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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女邮递员 鸩离 21711 字 7小时前

第61章

秋风瑟瑟, 遍地金黄。

程英背着邮包,带着大黄,在邮包上挂着的水盅, 敲着邮包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声响中, 行走在山野道路中。

时间进入了深秋,山野里的树木都变了颜色, 西南地界银杏树多,到处都是银杏树黄, 叶灿如黄金的景象,偶尔夹杂着大片红叶似火的枫树,绿色的松树、杉树、大片的竹林等树木, 山里处处如一副浓重墨彩的油画,美得不可思议。

山路之间,还开满了秋季的花朵, 如常见的桂花树,金桂、红桂,繁星点点开在树上, 满树飘香,令人陶醉。

路边的草丛里,零

零碎碎开着野棉花, 如蔷薇般漂亮好看, 似山间粉白精灵随风摇曳, 观之心旷神怡。

野菊花则开得漫山遍野, 金黄灿烂, 如小朵向日葵,山坡上全是野菊花,风一吹, 菊花特有的苦香味气息袭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程英行走在这样美丽的山路之间,时不时驻足停留,观赏风景,顺便伸手摘路边的野菊花,将一朵朵小花,全都放进自己背得斜挎包里。

这是程建同的习惯,以前他跑邮之时,春夏两季捡蘑菇、摘药材装进包里,秋冬两季摘野菊花、捡野生板栗、野核桃、野枣子等野果子放包里,每回回家之后,蘑菇、板栗、野枣之类的食物给孩子们吃,野菊晒干后,拿去镇上的副食店卖钱,留一点给自己泡茶喝。

小的时候,程英总能看见程建同备着鼓鼓囊囊的邮包去送邮件,送完回来,邮包还是鼓鼓囊囊的,里面除了装帮乡民们邮寄的包裹信件,还有成堆的野果子、野菊花和其他各种各样的野菜。

那个时候,她们母女三人日子过得很苦,可是看到程建同走那么远的山路,还记得在路上给她们带回来这么多东西给她们娘仨吃,她们没有嫌弃,没有埋怨,吃着野菜野果子,也觉得很幸福。

因为被人下意识的惦记,给予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物资的心意,是最难得的。

如今程英接替了程建同的邮递员工作,看到路边有野菊花也下意识地去摘,有野板栗,也去捡,甚至看到路边有结着酸枣子的野枣子树,她还想去爬树摘枣子,拿回家给家人吃。

这个时候程英才明白,她爸二十年如一日的跑邮路途中,年年岁岁月月都捡山里的野味花朵带给她们娘仨的心意,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程建同心里,也不是没有她们娘仨的。

程英低声嘟囔:“就算你惦记着我们娘仨又怎么样,你对你爷奶叔伯的作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你的兄弟姐妹欺负我们母女,害我吃尽苦头,光这一点,我就不可能原谅你。”

“汪!”大黄从草丛里叼来一个很扎嘴的板栗球过来,放在程英的面前,用前爪扒拉着嘴唇上的小刺,斜眼看着她。

人,你叽里咕噜在说什么呢,帮我拔拔刺啊!

程英好笑地捧起它的狗嘴,仔细看了下它的嘴唇,帮它把小刺拔出来,数落它,“都说了,板栗球有刺,你看见路上掉得有野板栗球,叫一声,让我去捡就行了。你捡什么,看那刺不扎死你。”

大黄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不高兴地汪了一声。

它以前就是这么帮程建同捡板栗球的,程建同总夸它聪明,它就一直帮忙捡,捡成了习惯,如今也会帮程英捡。

那些落在很深草丛里的板栗球,程英看不见,大黄看见了就去捡。

程英哪里看不出它是什么心思,大黄聪明的跟个孩子一样,什么情绪都摆在狗脸上,想不知道它在想什么,都很难。

程英把大黄叼着板栗球用脚踩着一边,用手小心得扒拉开板栗球另一边,从里面取出两颗只有大拇指大小,但个头很饱满的褐色板栗出来,装进邮包里。

她伸手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干得好大黄,你捡的板栗又大又饱满,等我们回到家,我给你做糖炒板栗吃,我给你剥壳!”

以前程建同到了秋季,捡了很多板栗放在邮包里,背回家后,万淑慧就会用平时舍不得吃的白糖炒糖炒板栗吃。

程建同就会剥一些板栗,带回到镇上租的房子给大黄吃。

大黄很爱吃这种甜甜的食物,可因为它是狗,吃甜的食物会很伤身体,因此程建同每次给它的都不多,都直接给它吃生的,再然后是煮的,不管哪一种,它都爱吃。

大黄听到糖炒板栗四个字眼睛一亮,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哈喇子,围着程英团团转。

程英拍拍它狗头,“好了,别转了,我们一路走走停停,耽误太多时间了,快走吧。”

大黄汪了一声,率先往前面走。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矮门村。

程英照旧走去村委会,把为数不多的几封信件拿给村民,跟一些相熟的村民们闲聊几句后,村民们渐渐散去。

她没看到向招娣的身影,不由问矮门村的书记,“葛书记,今天怎么看到向招娣的人影?她上次托我给她弄一些高考复习资料,我给她拿了,她怎么不来村委会拿。”

“向招娣啊?她爸给她介绍了一门婚事,不让她出门,你这些复习资料,怕是用不上了。”

葛书记神情复杂的说,“全面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以后,我们村儿的十几个知青,还有村里两个老师,几个读到高中的年轻人,都一窝蜂地跑去县里买以前的高考书籍资料复习,都想参加高考,她也跟着他们去。

结果她从县里回来,就被她爸打了一顿,说她翅膀长硬了,敢浪费家里的钱,坐车去县里买那些没用的东西,反了天。

接着她爸就不让她出门了,这段时间在给她张罗婚事,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想来也来不了。”

程英听得吃惊,“不让她出门?是把她锁在家里了吗?向招娣的爸爸他们怎么能非法囚禁她,这是犯法啊!你们这些干部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成绩好的女学生,被她父母折腾,毁她青春自由,你们不出面管管?”

“犯什么法,那是人家的女儿,人家的家事,谁能管得了。”葛胜利摇头,“我们也想管,可那向老大目不识丁,是个混不吝的文盲,你跟他讲道理、讲法律没用,他不但听不进去,还把我们这些干部都赶出他家,谁要多劝,他就跟谁吵。除非他真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否则他只是把他女儿关起来,给他女儿介绍相亲对象,逼他女儿结婚,就算是公安干警上门来,也管不了他的家事。”

程英沉默了。

的确,父亲关住女儿,给女儿介绍相亲对象,逼女儿结婚,以这个年代的法律来说,就属于家事范围,哪怕她和矮门村的干部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能从旁劝说,让向招娣的父亲改变主意。

可向老大重男轻女,脑子里只有儿子,觉得女儿就是赔钱货,读书再厉害也得嫁人,换取丰厚彩礼钱补贴儿子。

别人劝说他的话,他要是能听进去,就不会听见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看到向招娣去县里买资料,就着急慌忙地把她关在家里,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了。

说到底,向老大怕向招娣这个女儿真考上了大学,真去了城里读书,成为了城里人,远离向家,他这个当父亲就不能再对她进行控制,不能再逼她结婚嫁人换丰厚的彩礼钱给他儿子用,所以他心慌意乱,必须折断向招娣的翅膀,让她嫁人,永远走不出大山!

想到这里,程英问了葛书记向招娣家住在哪里,没有二话,带着大黄往向家走。

向家住在快要到矮门村山顶一颗柿子树后,是一个用黄土和石头修的土屋子,有好几间正房和牲畜棚,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养着鸡,家里一堆孩子孙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从外表上来看,就透露着一股贫穷落后的气息。

向家一间靠近牲畜棚的柴房里,向招娣双手扒拉着用铁栏杆做得铁窗户前,对着背对着她,坐在院子中间板凳上抽旱烟的向老大喊:“爸,我不想结婚,我要读书,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放你出去?你在做梦呢。”戴着蓝色雷锋帽,长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嘴里叼着旱烟的向

老大冷哼,“你去读书了,你二弟娶媳妇的钱从哪来?我已经给你相看好了一户人家,钱都收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黄道节日,人家就会来咱们家接亲。你这些天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屋里,哪都不许去,你要敢跑,老子砍断你的腿!”

向招娣脑子嗡的一声,直接炸了,“爸,我说过,我不愿意嫁给那些没有文化,没有素质教养的野蛮男人,我只想读书,只想找份好工作做,将来赚了钱,好好孝敬您跟妈,您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为什么总要逼我嫁人?!您逼我一次不够,还想逼我第二次,难道你要我像上一次那样,把我逼死,你才甘心吗!”

“你给老子闭嘴!”向老大想起她上次不愿意嫁人,寻死觅活的模样,让他丢进脸面的事情就来气。

他唰得一下站起身来,啪得一下给正在院中第十个孩子喂奶的老妻脸上一巴掌,破口大骂:“你看看你生的什么玩意儿!老子养她这么多年,还拿钱给她读书,结果她读书读傻了,处处跟老子作对!老子叫她嫁人,她还拿死来威胁老子,你这个当妈的,究竟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教她成这个德行。”

他说着,就对着招娣妈一阵拳打脚踢。

招娣妈是个十分瘦小的四十来岁女人,她十八岁嫁给向老大开始,就一直在生孩子。

肚子每隔一两年、两三年,她就会生一个,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生了十二个孩子了。

这其中,有一个孩子生下来早夭,一个生下来是个残废女儿,直接溺死了。

剩下十个孩子,第一个是女儿,第二个是儿子,三到九全是女儿,其中一半都送人了,最后的第十个孩子,终于是个儿子,还没断奶。

长年的生育,使得招娣妈的身体特别虚弱,身体消耗的太多,看着也比同龄人老,明明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硬是像五十五岁的年纪,头发都有些发白了。

她早年间因为头胎生下了向招娣,被向老大和他爸妈认为她生不出儿子,从向招娣出生开始,就对她拳打脚踢。

没隔两年,她生下了儿子,可是这个儿子却是个残疾,是个瘸子。

向老大怎么甘心让这样的残疾儿子继承他的根,于是又逼着招娣妈继续生儿子。

招娣妈连生七八个孩子都是女儿,在向老大的眼里,她就是生不出蛋的老母鸡,是要绝他向家的根,这些年来,一有不顺心的,就对招娣妈打打骂骂。

招娣妈已经被他打习惯了,被他拳打脚踢,招娣妈不敢反抗,也不敢喊救命,就蜷缩在地上,低声痛嚎呜咽。

她吃奶的孩子,还有旁边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

向老大举起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在招娣妈的身上,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向招娣看到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哭喊:“爸,别打了,别打了!你不要打我妈,要打,你打我吧。”

向老大手上不停:“你妈没把你教好,把你教成这无法无天,跟老子作对的德行,就是你妈的错,老子打死她!”

招娣妈已经被打得脸上青青紫紫,嘴角渗出鲜血,哀嚎不止,他还不停歇。

向招娣眼泪成河,她心痛她的母亲,明知道向老大是故意打她妈,想逼她就范,可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她妈打死。

她正打算跟向老大妥协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在院子门口响起:“向大叔,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她一愣,看见程英穿着邮递员的绿色工作服,背着邮包,带着大黄走到她家院子里来。

明明这是很常见的邮递员装扮,可是此时此刻,向招娣像是看到了一束光,看到了救星一般,忍不住呜呜大哭:“程同志”

程英隔老远就听见向招娣母女俩的哭嚎声,夹杂着向老大动手打人的打骂声,她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向家。

现在看到向招娣被关在堪比牢房的柴房里,招娣妈被打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眼神涣散,旁边几个孩子哇哇大哭,向老大凶神恶煞地捏着拳头,一手摁着招娣妈的脑袋,一手要揍她的模样。

程英走进院子里,沉下脸:“向大叔,什么事这么大的火气,要把给你生儿育女的妻子往死里打啊。”

向老大看到她,收了拳头,站直身体道:“程同志,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是吗,我看到的,怎么是你杀人未遂、非法囚禁女同志,试图买卖妇女等一系列犯罪行为呢?”程英把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招娣妈扶起来。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向老大:“你所做的一切行为,可不是家事两个字就能掩盖的!你不要忘了,现在是法治社会,男女平等,女人跟你一样有人权,你没资格对任何女同志进行伤害!就你现在的行径,我可以马上去镇上公安局报案,让公安局把你抓起来,关进牢房里吃牢饭!”

“他们管得了老子的家事?”向老大不信邪地嗤笑一声,“她们是老子的婆娘,老子的女儿,老子想打就打,谁也管不着!老子要把当女儿的嫁出去,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滚!”

如此嚣张的态度,让程英心头火气猛地一下蹭了上来。

这个向老大,果然如村支书所说,是个彻头彻脑的文盲、法盲,还是大男子主义的家暴男,用寻常的方法,压根跟他说不通。

对付这种人,用讲道理,用正常的套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完全行不通的。

要想让向老大彻底改变,只能兵行险招。

程英想了想,故意说狠话刺激向老大,“你不过是个没本事的孬种懦夫,你赚不了钱,给不了家人好的生活,你就像个烂泥王八一样,在臭泥潭里不停挣扎,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受了一点气,就把气撒在比你弱小的妻女身上。你这种扶不起根的软蛋,也只敢在你妻女面前动手装威风,你觉得你打了她们,她们向你服软,你就很了不起吗?错!你在她们心中,在村里所有人的心里,不过是个只知道打女人找存在感的废物!你这种垃圾,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空气!”

“你他娘的在说什么?!”向老大睚眦欲裂地捏紧拳头,“有种你再说一遍,别以为你是邮递员,我就不敢打你!”

程英冷笑:“说就说,你以为我怕你,我说你是孬种,是废物,是只知道欺负自己的妻女,找存在感的软蛋”

“你给我闭嘴!”一直视女人为底层牛马,可以随便被男人处置打骂的向老大,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打妻女家暴成瘾,认为女人就是男人的所有物,他想怎么处置就处置,容不得外面的人说他一句不是。

现在被他认为可以随意打骂的女人,居然在当着他的面挑衅他,向老大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抬起手就往程英脸上狠狠扇一巴掌!

程英没有躲,硬生生的挨他一巴掌,左脸瞬间起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脸颊开始红肿起来。

柴房里的向招娣见状,大喊:“程同志,你快走啊!我爸他疯了,他会打死你的!”

程英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她伸手捂住被打的左脸,眼中含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向老大:“我是邮递员,是国家干部,你居然敢打我?!你给我等着,我这就马上去镇上的邮局告状,再去派出所报案,让公安把你抓起来!”

向老大是气愤之下打了程英一巴掌,现在听到程英说得话,一下就慌了。

他是不认识字,也没什么法律知识,可他也知道邮递员是国家干部编制,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敢打国家干部,这要是被程英跑到镇上,去邮局告状,去公安局报案,邮局支局长和公安找到门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行,不能让这个女人跑去镇上告状!得让她永远闭上嘴巴!

脑子里一有这个想法,向老大就伸手去抓程英,想捂住她的嘴里,让她永远也不能告他的状。

程英看到他脸上充满狠戾之气的杀人表情,知道他上钩了,她毫不犹豫地往村委方向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啦——向老大疯啦——要杀邮递员,要杀国家干部啦——!”

矮门村三面环山,村子坐落在中间的山头位置,两侧被两座高山包围着,形成一个门字形,人们说话嗓门稍微大了一点,都能听见回音。

现在程英在村道上拼命地跑,拼命地喊救命,回音不断在村里回荡,很快,整个村儿都听见她喊救命的声音了。

偏偏向老大被她气得上了头,失去了理智,追她的时候,还顺手抄走

院子里的一把砍柴刀,凶神恶煞地追在她身后,她喊得越大声,他追得越紧,还举着砍柴刀叫她站住。

这一幕,被闻声而来的村民和村干部看见,全都吓了一大跳,纷纷上前阻拦向老大。

有村民说向老大,“你疯了不成!小程同志是邮递员,是国家干部,你居然敢杀她,你活腻歪了!”

也有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向老大平时再怎么混不吝,也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人,我看八成是这程英干了什么事情,惹怒他,他才会如此。”

还有人说:“向老大就不是个好玩意儿,他家那口子,被他打了多少年了,咱们村的妇女主任上他家多次调解,警告,让他不要打他老婆,不然就让他跟他老婆离婚,他就死性不改!最近还想把他那文曲星一样的大女儿卖出去换钱,他这种不把老婆孩子当人看的人,是真能做出杀人的事情。”

本来要回家的村支书葛胜利看到程英朝他这边跑,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也顾不上和稀泥了,连忙拉住程英问:“小程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向老大怎么会打你杀你呢。”

“葛书记,你要给我做主啊!”程英拿出毕生演技,故意把挨打的左半边脸给葛胜利看,哭得稀里哗啦,“我不过是给向招娣送资料,一去到他家,就看见他把招娣的妈妈打得半死不活的,向招娣被他关在修了铁栏杆的柴房里,和她几个弟弟妹妹哭成一团,求她爸不要再打她们妈妈了,他就不听。

我看那大婶儿要被他打死了,上前去帮忙,结果他不分红皂白地说我多管闲事,打了我一巴掌。

我说我是国家干部编制,你打我,就是犯了法,我要去镇上报案,他怕我真去报案,就要杀我灭口。

葛书记,你要替我做主啊!”

第62章

葛胜利一听, 那还得了,向老大都敢打邮递员了,他这个当干部的要不管, 真出了事, 他这个村支书也别想干了。

当即召集其他村干部和村民,把向老大拿下, 要他给程英认错。

程英道:“认什么错!葛书记,他敢打国家干部, 还要杀我,这是犯罪!这是谋杀未遂!你别想着和稀泥,这件事情, 必须把他送去镇上,交给公安局的同志们处理,给我一个公道说法!你要护着杀人凶手, 那我只有自己去镇上找公安来抓人了,顺便跟公社书记反应反应,你这个书记袒护凶手, 包庇罪犯,是实实在在的文盲,压根不配做村支书。”

葛胜利听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是不想管向老大跟她之间的事情, 主要他就是矮门村的人, 从小就在村里长大, 是村里老一辈的人看着长大的, 村里出点什么事儿,他难免下意识地帮村里人。

可他也知道,程英是退伍女兵, 她在部队可是当过女军官的,她刚退伍返乡的时候,连县长、县公安局的局长、人武部的部长等一众领导都能叫去她家,给她爸做主。

这样一个有人脉,有关系,脾气还不好惹的女人,要不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他这个村支书是真会干到头了。

葛胜利无奈,只能按照程英的要求,叫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将向老大用绳子五花大绑的绑了,往镇上的公安局送去。

程英还有邮件要送,不能在村里耽搁太多的时间功夫,把向老大送去镇上的事情,自然就交给葛胜利一众村干部。

向老大被绑后,一直在挣扎,用各种污言秽语骂程英。

他被两个个头高大的年轻人架着往镇上走,他想跑都不行,他便一边挣扎,一边目露凶光地扭头,冲着站在村委会大院的程英大喊:“姓程的!你敢耍老子,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出来,老子一定要杀了你!让你多管闲事!”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就坐实了他要对程英行凶的事实。

葛胜利没好气地给他一巴掌,“你闭嘴吧你!平时你在你家作威作福习惯了,真以为你打人不犯法啊?现在你遇到程英这个硬茬,你老老实实地去公安局认错反省吧,你要执迷不悟,一直想着要欺负人家,杀人家,你就准备在牢房里过一辈子吧。”

向老大一行人走后,有不少好心人和喜欢凑热闹的人,对程英一番关心问候后,簇拥着她回到向家的院子。

彼此招娣妈还坐在院子里,抱着最小的儿子哭个不停,向招娣也在柴房哭,向家一片愁云惨淡。

一行人看到招娣妈脸上青青紫紫的模样,还有向招娣像被牲口一样关起来的可怜模样,纷纷抽了口气,“这向老大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平时夫妻之间有个矛盾,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哪能把人这么往死里打!这也打得太过分了!”

“是啊,以前这向老大就经常打招娣她妈,我们附近住的人听见,过来劝一劝,他还会收敛一点。如今他上了年纪,下手越来越重,简直不把招娣她们母女当人看,今天要是小程同志不来送东西,只怕招娣她妈被人打死了都没人知道。”

有刚嫁到矮门村的年轻小媳妇儿,见到招娣妈的惨状,忍不住问:“向老大这么打那招娣妈,招娣妈为什么不离婚,不离开向家?也不找她娘家给她做主啊?”

一个年纪大的婶子说:“招娣妈她娘家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她一直就不受她爹妈待见,她嫁给向老大后,向老大给了她爹妈一笔彩礼钱,她爹妈就觉得女婿有本事,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只要招娣没被打死,日子就能过下去,总是让招娣妈忍忍。

招娣妈一忍就忍了快二十年,早就被向老大打习惯了,她不敢反抗向老大,也不敢跟向老大离婚,怕离了婚,她没地方去,孩子们没人管,也可怜。

以前咱们村里的妇女主任也给她做过几回主,让她离婚,要把向老大抓走关起来,她不但不离,还护着向老大,说他不打她的时候,对她还挺好的。

反正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招娣妈被打成这副德行,也是她自己惯得。”

年轻小媳妇恍然大悟,嘴上叹息,“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村里的妇女主任跟着程英到向家后,几乎第一时间就上前去对招娣妈进行了问候,接着再叫人找了两个大石头,把柴房上锁住的铁锁给砸开,将向招娣给放了出来。

向招娣被放出来,看到程英脸上被向老大打得清晰的手掌印,她眼泪情不自禁地往下流,声音哽咽道:“对不起程同志,是我害你被我爸打了,你疼不疼啊。”

“已经不疼了,你不用自责。”程英从邮包里拿出程雪抄得复习资料给她,“别哭,这事儿怪不得你,是你爸犯得错误,与你无关。这份资料你拿着好好的看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去参加高考,这是你唯一离开家里的机会。”

她凑到向招娣的面前,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故意激怒你爸,让你爸打我,追杀我,让村里的人看见,以为他真要杀我,将他送去镇上公安局的。

以你爸对我谋杀未遂的行径,他最少会判三年刑期,在牢里吃三年的牢饭,不会再阻拦你读书,也不会再逼你嫁人。

到那时候,你肯定已经考上了大学,落户在了城里,等你大学毕业以后,找到了好工作,赚了钱,再把你妈和你弟弟妹妹接去城里过好日子。”

“程同志,谢谢你帮我。”向招娣听到她的话,先是惊讶,后是感激,再然后是犹豫,“我爸要真判了刑,家里就剩下我妈,还有七八个弟弟妹妹,她一个人,如何能养这么多孩子?而且我爸收了人家的彩礼钱,那户人家一周后就要来娶我,我要是只顾我自己,我妈得累死。再说了,我要去读大学,也没钱去读”

程英道:“你担心什么?你妈被你爸打了二十多年了,她都能顽强地活着,离了你

跟你爸,她就活不了吗?

这家里又不止你一个孩子,你的弟弟妹妹,除了最小的三个,其他都有十四五岁,十七八岁了,他们完全有那个能力帮你妈干活,养活他们自己。

你们家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去找村里的干部,让他们帮忙多照拂着你家,比如让你的弟弟妹妹干些轻省的活计,挣公分补贴家里。

你爸收了要强买你的男人钱,你直接带着你们村的妇女主任、镇上的公安干警上门退亲退钱就行了,他们要不同意退亲,村里的干部和镇上的干警会给你主持公道!

至于读大学的学费,你不用担心,我们国家的大学目前是不要学费的,不仅如此,学杂费、宿舍等费用都由学校承安,每月还会发放20元助学金,其中18元直接划拨进食堂里做伙食费,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像你这种出身乡下,家里条件不好,人均收入低于30元的学生,还可以额外申请补贴。

你要真考上大学,你在大学里的所有生活费、学杂费,基本都由学校包圆了,你无需担忧生活费的问题。

你要成绩优秀,参加什么学术论坛,或者各种国家级的比赛,也能拿到不少奖金。

你要实在手里没钱,或者考上了大学没钱坐车去学校,你可以找我来借钱,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会帮你。”

一番话,说得向招娣才下去的眼泪,又涌上了眼眶。

她握着程英的手,说了很多感激的话语,最后说:“程同志,谢谢你提醒我、帮我,我一定会考上大学,不负老师,不负你,不负其他对我好的人期望。”

程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复习,备战高考吧,祝你考上大学,走出大山,前程似锦,过上理想的人生。”

程英背着邮包,带着大黄离开了,向家的事情,就交给村里的妇女主任和其他村干部、一些好心的村民帮忙处理。

他们都是一个村的,向招娣母女几人如此可怜,大家都有一颗善良的心,能帮则帮。

而她,还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使命,不能多停留。

临走前,向招娣往她邮包里塞了一堆她们兄弟姐妹上山捡得野板栗。

那些板栗都是用刀开了口子,在锅里煮熟的板栗,可以当零嘴吃,也可以当饭吃,程英行走在路上闲得无聊,可以边吃边走。

程英走前,向招娣还问她:“程同志,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为了帮她,程英明明身为女兵,可以轻松制服她爸,也能躲过她爸的巴掌,程英却不躲不闪,硬生生挨她爸一巴掌,就为了激怒她爸,为了给村里的干部们留下她爸疯了要杀人的印象,把她爸关起来,不打扰她参加高考,不让她结婚,让她走她自己的路。

程英笑着道:“女孩子帮女孩子需要理由吗?我只是不想看见一个本可以拥有美好人生,可以考上大学,为国家奋斗的好姑娘,因为一个不好的父亲和家庭缘故,折断本可以飞翔的翅膀,一辈子烂在泥潭里。”

向招娣瞬间泪崩,伸手抱住程英,哭着说:“程同志,我真心的谢谢你,我一定会考上大学,将来用我的学识,报效国家。”

**

大雨滂沱,山路泥泞。

明明是早上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变得乌云遍布,大雨倾盆。

山里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说下雨就下雨。

程英跟大黄在距离卓醉蓝所在的南坪村,大约一个小时的山路上行走,周围全是山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带着大黄,躲在路边一片茂密的松树林里,等雨小一些再走。

松树林枝叶茂盛,即便到了冬季,松树枝叶也是绿色的,能够遮挡一半的雨。

即便如此,程英还是担心大雨被把邮包打湿,她将雨衣紧紧裹在邮包上,又心疼大黄,怕大黄被雨淋多了生病感冒,就把大黄抱在怀里,遮挡在雨衣下,一人一狗,蹲在一颗水桶粗的松树下避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英蹲累了,顾不上地上湿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雨停。

又过了许久,程英等得不耐烦了,抬手看了下手表,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停雨或者雨变小的迹象,她实在等不了,打算起身冒雨接着走。

就在这个时候,安安静静躲在她怀里的大黄,忽然站起身来,竖立着两只狗耳朵,目光看向对面树林,汪汪叫了两声。

“怎么了大黄?”程英顺着它看向的方向看过去,除了密密麻麻的树木和草丛,什么都没有。

可大黄神情警觉,用嘴叼着程英的手,试图把她拉走,同时它的尾巴往下夹,一副要她撤退,又十分戒备害怕的模样。

程英察觉不对,连忙跟着大黄往松林深处走,边走边问:“大黄,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吗?”

能让大黄如此警觉又害怕的模样,除了猛兽,程英是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让大黄要咬着她的手,让她撤退。

可天上在大雨,哗啦啦的雨声落在树林间,声音大的让她根本听不见其他动静。

大黄的表现,让她明白,这附近一定有什么猛兽正在向她靠近。

她也没二话,将揣在衣兜里的军匕握在手里,跟着大黄在松林里跑。

这一大片松林是野生的松林树,树木乱七八糟的生长着,林子里虽然没有杂草,可是有长年落下堆积的厚厚一层枯黄松针,一下雨,松针就变得极其湿滑。

松树林又是斜坡,坡下是个地势陡峭的狭窄山谷,程英不仅要小心踩着松针,稳住身体,还得防止自己跑得太快,刹不住脚,摔到山谷里去,这样一来,奔跑的速度慢了很多。

很快,程英听到身后的松林传来一阵重物撞击着树木,踩着树枝的飞速奔跑带来的噼里啪啦动静。

她忍不住往后一看,两头身强力壮,体重过百的成年棕熊,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无视松林里的松树树枝阻拦,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程英看一眼就直接骂娘,她知道马鞍山这条邮路有猛兽,因为这条线路的村落都在山里,越往里走,山越深,山林越多,就隐藏着许多猛兽。

常见的猛兽就是棕熊和野狼、野猪之类的动物。

山里的村民们出村子往镇上走,要么一群人结伴走,要么走政府修得公路,很少独自一人走这种僻静人少的近道山路,就是怕遇上猛兽,跑不过又一个人对付不了,命丧猛兽之手。

这也是很多邮递员不愿意跑这条邮路的原因,谁愿意拿自己的命,赚那一点工资啊。

这么大的雨,按理来讲,猛兽也得找地方避雨,怎么这两只棕熊不顾雨势,直接来追她跟大黄。

这是饿狠了,闻到了猎物的味道,就直接来抓猎物吃了?

程英边跑,脑子边疯狂思考该如何摆脱身后的棕熊。

一般来说,在野外山林里遇到棕熊,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冷静,停止奔跑,不跟棕熊直视或者做出威胁性的姿态,缓慢后退离开,棕熊可能不会袭击人类。

可她跟大黄连熊影都没看见的时候就开始跑,这在棕熊的眼里,无疑是活着的猎物在惧怕它们,在逃命,本能的会激起它们的追逐猎物之心。

她现在要停下来跟它们对峙,缓慢离开,肯定是行不通的。

如果按照一些人想的主动攻击,或者装死,无疑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棕熊攻击力很强,它有成吨的咬合力和攻击性,健壮发身躯,一巴掌就有可能拍死人,跟它对打,无疑找死。

棕熊的智商也很高,相当于3-5岁的孩子,它们喜欢吃活物,如果在它面前装死,也不一定能骗过它们。

往树上爬也不可取,因为棕熊看似体型肥胖,实际是个爬树高手,可能你刚爬上树,它就跟着爬上来了,将你一口吃掉。

要么它就利用体型优势,在树下疯狂摇树,把人给摇下来吃。

要么就在树下守株待兔,等着树上的人缺水缺粮,体力渐失,从树

上摔下来吃掉。

而如果直接奔跑,棕熊的速度十分快速,很多人都跑不过棕熊,跑着跑着就被扑倒。

唯一能解决棕熊的,就是拿真理武器,跟棕熊正面对刚。

可程英手里只有一把军匕,虽然她是退伍女兵,有丰富的格斗技术,她也可以停下来跟棕熊正面一搏,但终究双手难敌两只攻击力十足的大棕熊。

她想叫大黄停下来跟棕熊正面对决,大黄也不听,埋头在松树林里狂跑。

她总不能不顾大黄的死活吧,想想,只能咬牙继续跑。

上百年的密集松林,每棵树都很大,树冠遮天蔽日,在乌云暴雨之下,令树林里光线十分幽暗。

如此幽暗的环境下,加上雨水不断冲刷在脸上、眼睛上,程英视线受阻,很快就跟大黄跑散了。

她在林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满是泥水的泥土奔跑着,泥水混着黄泥滑进鞋子里,使得鞋子又湿又沉重,跑起来更加的艰难。

程英不知道大黄跑哪去了,明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该发声引起棕熊的注意,但她实在担忧大黄的安危,忍不住大喊:“大黄——大黄,你跑去哪了!”

“汪——”左前方传来大黄的叫声。

同时那边传来一阵棕熊的嚎叫声,看起来是有一只棕熊追大黄去了。

程英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拨开遮挡视线的松木枝叶,飞快往大黄发出叫声的位置跑去。

没跑几米远,她忽然听见背后有一阵重物急速奔跑过来的动静。

身后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棕熊,抬起健壮的熊掌,就往她后背狠狠拍一巴掌。

程英感受到背部一阵剧痛,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棕熊一爪狠狠拍飞,整个人重重飞了出去——

她低头看一眼,我去,地下是两座矮山对接的狭窄山谷啊!

“啊——!”她惨叫一声,从山谷上方的斜坡,天旋地转地往下滚。

她足足滚了几十圈,期间撞到很多树木及山谷崖壁上的些许杂草给她做缓冲,才落在斜坡下的细小山谷里。

幸好这条不足两米宽的山谷不深,她摔得不严重,还可以往上爬的时候。

程英落地后缓了一下神,正打算往上爬,腿刚一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她偏头一看,她身边竟然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她滚下来的位置是一片黄泥,被暴雨一冲刷,本就摇摇欲坠,现在她从上面摔下来,黄泥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直接往旁边的洞口塌陷。

程英来不及抓住可以稳住身体的杂草,就这么直挺挺地塌陷进洞口里面去。

那洞口不知道有多深,她惨叫了好一会儿才落地,地面是岩石,她落地之时脑袋磕在岩石上,直接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似乎听到了大黄焦急地汪汪狗叫声。

心想,她要是死在这里了,不知道大黄能不能摆脱棕熊们的攻击。

这条傻狗,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

——

滴答——滴答。

有水滴落,砸在程英的脸上。

晕过去的程英,被水滴砸醒了。

一股刺骨的冷意,伴随着浑身剧痛,让程英又痛,又冷得瑟瑟发抖。

她费力地从地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擦伤,左手和右脚似乎摔骨折了,一动就钻心的疼。

脑袋还晕乎乎的,后脑勺很痛,伸手一摸,摸到后脑勺黏糊糊的一片,全是快要干涸凝固的血,应该是她摔下来之时,脑袋磕在岩石上流的血。

程英疼得龇牙咧嘴,坐在原地缓了缓神,四处看一圈,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幽深的山洞里。

里面光线昏暗,只能看见头顶上的洞口有一抹不太明亮的光亮,洞口离她所在的位置很远,洞壁十分光滑,长满青苔,上面附着一些蚰蜒和千足虫之类的虫子,在岩壁上窸窸窣窣地爬着,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以她现在的状态,她压根爬不上去洞口。

程英不由苦笑,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只是摔成骨折,磕破脑袋流血,也没死,真是命大。

也不知道大黄去哪了,有没有从棕熊手里逃脱,她掉在这个偏僻的山洞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她没按时送邮件,会来找她。

她得在饿死之前,寻找出路。

程英试着动了动,一动摔骨折的手和腿就钻心眼的疼,脑袋还一阵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这是失血过多后的表现。

更要命的是,这山洞特别的冷,温度很低,她浑身湿透,冷得她牙齿上下打颤,不停地发抖。

好在她一直背着邮包,摔下山洞的时候,没有太多信件包裹的邮包,给她做了一下缓冲,她才没有直接摔死。

身上背得斜挎包也在,里面有一些干粮和板栗之类的食物,还有军用水壶里的水,另外邮包里还有一套换洗的衣服,足以让她支撑好几天。

第63章

洞穴里很冷, 程英感觉自己体力在流失,忍着骨折的剧痛,从邮包里费力地拿出换洗的衣服披在身上, 这才感觉稍微暖和了一些。

她又斜挎包里拿了一些干粮出来吃, 喝了一点水,补充体力, 接着费力爬到洞壁旁,摘了一些青苔, 用完好的右手碾碎,敷在后脑勺、手脚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后,人靠在邮包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失血过多, 体力透支,寒冷交替,每一样都折磨着她的神经, 让她随便做个动作,都累的不轻。

她抬头看着头顶上洞口的亮光,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事情, 有前世、有今生,所经历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 一件又一件的从她脑子里闪过,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她知道自己情况不好, 从她醒过来开始, 脑袋一直是晕的, 这不仅仅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还有身体感染发烧的情况,因为她感觉自己明明浑身很冷, 可是脸上却很热,抬手一摸,果然发烧了。

到这个时候,她有点后悔做邮递员了。

当初她选择退伍返乡,接替她爸的邮递员工作,主要是为了完成她爸上辈子的心愿,以及留在她妈、她妹的身边,给她们撑腰,让老程家的人不敢再欺负她们。

她也觉得,凭借着她当兵多年的经历,她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

可是上任三个多月,她就受重伤两次,上一次从山上摔下去,这一次摔山洞里,老天好像在玩她似的,总要折腾她这条小命。

她也没料到,只是给山里的村民们送邮件,当个邮递员,竟还有生命危险。

她现在十分怀疑,她是否还能胜任马鞍山这条邮路,继续做邮递员。

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她摔下这个山洞,手脚骨折,她连移动都很吃力,没办法进行自救,大黄也不知道去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找她。

她现在的状态很糟糕,随时都有晕过去不省人事的可能,要是有人从附近经过,喊她的名字,她没听见,她就会错过救援。

眼看天色渐渐地黑了,这个山洞不知道会不会有蛇或者别的动物、毒虫之类的存在,将她咬死。

程英脑子乱七八糟的,试着喊了几嗓子救命,很想保持清醒,等待人救援。

可是失血过多,加上她脑袋发烧,体温渐失,她实在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夜晚的风,冰冷刺骨,程英看着地下室不大的入口,拼命地挣开手链脚链,任由手脚被铁链磨出鲜血,不要命地往入口处爬。

爬了不到一米远,魏牧成那张凶狠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目光阴狠地问她:“程英,你又想逃?你能逃出去吗?”

程英拼命地去抠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眼里满是愤怒和倔强,喉咙里艰难地开口,“我就是要逃,我死,也要死在外面。”

魏牧成呵了一声,冷笑,“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你逃一次,我就抓一次,你逃两次,我就抓你两次,你逃一辈子,逃去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来!你生生世世只能是我的女人!

别在这里做无用功了!”

他说完,用铁臂一样的手,倒扯着她的头发,往地下室那张充满血腥污秽的床走去。

程英看到那张床,止不住地颤抖害怕,拼命地挣扎,试图掐魏牧成的脖子,与他同归于尽。

可被链子束缚住的她,又被下了药,那番挣扎,终究是徒劳。

魏牧成拉着铁链,将她狠狠摔进床里,程英痛得手脚痉挛,后背情不自禁地弓了起来。

好疼,好疼好疼。

程英不断发出痛嚎,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为自己遇人不淑而悲哀。

“程英,程英”耳边有人在呼唤,脑袋一阵冰凉,有人在用手摸她的额头。

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凉,像块冰一样,程英心里想着。

浑身烧得通红的她,迫切需要冰冷的东西降温体温,她眯着眼睛,像只猫一样,用通红的脸颊,蹭了蹭那人的手掌。

那人手一顿,像是在迟疑什么,接着那道清润如山泉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程英,醒醒,快醒醒。”

程英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有一团火光,亮得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很快她又睁眼睛,看了一张熟悉的眉眼狭长,肤色玉白,俊美妖冶的面庞。

是龙卜曦。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苗服,手脚都戴着串有铃铛的银饰,逆着火光,正抬手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看到龙卜曦几次都不响的铃铛,此刻却是响个不停。

叮铃铃——叮铃铃——声音清脆,无风晃动,在整个山洞里不断徘徊。

程英听着铃铛声,迷迷糊糊地看着龙卜曦问:“你怎么在这里啊?难道是我烧糊涂了,做梦梦到了你?”

龙卜曦原本一脸担忧,听到她这话,嘴角微微往上扬,凑在她耳边,轻声问:“你做梦,还会梦到我?梦里,我在干什么?”

两人离得太近,程英能闻到独属于龙卜曦身上的药草和冷杉混合的气息,还有一股血腥味和皂角的味道,有点好闻,又有点奇怪。

程英忍不住想,她这个梦,做得也太真实了一些,连龙卜曦身上的味道都能闻到。

“程英,你梦到我什么了?”龙卜曦看她不回答,又固执地问了一遍。

“能梦到你什么,不就是觉得你好看,摸了摸你的脸。”程英胡言乱语。

然而就是这样的胡言乱语,却让龙卜曦高兴万分。

他盘腿坐在她身边,伸出修长的惨白手臂,将程英整个抱进他纤瘦却又宽阔的怀里,伸手轻轻检查、触碰她伤到的地方。

程英痛得龇牙咧嘴,脑子里清醒了一些,意识到她的痛不是幻觉,龙卜曦也是真的,他来找她了,她还在他的怀里,她下意识地要站起身来。

“别动。”龙卜曦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狭长的眼眸充满意味不明的威胁味道,“你要想死在这山洞里,我现在就离开,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程英楞了一下,她从没有看过龙卜曦这样的眼神。

她的印象中,龙卜曦一直是温和无害,笑容满面的形象。

尽管之前她跟她爸说了龙卜曦的事情,猜测到龙卜曦可能在对她撒谎,他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但那个时候,也只是猜测,没有实际性的证据。

如今看到龙卜曦那漆黑冰冷,如看濒死猎物挣扎的幽深目光,她忽然意识到,这才是龙卜曦原来的模样。

冷漠、阴狠,不近人情,他以前那温和无害的样子,都是他装出来的。

程英抽了口气,没有乱动,不确定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给你检查伤得怎么样。”

龙卜曦伸手撕开她右腿和左手臂的面料,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她受伤骨折的部位。

程英发着高烧,浑身滚烫,他冰冷的手指一碰到她滚烫的皮肤,让她情不自禁地一缩,又很识趣把手脚挪过去,让他继续看。

龙卜曦看到她的动作,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将就扯下来的布条,把她骨折的地方绑起来,“你骨折得有些严重,后脑勺还有伤口,人在发烧,需要及时救治,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程英点头,“麻烦你,把我拉上去,送我去医院吧。”

龙卜曦偏头看她,眼神奇怪:“程英,我已经救过你一次,还救过你爸一次,你还没有报答我,你这次,不会又要我免费救你吧?”

程英马上说:“你想要什么报酬,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一定报答你。”

龙卜曦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程英懵了一瞬,“我不知道。”

龙卜曦沉下脸,眼神似水,“你小时候来普苍寨,当着我阿爸阿妈的面,说要嫁给我,我阿爸阿妈都同意了,我还送了你定亲信物,你收下了,你我本就是一对。我要你嫁给我,留在普苍寨,陪我过一辈子。”

程英无比震惊,想说她嫁给他的话,根本就是他虚构的事情!她跟她爸压根就没这段记忆!还有她什么时候收过他的定亲信物?

忽然想起,龙卜曦曾经送给过她一个香包,说是给她驱虫用的,难道是那个玩意儿?

大概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龙卜曦从她的衣兜里,掏出那个湛蓝色香包出来,在她面前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小撮用红绳绑着的头发出来,“这就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我把我的头发剪了一些下来,用红绳绑着放在香包里,按照我们苗族的习俗,你收下了我的信物,就代表接受我的心意,愿意嫁给我做妻子。你现在,就是我的未婚妻。”

他眼里闪烁着怪异的偏执和疯狂之色,与前世魏牧成那强迫程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时,表情如出一辙。

程英看得心头一跳,恐惧感爬上心头,她本能地抬手打掉龙卜曦手中的香包,不顾身上的疼痛往后退,嘴里喊着:“我根本就没有说过要嫁给你!是你胡言乱语在骗我!那个香包是你说驱虫用的,我怎么知道你在里面放了头发?如果我知道你在里面放了其他东西,我说什么都不会要你的香包。龙卜曦,我是不会嫁给你,更不可能跟你去普苍寨过日子的!”

“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龙卜曦站起身来,眼神冷漠地看着她说:“你的狗已经被那两头熊吃了,雨水冲刷了周遭所有的痕迹,我为了找你,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你现在所在的位置,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要不嫁给我,就等着变成一具尸体吧。”

他说完,攀着洞壁上一条藤蔓做得绳索上洞口去了,接着把整条藤蔓抽走,洞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程英一个人。

第64章

程英不敢相信大黄死了, 也不敢相信龙卜曦会真的这么绝情地抛下她,不顾她的死活。

她仰着头往上看,龙卜曦上去洞口以后, 洞口就安安静静的。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白天下了一场大暴雨,晚上却亮起了漫天的星辰, 照亮整个夜空。

星空很美,可是周遭的环境很糟糕。

程英听到了夜晚山林里传来狼嚎、熊叫声, 那两头熊似乎还在附近盘旋,四处寻找猎物。

更糟糕的是,她听见了山洞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 不知道是虫子,还是蛇类,正在向她靠近。

程英不是那种认命之人, 上辈子她被魏牧成囚禁多年,她总是会抓住机会逃跑,或者对魏牧成进行反杀, 绝不向他低头。

如今重活一世,她也不会向龙卜曦低头。

她握紧手中的军匕,神情戒备的聆听着山洞里的动静。

龙卜曦带来的火把早已熄灭, 山洞重新陷入黑暗, 里面除了不知道哪里在滴水的滴滴答答声音, 就剩下那些虫子在爬行, 和她呼吸的声音。

程英不由绷紧着神经, 等待那些东西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并没有毒虫、毒蛇出现在她的面前,有虫子靠近她两米的距离, 又迅速离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程英楞了一下,看到那个被她气愤地从龙卜曦手里打掉在地上的香包,落在山洞凹凸不平的一个小洞岩石里,打开得香包口子里面,露出了一点已经干枯的草药和头发,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东西,不知道那些虫子在怕什么。

程英神色复杂,龙卜曦跟她撒过不少慌,可是这个香包却如他所说,能够驱赶蛇虫。

有这个香包在,她呆在这个山洞里,应该不会有蛇虫会靠近她。

她现在最大的危险就是她伤口在感染,整个人都在发烧,如果不及时救治,她不是发烧烧死,就是被伤口感染带来的一系列并发症害死。

程英当然不想死,想好好的活着。

她好不容易重生,开启跟上一世截然不同的人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怎么甘心死在这偏僻山林里的山洞里。

可她现在手脚骨折,无法自行爬上山洞去,外面如龙卜曦所说,一场大雨之后,早就将她的踪迹冲刷干净。

就算支局长看她没按时返回,带着人来找她,她所在的位置,离小道实在太远了。

她跟着大黄往松林里跑时,至少跑过两片很大的松林,才摔倒这里来,他们不一定会找得到她。

而龙卜曦提出的嫁人要求,她也不愿意答应,主要是太突然了。

虽然龙卜曦长相不错,对她也挺好,可他谎话连篇,又是苗族人,还是未来的普苍寨,她要答应嫁给他了,就得一辈子呆在普苍寨里,跟任青一样,在寨子里生儿育女,很少出寨子,一辈子呆在深山里。

那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生活,一直是做她想做的事情,过她想过的日子。

如果有真心对她,对她足够尊重,不阻拦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愿意为她做上门女婿的男人,她也可以结婚。

没有,她一个人过也不错。

龙卜曦显然做不到这些。

程英不愿意向龙卜曦妥协,也不愿意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支局长身上。

这样的话,她得在这个山洞里至少苦熬两天以上的时间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两天。

这么想着,程英又感觉自己脑袋昏沉的厉害,身上明明披上了衣服,可在高烧的作用下,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冷又热,浑身难受得不行,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她听见了奇怪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碾压着一些杂草树木,发出挺大动静的噼里啪啦干枯树叶断裂声,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程英警觉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洞口也是黑的,天上璀璨的星辰只剩下几颗星星挂在苍穹上,证明现在还是晚上。

程英费看了看左手腕有些摔坏的手表,时间为凌晨三点钟左右,她晕过去之前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足足昏迷了六个小时。

而这六个小时,龙卜曦没有再出现,也没管她的死活,真任由她在这个山洞里自生自灭。

这男人,真不是一般的狠心,跟他表面温和无辜的模样,完全不相同。

程英这么想着,洞口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一股腥臭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嘶嘶声。

程英眼皮一跳,心中有股不妙地预感,连忙将军匕握在手里,想了想,又把仍在角落里的龙卜曦香包拿到骨折的左手里,紧张地盯着洞口。

很快,一条腰身比水桶还粗的黑白色鳞片蟒蛇出现在洞口。

它从顺着洞口窸窸窣窣往下滑,却发现洞里有别的生物在,顿时弓着身体,睁着一双金色的竖瞳眼睛,吐着蛇信子,慢慢将巨大的蛇头靠近程英。

程英汗毛倒立,压根没料到会有这么大一条蟒蛇出现在这里。

难怪这个山洞底部只有不到五米宽的距离,不像常见的山洞有延伸地,有别的出路口,就这一点位置,原来这个山洞,就是这条巨蟒的蛇窝!

程英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全身紧绷,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军匕,心里惊惧莫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呼吸,尽量不做刺激眼前巨蟒的动作,脑子里思索该如何从这巨蟒口中脱身。

她不动,巨蟒也不着急吃掉她,睁着一双冰冷的蛇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一人一蛇,睁着眼睛,互相诡异地对视着。

似在观察彼此,也似在较劲对峙。

空气中满是山洞潮湿的气息,蟒蛇身上的腥臭味道,以及程英身上浓烈的血腥气息。

这么窒息的空气氛围下,程英握住军匕的手,直冒冷汗。

如果她没受伤,全身完好无损,遇到这样的蟒蛇,她还可以与之周旋搏斗,获得一线生机。

可现在,她手脚骨折,脑袋受伤,失血过多,还在发高烧,浑身无力,连爬都没力气爬,更别想逃跑。

遇到这样的蟒蛇,她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就算如此,程英也打算拼死一搏,她绝不会是任由命运摆布之人,哪怕她要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她握紧手中的军匕,忍着骨折的痛苦,将手中龙卜曦给得香包扔在那条蟒蛇脑袋上,趁那条蟒蛇闭眼的一瞬间,积蓄起全身的力量,忍着骨折的剧痛,跳了起来,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往巨蟒脑袋上的七寸位置扎去!

可她高估了自己生病时的力量,也低估了巨蟒鳞片的坚硬度,军匕只插进了蟒蛇七寸不过三厘米的位置,不但没给蟒蛇造成致命伤害,还惹怒了蟒蛇。

它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粗大的尾巴一甩,将程英整个人甩开在三米外的洞壁上,撞得咚得一声巨响,带动许多泥土石子窸窸窣窣往下落。

程英被撞得头晕眼花,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从墙上重重落在地上,浑身痛得像要散架一般。

没等她缓过神,蟒蛇用粗壮的尾巴将她卷起来,从头到脚将她团团卷住,试图用身体用力把她勒死。

程英被卷得呼吸困难,动弹不得,想挣扎,却毫无力气。

渐渐地她被卷得面色紫涨,手指发白,眼见就要被蟒蛇勒死时,她从蟒蛇身体露出的一丝细缝里,看到龙卜曦那高瘦欣长的身影,从洞口跳了下来。

龙卜曦突然出现,吓那蟒蛇一跳,卷住程英的蛇尾松了一点力道,她就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赶紧喘两口气。

“程英,想活吗?”龙卜曦无视巨蟒警惕的目光,以及渐渐张开的血盆大口,站在程英对面,神情冷漠地看着她问。

程英艰难地透过细缝看向龙卜曦,他的表情很冷漠,狭长的眼眸里却藏着止不住地兴奋目光,那是一种觊觎猎物许久,猎物即将落入口中的亢奋感。

他现在的样子,跟缠住程英的蟒蛇一样危险,程英下意识地想拒绝。

可如果真的拒绝了龙卜曦,她就真的会死在这条蟒蛇嘴里。

她不想死,她想好好的活着出去,如果她死了,她的妈妈和妹妹会哭死过去,她不想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程英闭了闭眼睛,内心天人交战一番,最终睁开眼睛,吃力地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我宁愿死在这里。”

“什么要求?”龙卜曦黑眸微冷,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一笑,他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都显得妖艳至极的美丽,如山野中绽放地火红彼岸花,漂亮夺目到让人明知道他很危险,也愿意不顾自己的性命,想向他靠近,将他摘取下来,据为己有。

程英头发凌乱,两颊被蟒蛇勒得发紫,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脑子却保持着清醒,脸上出现濒死状态,费劲地说:“我可以跟你结婚,但我不跟你长时间住在普苍寨,我招你做上门女婿。婚后你可以在我家住,也可以不在我家住,你不能做任何强迫我的事情,也不能阻拦我想做的事情,我们算是走婚关系,各住各家,只有那啥的时候才住一起。你要不同意,不答应我的条件,我,我宁愿死。”

这已经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

,对她最有利的条件了。

她爸妈一直想让她结婚,不管她愿不愿意,迟早会被爸妈催着相亲结婚,既然如此,还不如选择眼前皮囊出众的龙卜曦。

龙卜曦纵然看起来阴恻恻,疯癫颠的,还谎话连篇,做事诡异,但架不住他长了一副好皮囊。

和他结婚,看在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上,她也不算吃亏。

她现在危在旦夕,虽然不知道龙卜曦怎么还在这里,她是真不想死,只能提出这些对她有利的条件,赌龙卜曦愿不愿为她妥协半分。

他要不愿意妥协,那证明他就是个冷心冷肺的玩意儿,这样的男人,长再好看,她也不稀罕!

第65章

“好啊, 只要你嫁给我,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要敢骗我,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龙卜曦脸上噙着笑容, 又变回了程英熟悉的那个笑容温和,眼神无辜,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他这副模样,却看得程英有些胆战心惊。

因为后面的话, 她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森冷味道。

她垂下眼帘,轻声说:“不会骗你。”

都说苗人固执,深情, 其实在她看来,固执深情两个词,是用来掩饰苗人是疯子、变态的事实。

他们轻易不会伤害人, 但如果招惹了他们,对他们许下了承诺,不遵守承诺, 他们便会发疯,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出来,其实也可以理解。

很多生苗苗寨都是近亲结婚, 生下来的孩子, 性格都有些奇奇怪怪, 加上生苗苗寨不太与外界接触的缘故, 寨子里的苗民文化程度不高, 没有什么法律知识,干出超出法律人伦的事情,也属于正常范围。

程英心想, 不管龙卜曦是什么性格,对她撒过多少谎,他对她的那片心应该是真的,她只要多跟他交流,多教他法律知识,看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很多事情,她也可以不计较,就这么过一辈子。

反正龙卜曦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不用住在普苍寨里,还可以一直做她想做的事情,虽然不知道龙卜曦为什么会让这么大一步,答应她提的这些要求,不过就目前来说,她觉得很好了。

此刻巨蟒已经把血盆大口张到了龙卜曦的头上,准备一口将他吞下。

龙卜曦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向巨蟒,手上的铃铛随之叮当作响。

“阿蓝。”龙卜曦轻吐两个字。

“嗡——”一阵熟悉的虫子翅膀震动声音响起,阿蓝幽蓝色的小身影忽然从洞口飞了进来,直接飞到巨蟒的脑袋上,狠狠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