼,吓得忍不住哇哇大哭,边哭边抽抽噎噎的说对不起。
“滚吧。”付靳锋松开他,脸色阴沉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对卢大爷出言不逊,我不光拧断你的脖子,我还要把你妈,你爸,你全家人都送去公安局,好好的吃吃牢饭。”
小男孩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凶神恶煞,十分可怕,他也不敢再跟他较劲儿,捂住被拧痛的脖子,呜呜咽咽哭着,一溜烟地跑了。
“小付,臭蛋只是个孩子,你何必这么吓唬他。”卢大爷一脸不赞同道:“你说你要是下手没个准头,真把那孩子的脖子给拧断了,你就成杀人犯了,你这个公安,还要不要做了。”
“我在边疆部队那些年,没少拧敌人的脖子,是拧断别人的脖子,还是给别人的脖子活动筋骨,我心里有数。”
付靳锋甩了甩手,回头看着肖窈,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正义。”
“我再正义,也比不过付公安你啊。”肖窈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一出手,差点把那小混蛋吓得屁滚尿流,以后他再见到你,不得转身就跑。”
“以后?”付靳锋咀嚼着这两个字,心情颇好,转头对卢大爷说:“大爷,时候不早了,咱们上楼吧。”
卢大爷也不纠结刚才的事情,领着他们上到三楼,从外侧的楼道走到右侧最靠里的房间面前,说一声到了,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较为复杂的雕花缕空铜钥匙,把那黑得发亮,一看就是用好木头做得房门给打开,率先走了进去。
肖窈跟着他走进去,四处看了下,屋子挺大,大约有三十来个平方,里面是个大开间,看起来很宽大,地面用得是古老的青石砖修整的地面,上个租客退租时,仔细的打扫过,青石砖格外干净,肖窈一进去看到那工整干净的青石砖地面,感觉屋子里都温馨了几个温度。
屋里没有太多的家具,临窗的左侧地方,放了一张一米五左右的木架子床,床上只有光秃秃的床板子,没有任何被褥,靠床头的地方,有张简易的木桌,一张靠背小圆凳,几张上个租客贴得伟人画像,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任何东西,显然都被上个租客带走了。
而屋子右侧,则用墙隔了一个不到五平方米的长条小隔间,里面一分为二,靠门的地方是一个空着的小厨房,在靠窗户的地方砌了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子,旁边弄了一个陈旧的小洗菜池,一个有点漏水的水笼头。
另一边则是狭窄的蹲坑卫生间,里面除了一个有些烂了的卫生间门,一扇小小的透气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肖窈很满意,毕竟在这个房屋资源比现代还紧张,处处都是人挤人,一家老小七八口人挤住在一间十来个平方米的房子,里面还没有厕所厨房,要和几十口人抢一个厕所的年代,这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厕所都配齐了,她一个人住,简直不要太爽。
“卢大爷,您这间屋子,一个月租多少钱啊?”肖窈转了一圈问。
卢大爷没说话,看一眼付靳锋,他正站在屋子外面的过道上抽烟,听到他俩的对话,付靳锋只是偏头看他们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话语。
卢大爷这才笑脸咪咪道:“这屋子算得上是咱们榕市出租房子里最好的了,我卢家的老宅,除了这间和隔壁我小孙子住得房子自带厕所厨房,其余屋子都没有厕所,要去左边靠角落的地方一起挤厕所,所以这屋子租价不便宜。外人来租的话,每月最少给十块钱的租金,你是小付介绍过来的,你们又在处对象,我就卖小付一个面子,收你每月五块钱的租金,水电啥的,都按公摊价钱给。”
肖窈欲言又止,想重申她跟付靳锋真没有任何关系,但卢大爷看在付靳锋的面子上,这么大的一套单间房子居然打对折,每月只要五块钱的房租,她把倒嘴的话憋了回去。
很快,在付靳锋的见证下,卢大爷拿出两张租房合约出来,上面写明肖窈于某年某月某日,以每月五元的租金,租赁卢大爷的房屋,肖窈在住房期间,要讲卫生,勤打理清扫房屋,注意防火,避免烧毁房子,一旦房子被烧毁,需要以超出市价三倍以上的房屋价格进行赔偿。
合约写完,双方签字摁手印,卢大爷也不收肖窈押金、身份证明什么的,让她住满一个月再给房租。
卢大爷临走前特别叮嘱:“你平时生活上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问题,可以直接敲隔壁的门,让我小孙子帮你处理。不过我那孙子脾气有点怪,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清净,他为了画画、写文学作品,经常日夜颠倒,白天可能在睡觉,晚上才醒着,我平时都不打扰他。你要是想找他,可以在晚上找他,下月你要是交房租找不到我,也可以直接把房租钱给他。”
“好,谢谢卢大爷。”
肖窈送走卢大爷,回头一看,付靳锋还站在她的门口,她心里埋怨这付靳锋没有一点眼力劲儿,人家卢大爷都走了,他一个大男人还站在她门口,他们孤男寡女,就不怕招人说闲话。
她硬着头皮道:“付公安,谢谢你帮我租到这么好的房子,你要有事你去忙吧,等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谢谢你帮忙。”
“改天是哪天?”付靳锋挑着眉头,“该不会永远没有那一天吧?”
“怎么会呢。”肖窈干笑,“我这不是刚租了房子,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得去百货大楼,买锅碗瓢盆、洗漱用品啥的,没有时间请你吃饭,我说会请你客,就一定会请你,不会赖账。”
“行,我记住你的话了,你欠我一顿饭,不要忘了。”付靳锋徒手掐灭手中的烟头,转身就走。
然而他没走两步,忽然回头喊:“肖窈?”
肖窈嗯了一声,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不是叫肖大芳吗?怎么又叫肖窈?”付靳锋目光锐利的看着她,面容十分严肃冷峻。
在他迫人的目光下,肖窈感觉自己所隐藏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她神情镇定道:“我以前的名字太土了,那名字一听就是乡下来的,我不喜欢,就取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父母取的名字,再土也是你爸妈给你取的,你不喜欢,自己换个名字,你的家人,你的父母知道吗?”付靳锋眼神凉飕飕道。
肖窈听他说这种话,心里莫名愤怒,“付公安,照你的意思,不管父母给子女取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子女都只能老实受着是吗?那么,那些名叫招娣、盼娣、来娣、甚至被重男轻女的父亲,恶意取名叫贱女、骚女的姑娘们,她们要顶着那样如耻辱一般的名字,一辈子遭受别人的恶意嘲笑和曲解,活在自卑与屈辱中吗?
我们是子女不错,但我们也是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已经成年了,我有权修改自己的名字,有权决定我叫什么,付公安,你不必一再试探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要觉得我换名字的想法是错误的,那么你跟我的想法理念完全不是一个阶级层面的,以后,请你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我不欢迎你这种不尊重女性的人。”
“我是提醒你,你的名字是跟你户口挂钩,你要想换名字,必须拿你的户口本,去你们村的大队部开变更姓名的证明信,在当地的户籍公安那里提交相对应的资料,申请变更登记,等当地的公安审核通过无误后,会给你的新名字做登记,把你以前的名字档案重新更换成新的,给你发放新的名字户口,你才能彻底叫你现在取的名字。如果你不回老家改名,光叫现在的名字,会错过许多工作福利。”
付靳锋面色如常的说完,嘴角扯一抹奇怪的笑容,“我好心提醒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莫非你心里有鬼?”
有你个大头鬼!肖窈没好气瞪他一眼,她还真以为这人有这年头典型的大男人主义,要拿父权来压她取名字的事情,原来只是在试探她。
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动用肖大芳的户口改名字,错过工作福利又怎样,她又不缺物资用。
肖窈望着眼前神色淡淡的男人,心念一动,“既然付公安对我这么关心,不如你替我走一趟清水村,帮我把户口上的名字换一下如何?”
付靳锋冷眼看着她,眼神鄙夷,“我跟你是什么关系,让我替你走一趟?你真敢想!你别忘了,你欠我一顿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窈趴在通道的栏墙上,看着付靳锋下楼渐渐离去的背影,漂亮的小脸上逐渐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就知道付靳锋不安好心,想拿她的名字试探她,大做文章。
她干脆顺水推舟,让他再去清水村查她的身份。
哪怕付靳锋怀疑她的身份,他拿不出什么实际性的证据,证明她不是肖大芳,就算他再次去清水村查肖大芳的身份,也查不出半点疑点。
如今她将他一局,她这段时间应该能清净一点了。
第46章 第 46 章 百货采购
房门钥匙到手, 肖窈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从空间里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和水盆,去厨房老旧的水笼头那里接了一盆水, 把屋里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擦拭打扫一遍, 接着开始着手装扮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