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陛下和大将军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不对啊,根据他自己所见所闻,再结合谢启的描述, 几乎可以确定陛下与大将军有私情。
谢珉发现陛下嘴还挺硬,明明大家都知道的事还要装。
崔衍昭驳了正方开始驳反方。他对王清道:“爱卿在吴兴颇有资产,真舍得就此放弃?”
王清被问住了。
不光是吴兴,浙东几郡繁荣,那些地方他都置办有庄园。
过江之后,这些庄园必然都要失去。
但浙东闹叛军,他觉得和生命相比,那些资产可以暂时放弃。
心里想的是生命,但说出来是为了大义:“臣觉得应以国为重,只要社稷得存,丢失区区几座庄园,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
但崔衍昭完全不能接受,他不死心地再问:“诸位可还有别的方略?”
一片沉默。
左寓不明显地左右看看,谨慎地一言不发,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崔衍昭都想笑了。
除了北上和南下,满朝文武再没一个人提建议,仿佛只有这两条路了似的。
电视剧里常演的不还有招安吗?也提一下啊。虽然不一定能通过,但好歹让他知道这个世上不止两条路。
还好按照前几十年换皇帝的规律,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下班,把这些失败主义大臣交接给王适安。
想到不用一直面对这些人才,崔衍昭又坚强地调整好了心态。
他道:“都回去吧。北上是不可能的,南下也是不可能的。诸卿有空的时候都再想想,不要被局限了想法。”
这次议事什么都没有议出来,但所有人都觉得很正常。他们也并没有把希望放在议事上,更多的时候都是按自己的想法走,生米煮成熟饭后再通知其他人。
但无论北上还是南下,要放弃的东西都太多了。
如果王适安在就好了,反贼定不敢逼近建康。即使他们平时对王适安很有意见,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如此作想。
大臣们各怀心思地离开。
崔衍昭忽然对左寓道:“你留下。”
正准备回去写信传消息的左寓不得不停住步伐。
等其他人都走尽了,崔衍昭道:“朕有信要传给大将军,你和大将军关系密切,就由你找人把信传给他了。”
关系密切……放在以前,左寓是不会多想的,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陛下对大将军的心思,立刻便联想到陛下这是在吃飞醋。
要是解释不好,大将军回来发现陛下态度不对劲,一定会找他算账。
左寓连忙澄清:“陛下,臣与大将军决无私情!”
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惊恐。
崔衍昭:“……”这个他真的不关心,不用这么认真地反驳的。
“嗯嗯好的朕知道。”
崔衍昭敷衍地应道,拿起刚才等大臣的时候写好的信,递给左寓,“此信十万火急,一定要让大将军尽快收到。”
信纸装在一个长条绢布袋里,左寓小心接过,放在袖中。
崔衍昭看着左寓收好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将军身体如何?”
左寓摸不清崔衍昭忽然问这一句的意思,琢磨着回答:“大将军年富力强,可为国效力。”
崔衍昭:“真的?”
左寓被崔衍昭问懵了,回忆了一下,大将军一直都是那么意气风发。
不懂陛下为什么忽然要问这个。
左寓不确信地答:“真的……吧。”
话落,他发现陛下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复杂。如果说平常的陛下总是表现得得体,现在神色便像是各类情绪搅在一起,如暴雨前天边翻涌的乌云。
崔衍昭决定还是对左寓这个王适安的亲信提一下王适安身体的事,道:“当时在洛口,大将军因身体不适找了一名医师。朕很关心大将军,劳烦爱卿把那位医师带到朕面前。”
大将军居然还找过医师,难道大将军真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一时间,左寓的表情也变得很复杂。
可大将军明明是那样强大、那样坚不可摧。
左寓左思右想,觉得陛下不可能无中生有,大将军身体应是确实出了问题。
陛下比他们每个人都要关心大将军,连这等大将军极力隐瞒之事都看在了眼里。
左寓心想一定要找到那天为大将军看病的医师。
崔衍昭心情也是非常沉重。
没想到王适安身体出了问题,居然连亲近的下属都瞒着。他一定要搞清楚王适安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着也要给王适安治好,让王适安能活到他让位。
下定决心后,他道:“先把信替朕传到吧。”
*
荀聪已经在江南逗留了许久。
先是燕夏交兵,后又是夏侵越国,他以为江南会在夏国重压下改变主意,不求北荆州而与燕国结盟,就多等了一阵。
只是他没想到王适安竟真能扛起一个垂朽的江南,而江南朝廷竟然也真任由王适安上来,甚至最多也就抱怨几句王适安狼子野心,没有一点实质性的阻挠措施。
如今王适安追着夏军北上,江南也发生了叛乱,他想,为了自己的安全,他该返回故乡了。
临走前,他又一次从鸿胪卿那里收到了来自江南皇帝的手书。
书中还是要求他考虑交割荆州的事。
荀聪颇觉不屑,王适安现不在江南,对浙东的叛乱鞭长莫及。等到叛军攻入建康,纵王适安再勇武,也无力回天。
江南朝廷的颓势是定了的。
叛军那边也是这样想的。
趁王适安北上,忙着和夏军作战的时候,他们攻克建康,倾其根本,这下就算王适安回来也没有用了。
*
王适安已驻扎在下邳。
秋日临近,但尚未出伏,暑气一日胜过一日。
考虑到所带人数不多,加上天气炎热,他将军队暂且驻扎在下邳修整,等待时机继续向北攻伐。
王适安看着军事地图,凝神思考。
姜质忽从营外进来,道:“大将军,士继来了,他说陛下有信,要他转呈大将军。”
他心里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内容还能让左寓亲自跑一趟。看左寓神情匆忙,好像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不过大将军正在看地图,估计要等一会。
姜质正这样想着,看到王适安猛地起身,目光停在他身上,似有些急切又强力压制的样子:“赶紧让他进来……算了,我去见他!”
姜质没想到大将军这次听到左寓过来,能这样激动。难道是大将军还没有收到信,就已经知道信中内容紧急了?
大将军真厉害。
“大将军,这是陛下的信。”左寓平素都是让人代为送信,但这次他另有话说,所以还是自己过来了。
王适安抽开绢袋绳结,取出里面的信纸。
他一边看信上内容,一边问道:“朝廷怎么了?”
左寓:“浙东叛乱,从将军离开后,叛军势如破竹,现已经到了豫章,将犯建康,朝廷众臣都很恐慌,有的劝陛下北上投奔大将军,有的要过江南下求存。”
王适安一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接着全神看起崔衍昭的信。
崔衍昭有半月没来信,他本身是不太高兴的。虽然这次离开并未约好书信交流,但崔衍昭就像是忘了他一样,居然连句问候都没有。
左寓这时又想起崔衍昭和他提起的大将军身体的事,补充道:“陛下很关心大将军的身体。”
王适安:“……”
原来还是挂念他的。
是还以为他怀孕了吗?怎么这么傻?
虽然觉得崔衍昭实在傻了些,但又忍不住觉得愉悦。
王适安神色里一闪而过的晦暗没能逃过贴心幕僚左寓的眼睛。
左寓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大将军居然真的……
果然最了解一个人的,还得是那个人的枕边人,他们这些亲信再亲近,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他一定要找出那天为大将军看病的医师。
左寓暗下决心。
姜质一边看王适安,一边看左寓。
就几句话的功夫,左寓表情变来变去的,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待会一定要问问左寓究竟有什么秘密。
少顷,王适安将信纸放下。
王适安:“陛下让我尽快回去,在此之前,需让燕国惨败一次。”
姜质有点疑惑:“陛下怎么突然提到燕国?”
王适安倒是笑了:“看来陛下与我心意相通。”
姜质产生了一种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感觉。
大将军这个态度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王适安:“我等与夏军相争,燕国偏置身事外,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神情变得严肃:“鲍检照已被我安排进燕军,我嘱咐过他看准时机将燕国卷入,并在燕军中制造动乱。”
鲍检照行事大胆,上次久久没有消息,就是因为鲍检照突发奇想,占了敌军水源,被敌军围困。
最后王适安去救援鲍检照时,与反应过来的鲍检照里应外合,直接夺下一座城池。
在王适安看来,行事大胆一点正是他需要的品质,出了乱子不要紧,他处理得过来。
也因此,他又把鲍检照派去混入燕军。
左寓身为前心腹,一下就能理解王适安的安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有些发愁地道:“可是建康如今十分危急,等到时机出现,建康可能已被……”
王适安:“……”他安插的鲍检照还没传来消息,北方局势未定,这时返回建康,北方若发生变故,很可能前功尽弃。
虽然崔衍昭在信里并没催他尽快回来,只说了让他平衡好外患,顺便要求他保重身体。但建康危在旦夕,就算崔衍昭不说,他也无法不着急。
思考了一会,王适安最后还是觉得建康更重要。
他的根基在建康,崔衍昭也在建康。
王适安:“……这样吧,我挑选几人,轻装简行,先随我回建康稳定局面。”
左寓本来就要点头同意,但又一次想到大将军身有疾病。
这样的大将军不能再多作奔波了,而且陛下那样关心大将军,肯定也不能接受。
“不可!”左寓连忙制止。
王适安:“?”
被王适安凌厉目光一扫,左寓紧张起来,一时想不出怎么合情合理地阻止大将军。
左寓:“下臣……”
正绞尽脑汁组织理由时,营外忽传来急促马蹄声。
哨骑下马报信:“报,夏军与燕军在颍川打起来了!”
王适安:“!”
短暂沉默后,他不禁笑了:“天命果然还是在我们这里。”
左寓也松了一口气。
他一开始还对鲍检照有质疑,没想到是真有本事的。
王适安手按几案,垂目沉思片刻,对左寓道:“京邑面临失守之危,我不能忽视,你去把大家都叫来,在我做好安排后,和我一起返回建康。”
王适安坚持,左寓也没办法再劝,只能重申一下:“陛下十分关心大将军,为了陛下,大将军切莫累着身体。”
反反复复已经提了几遍陛下关心大将军了。
陛下关心大将军干什么?
姜质感觉情况有点不对。
*
贺兰绪将十万精兵交给贺兰宝,用作守城。
贺兰绪一代战神,但他的儿子如今才是第一次带兵。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也只有步六孤皇后一个妻子。
步六孤皇后如今被关在皇宫里一座偏僻的院子里。
从他杀了步六孤茹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之后,她就像疯了一样,全然忘了曾经的夫妻情分,从早到晚地诅咒他。他一旦靠近,她就会对他又扑又咬,眼里充盈的恨意令人恐惧。
可那些人都想杀他。
步六孤茹可以靠着向娘家人苦苦哀求,保他一次两次,但这种手段又能管用多久呢?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却也知道他和皇后的感情已经无可挽回。
……
贺兰绪发现自己近日是越来越容易回忆起从前了。
他的外表还年轻,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里已经如狂风里摇曳的烛火,随时将要湮灭。
只是他不放心,强邻在侧的国家、平庸无才的太子、冷眼观望的豪强,这些迫在眉睫却无法短期解决的危险,如千钧之石悬在心上。
最无法让他放心的,就是他那资质平平的太子。
贺兰绪撑着额头,准备闭目养神,心头忽然不受控制地一跳,传来不详的预感。
他连忙向旁边伴驾的官员问道:“太子在哪?”
官员看他神情严肃,连忙回道:“太子殿下应是驻扎在颍川城门西侧大营,臣这就前去确认。”
不知过了多久。
官员一脸慌张地进来:“陛下,颍川太守说,太子、太子瞧夏军近日被越国追击得狼狈,便率众突袭,如今不知消息!”
贺兰绪眼前一黑:“……”
官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保证道:“陛下,前方已有哨骑去探听消息,一定能探知到太子的下落。”
听了这句保证,贺兰绪并不觉得多舒心。
贺兰宝本身便没什么威望,若是此次失败,朝野定然人心浮动。
他强行冷静下来,询问:“城中还有多少兵力?”
官员:“太子带走了七万,如今还剩三万可用。”
贺兰绪按了按从听到消息后就一直突突直跳,一阵阵发痛的额头,“朕知道了。”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赶紧率兵营救贺兰宝,不至于国家后继无人——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6-17 00:37:58~2024-06-19 19: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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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同心 “陛下,叛贼已经聚众十……
“陛下, 叛贼已经聚众十万,舟车百里,声势浩大。”
因为叛乱的原因, 朝野上下都很紧张。
虽然建康及周遭城池都武备薄弱, 难以主动出击, 只能坐等叛军上门,但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避免发生大臣大半夜在宫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惨剧,崔衍昭不得不每天都开朝会。
王清渲染完紧张气氛, 再次向崔衍昭提了一遍自己的建议:“叛贼已在等候时机进攻建康,现敌众我寡,难以匹敌,臣以为还是早日过江避开为好。”
他真的很想过江,想的不得了, 晚上做梦都梦见他直接把崔衍昭和其他反对他的大臣强行送着过江。
王适安不在, 他们肯定打不过叛军,真的不如过江。
崔衍昭已经习惯了这些失败主义大臣的作风,此刻心情非常平静。
电视里总会有那种死守社稷的大臣,但现实不是电视剧,没那么理想主义。
他拿出上次从左寓那里薅来的京邑布防图,放桌上展开。
崔衍昭:“诸卿, 皇城外围还有石头城护卫, 它经过几朝修缮,已经固若金汤, 不用担心敌军短期攻入。”
没人出声,他继续道:“敌军还没来,大家不用如此紧张。而且局势这样紧张, 各处津口应该是已经扎了栅栏,这也能阻止一阵……”
“……”
提到栅栏的时候,崔衍昭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就不提更进一步的防卫工程了,这群大臣真的能想到扎栅栏?
他停下,道:“朕忽然想起,这些天从没有人对朕提过津口防务,你们不会到现在连栅栏都没安排吧?”
王清:“陛下,这个……”
谢珉:“臣一时疏忽……”
其他人:“……”
崔衍昭:“……”
居然一点准备工作都没做都撑到了现在,他和这些大臣运气还怪好的。
他不想多说什么,加快语速:“北郊、丹阳、越城、建阳门,还有淮北到新亭一带,都是进入皇城的门户,若是能够守住,名望自然不少,你们自己商量谁去。”
这些人他也不清楚谁能守谁不能,只能希望大臣们选人的时候靠点谱。
该说的说完,崔衍昭也没心情再逗留,他把布防图放下,道:“这份布防图诸卿自己看,朕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言毕,他离开太极殿。
离开之后,崔衍昭换了身粗布衣服,出皇城扎栅栏去了。
满朝文武靠不住,他决定还是自力更生,比如加入城防建设。
到了石头城,崔衍昭看到很多人正热火朝天地扎着栅栏。
虽然朝廷里还没有传出组织扎栅栏的政令,但石头城的居民已经自发在各个津口扎起栅栏,以阻拦叛军将至的舟楫。
崔衍昭理解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
朝中公卿一个个世家出身,就算不是世家出身的也因为官职之利,得以各处置办庄园产业,就算建康失守,他们只要能够逃出生天,照样可以在别处的庄园逍遥度日。
而普通人的生命和财产就只系在建康,自然比那些公卿们更上心。
这个时代是一个特别荒诞的时代,本该为民请命的官员,几乎个个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利益。
那种忠臣、直臣,百里挑一都挑不出来。
崔衍昭有些无力地暗暗叹口气,然后加入了扎栅栏的人群中。
*
为了赶时间,尽快回到建康。王适安只带了几个亲信,星夜兼程地从下邳出发。
一路从骑马换成乘船,几日间总算到了京口。
“是大将军!下臣见过大将军!”
一看到王适安,京口太守江枚感到十分激动。
原本他是看王适安多少有些不顺眼的,但这个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安全感。
江枚激动道:“叛军还未进入建康,如今大将军回来,朝廷无忧矣。”
他心想过会一定要多加宣扬王适安回来的消息,好安定人心。
王适安沉稳点头,神色未变,跟随的左寓等人都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们设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叛军已经进入建康,若建康陷入围困,他们想要救援,都难以下手。
一口气稍歇,一行人继续往建康而去。
总算抵达建康一处津口,正要向建康宫行去时。王适安忽有所感,看向一个方向。
聚众扎栅栏的人群里有一个人影怎么看怎么熟悉。
左寓发现王适安注视着那里,也跟着看过去。
看清王适安望着的人影后,左寓震惊地睁大眼:“陛……”
和陛下实在是太像了,但一身朴素布衣吸满泥水,动作又那样利索熟练,让他不敢确认。
陛下不该干干净净坐在建康宫华美恢宏的太极殿里等他们前去拜见吗?
这个身影是不是陛下,只要回建康宫就知道了。
左寓其实偏向于这就是陛下,毕竟陛下的容貌和气质是独一份的,世上难有第二,但陛下好好的建康宫不待,跑出来做这种粗重活计实在是有点超越想象。
而且距离这么远,说不定真是错觉。
他正疯狂动脑做判断题的时候,王适安已经绕过他,走向那道很像陛下的身影。
崔衍昭正在沉迷扎栅栏。
这种时候他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做好手里的工作就好,和在太庙放空是一个感觉。
取材料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握住了。
力气挺大的,他挣脱不开。
崔衍昭:“?”
怎么,看他扎太快,对他心生嫉妒?
扎个栅栏还能遇到职场斗争?
他转头想看看是谁大敌当前的时候还搞职场斗争,然后就对上一双深沉又暗藏热烈的眸子。!
“大将军?”崔衍昭诧异,他几乎怀疑现在是在做梦。
可王适安握着他的手上传来的温度又是那样真实……
崔衍昭低下头,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觉得还能坚持,信里也没要求王适安立刻回来,只是让王适安在燕国配合一下。今天见到王适安,完全是意料之外。
停顿片刻后,崔衍昭感觉其他人都往他这里看了过来,尴尬得觉得脸有些烧,小声商量道:“我还在忙,你先回去吧。”
王适安并不放手,目光热烈地看着他:“这么久没见,没什么要说的?”
崔衍昭:“……”
王适安声音不大,而且四下环境喧嚣,其他人不一定能听见。
但崔衍昭还是觉得很尴尬,尴尬得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想让王适安赶紧走。
崔衍昭实在想不出问候语,和王适安大眼瞪小眼一会,轻轻地道:“你变黑了。”
大概是北方的太阳太晒了,总觉得现在的王适安和分别的时候相比黑了一些。
半月没见,王适安本以为能听到些煽情之语,没想到崔衍昭半天只憋出这一句。
他冷笑一声:“半月不见,陛下也变成了泥人。”
崔衍昭感受到了王适安生气的情绪。
真不应该的,他说错话了。可是想道歉也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怎么表达都很生硬。
僵持一小会,还是王适安退让道:“去边上休息,我来。”
崔衍昭很不好意思:“还是我来吧。”
崔衍昭想挣脱,但王适安完全没放手的意思,似乎非要让他同意。
这时,一队阵容严整的兵士从旁路过。
领头将领甲胄加身,神采奕奕。
将领视线扫过津口,先是看到王适安,再看到泥人似的崔衍昭。
将领沉默了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抚军将军顾约参见陛下。”
顾约擅长练兵,当时和崔衍昭回了建康之后,崔衍昭仔细问了问他的过往履历和求职意向,就把抚军将军一职封给了他。
顾约一身甲胄,走过来时,所有人不由安静下来,然后便听见了顾约所说的话。
陛下?
他们看向大半张脸都沾了泥点,一身泥衣的崔衍昭。
虽然看不清楚具体长相,但也看得出模样非凡,他们本来以为这就是个长相出众些的普通人,没想到居然是本该高居建康宫的皇帝!
当今陛下竟然如此关心国事,不惜冒险和他们一同筑栅拦截敌人。
大家一时间都很感动。
崔衍昭感受到四面八方灼热的目光,有点想跑。
本来偷偷参与一下并没什么,但现在被认出身份,其他参加的人肯定不会自在。
崔衍昭小声对王适安道:“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临走,他解下腰上一枚玉牌递给顾约,“正好遇到爱卿,就由爱卿联系本地官员募人加固防守,一切费用宫中内库出,记得凭它向内库支取费用。”
虽然国库也不是特别充盈,但这些工程还是支撑得起的。
实在不行再问世家要一点。反正已经要过一次了,要丢的面子也早就丢过了。
王适安补充:“也可去大将军府支取。”
成益灭国后,许多成益的珍玩都在他那里,价值不菲。
他不缺钱,崔衍昭从世家那里要军资,主要是表达支持王适安,决不让王适安后方补给被拦截这种事发生的意思。
顾约:“末将领命。”
他看看崔衍昭,再看看王适安,一时竟觉得陛下和大将军间表现得有些像夫妻同心。
这,这不能!
他默默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按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就是分分合合,又见面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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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建议养胎 王适安回京,尽管并……
王适安回京, 尽管并未大张旗鼓,仍是掀起不小波澜。
各种传言满天飞,基本都是“大将军回来了, 大家安全了”一个意思。
也不过半日, 笼罩建康许久的无形乌云就已散了个干净。
崔衍昭自己也觉得压力一轻, 乘舆返回宫中的路上心里越来越觉得高兴,总想对王适安说点什么。
但他感觉他想说的都太热情了,对于古代人来说很超前,很不合适。
忍了许久, 他才把现代高速冲浪时入脑的虎狼之词替换成一句正常的夸赞:“大将军真是国之柱石。”
虽然没想过让王适安立刻回来,但王适安终究是回来了,他可以不用每天刚睁眼就想着怎样稳住那群各怀心思的大臣了。
虽然王适安还会回去,但王适安在的这几天,他的脑子可以放假了!
王适安听出崔衍昭语调里的欣喜, 本因崔衍昭一路沉默而不悦, 现下也觉得心情如拨云见日,分外明朗。
他想,崔衍昭一定是太过激动,才不知所言,沉默以对,他完全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 他颇为矜持地“嗯”了一声, 等着崔衍昭的下文。
但是旁边忽然又沉默了,他忍耐一阵, 实在耐不住性子侧头看去,发现崔衍昭睫羽低垂,竟又像有些低落的样子。
王适安:“……”
刚才还一幅开心的样子, 现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变了情绪。
“怎么了?”他问。
崔衍昭欣喜过后,忽然想到王适安的身体问题。虽然王适安回来主持大局,他的压力就小了,但如果王适安提前累倒下了,那……
而且王适安还疑似身患重症……
崔衍昭想到找不到接班人,不得不一辈子在和那群大臣斗智斗勇里空耗精神的绝望未来,眼神逐渐失去了光。
他不死心地再次握住王适安手腕,决定靠自己再诊脉一次。
难道他还能错第二次吗?
……
好的,他能。
崔衍昭瞳孔巨震,悲痛地认清了他是个庸医的事实。
而且隔一段时间不见,甚至感觉那怀孕的脉象更明显了。
还好诊脉只是他才发展没多久的业余爱好,要不然不知道会坑多少人。
还是把王适安带宫里,让宫里的太医们给王适安看吧。
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轻声询问:“大将军若没有其他事,可否和朕一起回宫?”
怪不得不说话,原来竟是在为这句邀请酝酿底气,是担心他不会答应吗?
王适安心情无比愉快,道:“陛下相邀,臣自然赴约。”
崔衍昭松一口气:“那朕稍后叫宫中太医为大将军看看身体。”
听到这句,王适安不由轻轻哼笑了一声。
崔衍昭不提这一句,他险些忘了自己在崔衍昭那里已经身怀六甲。
正好今天就澄清这一误会,总不能一直这样被误会下去。
他是个男人。而且,就算他不能生,崔衍昭也要喜欢他。
回到太极东殿,崔衍昭换了衣服。
房间层层嵌套,他在内室换衣服时,王适安坐于外间,看着熟悉的陈设。
和上次来时相比,并无改变。
作为皇帝,崔衍昭对娱乐的追求几乎没有,连常住的地方的陈设都许久不见换一次。
只除了格外喜欢和其他女子混在一起。
想到这里,王适安忽然皱起眉头。
没错,他给不了崔衍昭孩子,但他也容不下崔衍昭和其他人有孩子。
要是能让崔衍昭误会下去,未必不是好事,可……
王适安又觉得装怀孕有些伤自尊,他早就想过,若崔衍昭和他人有了孽种,将那孽种杀了就是,也好让崔衍昭知道什么是万万不能做的。
但现在想到崔衍昭可能会因此伤心,原本下定的决心又有些动摇。
崔衍昭走出来,就看见王适安倚在矮几上,神色阴翳,似有杀气。
听到他出来的动静,王适安抬头,轻轻一笑,那阵令人觉得压力倍增的气势忽地隐没了。
王适安想来想去,还是不愿意被加上怀孕的误解。
他想要的,从来都可以以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
崔衍昭看清了王适安的气势转变。
虽然现在看上去挺和煦挺阳光的,但他还记得刚才那阴翳的神情。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光顾着关心王适安身体,都忘了王适安还是个战场上杀出来的野心家,和他这个皇帝有着天然的矛盾。
崔衍昭强行平静下来,若无其事道:“宫廷的太医应该是快到了,大将军稍后片刻。”
顺便煽情了一下:“国家不能没有大将军,为了国家,大将军也要保重身体。”
王适安看崔衍昭离得远,完全没有走过来的意思,笑意不禁转冷:“陛下是怕臣吃了陛下?”
崔衍昭:“……”
这悄悄孤立别人却被当场抓包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尴尬。
正尴尬地想着借口,殿外忽然传来宫人声音。
“禀陛下、大将军,太医令到了。”
眼下有人解围,崔衍昭心里一松,迫不及待道:“快让他进来!”
太医令白发白须,但精神矍铄,一看就养生有道,十分可靠。
他进来,看看崔衍昭,又看看王适安,露出疑惑的神情。
本来以为是给陛下看病,但看到大将军也在,一时迷茫起来。
崔衍昭看到有外人来到,安全感倍增,这才向前挪动了几步,道:“大将军近来身体不适,朕特召来你给大将军诊治。”
太医令:“!”
目下内忧外患,只有大将军才能平定局面。
听到大将军身体不适,太医令心里一下涌起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
太医令严肃地保证道:“臣一定用尽平生所学,保大将军身体无忧!”
崔衍昭感觉自己和太医令真是志同道合,郑重点头:“有劳了。”
王适安看着崔衍昭这紧张的样子,心想崔衍昭恐怕根本不在意他,只在意他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不然刚才也不会连靠近他都要犹豫再三。
他冷笑,把手横在桌上。
太医令本想着无论大将军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他都一定要把大将军救回来。
但上手诊脉以后,大脑顿时就空白了。
怎么是个喜脉?
太医令反反复复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终于确认,大将军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怀孕了。
崔衍昭看太医令神色变来变去,看得很紧张:“可是什么疑难杂症?”
为了让太医令放心说话,他保证道:“只要大将军能康复,就是让朕以命抵命,朕也在所不惜。”
反正根据前几任的规律他也是活不久的。
听崔衍昭这样信誓旦旦,王适安心里忽然颤了一下。
太医令也很受触动。
早听说陛下动不动夜宿大将军府,或是召大将军留宿,本以为陛下只是图新鲜,但看陛下的态度,居然是真心的。
陛下和大将军是真的。
这下就没有顾虑了,陛下这样爱大将军,听到大将军怀孕,一定会很高兴。
太医令神色放松下来,道:“大将军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喜了而已。”
只是有喜了而已。
有喜了而已。
而已。
崔衍昭不敢置信:“不是误诊?”
要是其他时候,太医令是接受不了别人质疑他医术的。
他出身范阳卢氏,卢氏那可是医学世家,怀疑他的医术,那就是怀疑卢氏几百年的传承。
但现在他很理解陛下,陛下一定是太高兴,太激动,才不免失态的。
太医令点头确认,并道:“臣这就为大将军开几个养胎的方子。”
少顷,崔衍昭拿起药方,目送太医令离开,还觉得心情恍惚。
这不会是一个针对他的大骗局吧?
但这要是骗局,也太明显了。
震惊到怀疑人生的时候,王适安在他身后起身,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滚烫热意透过衣裳传来,明显又灼人。
“陛下现在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这下确定怀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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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封王 崔衍昭不觉得他应该高兴……
崔衍昭不觉得他应该高兴。
手里薄薄几片纸, 却重若千钧。
这个世界终究是疯了。
最让他发愁的是,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一个孕夫,未免有些太惨无人道。
他都没心情八卦究竟是谁这么猛, 还能让王适安怀上孩子。
他太愁这个国家的未来了, 越想越愁。
王适安被连续两次告知, 这才确定他的确是有了孩子。
他和崔衍昭的。
短暂地思考一会,他觉得这都是崔衍昭的责任。要不是崔衍昭,他也不会怀孕。
见崔衍昭呆住了似的,一直不言语, 他伸手按住崔衍昭另一侧肩膀,调笑了一句:“怎么,高兴傻了?”
崔衍昭没心思听王适安说了什么,他现在还觉得恍恍惚惚,感觉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他沉默很久, 最后才问:“大将军觉得, 有何人可以替大将军?”
让王适安出征,他良心过不去。
只是他想不出有谁能替代王适安,还是需要王适安来想。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感到空气一凝,似涌尽了无形的,让人透不过气的物质。
正等着回答, 王适安灼热的手指按着他, 逼他转头,在他唇上重重咬下。
咬破了。
崔衍昭尝到血的味道。
铁锈一样, 充盈唇齿之间。
王适安放过他,唇上沾了点点血迹,是来自崔衍昭的。
“没有。”王适安语调生硬。
这问题让他有种即将被取代的不悦。
崔衍昭默默取出手帕擦嘴:“……”没有就没有, 也不至于朝他撒气啊。
但想到王适安现在内忧外患还没解决,又怀了孩子,承受着来自事业和家……身体的双重压力,他又很理解王适安。
因为太理解,他无法对王适安产生负面的情绪。
崔衍昭想,王适安既然有野心,肯定会把一切安排好,他也没必要追问这个问题。
还是说一些对他来说有意义的话吧,比如——
崔衍昭看完药方,放到王适安手里,关心道:
“大将军别忘了喝药。”
王适安冷哼一声,对崔衍昭的反应不甚满意。
他都给崔衍昭怀了孩子,崔衍昭连多关心几句都不愿意。
他开口提醒:“我如今有……陛下合该有所表示。”
“有孕”这个词,终究还是有伤尊严,不大好说出口。
崔衍昭这才像是反应过来,眸中重新转出亮光,明媚动人,引得人迟迟无法移开视线,“大将军北伐有功,朕意欲给大将军封王。”
先封王,封王之后距离篡位只差一步,封了之后王适安就可以准备篡位事宜,他也可以准备写禅位诏书了。
退休的日子近在眼前。
想到这,崔衍昭有点迫不及待,看王适安的眼神也充满了期待。
王适安:“……”
王适安想要的并不是封王,他自认为离先帝的功绩还差了些距离,现在匆匆走上王位,反而会显得沉不住气,丧失人心。
王位是他囊中之物,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不过即使不在乎,他还是领了崔衍昭的情,崔衍昭一定是高兴坏了,所以才想到给他封王。不过也没高兴到完全失了智,还知道用北伐做大旗。
王适安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竭力平静道:“臣德微功寡,当不起陛下厚爱,请恕臣不能从命。”
说是当不起,但眼神里全是自得,一点卑微惶恐都没有。
崔衍昭试图读王适安眼神,但没读懂。
他又重复两遍并被拒绝两次后,才确定王适安并不是假装拒绝,而是真的不想要升职。
不过看王适安表情里体现的意思,只是现在不要而已,下次崔衍昭还是得提。
有空的时候找谢启排练下封王流程吧。
叛军驻扎在寻阳郡,闻说王适安回建康,上下都弥漫紧张的气氛。
“王适安怎么回来了?”叛军首领段格听到王适安回京师的消息,感觉很惊恐,惊恐得恨不得连夜解散部众,放弃造反事业。
张复言:“将军莫忧,北方战事尚未平息,王适安早晚还要北上,这段时间,不要与他正面冲突还是。”
“可是……”段格还是很忧愁,他代入王适安思考了一下,道:“王适安回京,一定是因为声望已够,特来篡位。我想,他不会再去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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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商议 王适安终究还是事业脑,……
王适安终究还是事业脑, 思绪很快转到正事上。
他问:“建康各要害处现在都是谁在负责?”
“啊……”
崔衍昭被问住,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是不直视王适安。
他让那些大臣自己安排去了, 现在那些地方负责的是谁他也不知道, 也说不定大臣们还没来得及安排。
崔衍昭这一问三不知的情形, 也在王适安意料之中。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已做了父亲,还万事不管。这种作风要是他们的孩子学去,也不知多久能纠正过来。
思及此, 王适安道:“陛下身份已与往日不同,如今也当为子自强。”
崔衍昭微惊:啊?
身份与往日不同?有吗?
而且怀孕的是王适安,又不是他,怎么要他为子自强?
不懂。
但王适安怀着孕还要操持国事,实在太辛苦了, 出于人道, 还是顺着说两句为好。
总不至于说两句这孩子就转移成他的。
崔衍昭解释道:“之前让朝中诸卿自发安排了,现在大将军回来,我召他们说一声,京师防务便由大将军负责。”
只谈公务太没有人情味,崔衍昭又很诚恳地补充了一句:“只是大将军的身体终究更重要,别亏空了身体。”
王适安没异议, 崔衍昭通知宫人把那些大臣挨个又召到太极殿。
再次进宫, 群臣都没有之前那样愁云惨淡。
他们都知道王适安已经回来了。
虽然他们对王适安颇有意见,但也清楚王适安的能力。王适安回来, 叛贼声势再浩大,也蹦哒不了几天。
有些个家底并不是很厚的大臣在前几天已经悲观地想着建康城破,公私涂炭后的荒野求生日常, 开始学习分辨野菜。现在看见王适安,想到不用荒野求生,觉得格外亲切。
这次是在太极东殿群聚开小会,崔衍昭坐在漆屏之前,熏香铜炉中香气徐徐,使人心神平缓。
崔衍昭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朕召诸卿来,是因为大将军回京,诸卿配合大将军行事便可。”
眼下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整个江南朝廷都要依赖王适安,所以没人提异议。
王适安如此威风,王清不由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儿,心里唏嘘,但表面还是平静道:“臣领命。”
其他人也是陆陆续续表示接受安排。
简单通知过后,众臣起坐离开,崔衍昭赶紧去看王适安神色。
确定王适安怀孕后,王适安现在在他看来就属于易危人群,要多加关心。
谢珉走出殿门时回了下头,正好看到崔衍昭侧身倚向王适安,动作像要拉王适安衣袖。
完全走出去后,谢珉看到王清在外等他。
王清忧愁道:“王适安本就北上有功,此番扫除叛军后,我担心他即刻请求封王,胁迫陛下退位。”
王清的担忧极有道理,遍观江南换过的数朝,无一不是这么个流程。封王之后,距离帝位也就一步之遥,快一些的一个月内就能走完从封王到受禅登基的流程。
虽说王朝改换对世家影响不大,但世家能求稳的时候还是倾向于求稳。
而且王适安与他们这些高等士族的对立很严重,上位之后难免不会对他们开刀。
谢珉沉吟片刻,问:“你可知陛下和大将军的关系?”
王清很无所谓地道:“当然知道,陛下和王适安的关系,之前还在建康传得沸沸扬扬。”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有些皇帝就是喜欢追求刺激,前汉成帝有赵飞燕那样的绝色,也不影响找男宠。
王清觉得谢珉真是大惊小怪,这种事情知道了也没用。
谢珉:“关键并不在这里。”
他轻摇羽扇,每个字咬得极轻,但都很有份量:“在王适安请封王位之前,我们联手上奏,请封王适安为皇后。男子可做男宠,但决不可为后,届时宫内宫外必起轩然大波,王适安声名受损,短期内将不敢再提封王之事。”
王清听到谢珉的主意,被震惊得差点就停止了思考。
这是不是有点太……这主意太损了,他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形容。
谢珉:“见道以为如何?”
王清攥紧手中扇柄,沉默良久,道:“可行。”
议定一桩大事,两人都觉得很轻松,连以前竞争地位产生的不愉快一时都放下了。他们相视一笑,分别而去。
*
崔衍昭完全不知道有两位大臣连平叛之后给王适安封什么都替他想好了,还在小心观察着王适安。
左看右看,生怕王适安哪里有异常,比王适安本人还要紧张。
王适安本要起身,但又有些舍不得崔衍昭的关注,问起突然想到的问题:“陛下要如何对待这孩子?”
崔衍昭下意识就要回答,但想到王适安脾气有点捉摸不透,提前问了一句:“朕怎么说都可以?”
王适安被崔衍昭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
这就是崔衍昭的孩子,崔衍昭怎么还这么小心?
难道是不想要?
想到这个可能,王适安心里一阵暴戾情绪上涌,但还是强行压下,微笑道:“臣想听真话。”
崔衍昭:“朕有意让这个孩子继承皇位。”
反正他也不会谈恋爱,不会生小孩。王适安是他看好的接班人,正常情况下继位的也只会是王适安的孩子。
王适安:“……”
原来只是要说这件事,那还摆出一幅不敢说话的样子,像他是噬人的猛虎一样。
不过这孩子本就是该继位的,毕竟是他亲自生下来的孩子。
*
贺兰宝此时在山里狼狈躲藏。
他本意是攻击已经因被越国打得元气大伤,显出颓势的夏军,建立功勋,好让父亲和母亲高兴。
只是夏军太过狡诈,他和他率领的七万骑都进入包围圈,几日战斗后,他仅以身免。
怪他立功心切,听信了军中人的撺掇,把父亲坚定守城的嘱咐抛在脑后。
他四下张望,分不清方向,连日的躲藏已经让他停止思考,他绝望地看了一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道声音响在耳边:“贺兰太子?”
是熟悉的声音。
贺兰宝急忙看去,看到数名骑兵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他驻守颍川时有过交流的一名兵士。
“是我!”他焦急道,又想到过于失态,重新组织语言说道:“是孤。若你将孤带回父皇身边,父皇必会重重嘉赏!”
鲍检照面无表情,命人捆住贺兰宝。
贺兰宝不敢置信地瞪着鲍检照。
鲍检照依然面无表情,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是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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