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工具还是真不顺手。

比如这个手摇碎肉机, 明香是把它当破壁机用的,但非常费时费力,效果也没那么好。

但是得夸夸这个“红双喜”的高压锅, 明香当初在百货商场看到它的时候可惊讶了。

原来这个年代已经有高压锅买了。

高压锅很好,能把熬煮的时间大大减少。

用于熬个红豆、绿豆什么的再合适不过了。

就这样,明香就把豆沙馅给调好了。

她不用尝味道, 所有材料的分量以及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继而能得出什么样的口感她都很清楚。

接下来,她又开始调芝麻花生馅的。

她把花生用干锅炒到皮一搓就掉的程度, 盛出来放在一边。

再用小火炒黑芝麻, 炒熟了仍是盛出来放在一边。

将花生和芝麻按1:1的比例用药杵捣碎, 加入白糖。

这个不用捣得过于细腻, 要保持一定的颗粒感才会好吃。

做好馅料之后, 她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它们端到了外面的桌上,让徐大姩和李红云开始包。

徐大姩和李红云这一步都熟,跟包包子差不多。

她们甚至都不用说, 主动地在案板上洒了一把面粉,就把面团捏成了一个个的剂子,然后用擀面杖去擀。

明香见了,笑着说:“不用擀那么薄,剂子也不需要很大。”

她自己做了个示范,两个人就都知道了,乐呵呵开始照做起来。

剂子被擀平,但还保留着硬币一般的厚度。

用调羹舀了馅料放在里面,小心地揉捏,让青绿的皮子把它们完全包裹起来,再继续在手心里揉一揉,一个青团就做好了。

徐大姩和李红云低头做青团的时候,发现明香拿了昨天她送给她的南瓜洗了,拿了小木凳子,坐在廊檐下削皮。

徐大姩就笑:“明香,中午吃青团就是了,你还做饭啊?那也吃不完啊!”

明香摇了摇头,说:“这也是做青团用的。”

徐大姩吃了一惊:“嘶,南瓜馅儿的啊?那能好吃吗?”

明香但笑不语,把洗好的南瓜放在篮子里沥水,又把先前李红云送的去年年底收的紫薯给洗了,坐在那儿继续削皮。

李红云捂嘴对着徐大姩笑:“徐姐,这下紫薯馅儿的也来了。”

徐大姩很是无语,没见过这么个吃法儿,那该是个什么味道啊!

不过没关系,反正今天她什么都不会吃的。

她是真的不赞成明香这种变着法儿浪费粮食的行为。

没过一会儿,明香提溜着洗好的南瓜和紫薯进厨房去了。

约摸着又过了几十分钟,从厨房传来蒸南瓜和蒸紫薯的味道。

李红云闻见了,和徐大姩对视了一眼。

“噫,徐姐你闻到了没?让我想起炒南瓜和蒸红薯的味道,不好吃。”

徐大姩心说是啊是啊,太难吃了。

寡淡寡淡的,除了能饱肚子一点儿别的滋味儿都没有。

但她却对李红云说:“怎么能这么说呢红云?”

她忽然唱起歌来:“红米饭那南瓜汤哟咳啰咳,挖野菜那个也当粮哟咳啰咳……”

“咱们要发挥老一辈的精神,要时刻记着忆苦思甜。”

李红云皱了皱鼻子,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嗯,徐姐你说得对。”

“其实南瓜煮得好也挺好吃的,要是能蒸着肉吃,就更好吃了。”

徐大姩笑着瞪了她一眼:“那还能叫忆苦思甜吗!”

李红云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南瓜,确实不怎么好进口嘛!

两个人笑闹着继续包青团。

过了会儿,明香又端了两个大搪瓷盆出来,说让她们空一个人出来,继续帮她揉面。

二人见了一愣,又揉面?揉什么面?

把脑袋凑过去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两个盆中,都放着简单揉过的面团。

面团是正经面团,可这颜色是怎么回事!

橙黄色的面团放在盆中,颜色鲜嫩无比,看得人眼睛都亮了几分。

另一盆更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是紫色的!

青团徐大姩见过,因为是用草做的嘛,所以是绿色的。

可这橙色和紫色是怎么……

等等!

徐大姩和李红云非常默契地一指:“南瓜和紫薯!”

两个人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又齐齐去看明香,但明香已经又进去厨房去了。

她们只看到了她纤细腰上上围裙的飘带。

徐大姩:“……”

李红云:“……”

到底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做青团啊!

她们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可此时心里居然涌起一股小孩子般的好奇和雀跃来。

鼠曲草青团是绿色的,两个盆里一个是橙色的面团,一个是紫色的面团。

光是看着,心情都好了。

再用手去揉捏,那种软韧兼有的感觉,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愉悦感。

即使手臂会有点酸痛,但这时候谁还管这酸痛,只觉得比平日里做包子馒头有趣多了。

徐大姩:“这明香脑子可真是灵活啊!怎么想出来的!我还说她要煮南瓜和紫薯当饭吃呢,没想到人家是用来做馒头皮子的。”

李红云:“姐,是做青团皮子。”

徐大姩用手背在额上揩了揩:“哦对,青团。”

她忽然灵机一动:“哎?那这么说的话,馒头是不是也能做成这个色儿的?”

李红云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那饺子也能做成这两种颜色。”

徐大姩更高兴了:“面条也能!”

两人相视而笑,都开心极了,都觉得明香是个人才。

在帮手们一个继续做青团,一个继续揉面的时候,明香在厨房调新的馅料。

她这个人,喜欢新鲜感,做青团不会只做传统的青团。

刚好家里有可以用的食材,便打算再做个南瓜面和紫薯面的。

馅料也不打算用传统的豆沙或芝麻馅儿的了,做点其他的。

将牛奶、椰浆、白糖和玉米面粉按照她心里的比例混合打散,均匀地过筛一遍。

本来要用不粘锅,但她逛遍了百货商场也没买到,只能在锅里抹上薄薄的一层椰子油,把过筛的牛奶椰浆放进去小火慢慢地炒。

没过多久,锅里乳白的汁水就变得浓稠起来,等到细腻柔滑没有颗粒了,就盛出来放在瓷碗里,放进冰箱冷藏。

本来是要冷冻的,但这个冰箱没有这个功能,所以炒的时候她刻意地炒浓稠了些。

这样的操作要是别人来做,非常容易炒糊和粘锅。

但明香有的是技巧和手段,所以稳稳过关。

这样椰香奶油馅就做好了。

随后她又开始做芋泥馅的。

芋头还是曾易青不知道从哪个老乡或者战友那里弄来的,明香给去了皮,蒸好。

然后把这蒸好的芋头和奶粉、白糖、紫薯泥、黄油、炼乳按比例混合起来,倒入适量的牛奶。

这次不开火,就是用调羹光滑的底面压,把所有的材料都压细腻了,充分混合了,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她又做了个咸蛋黄的。

把咸蛋黄压碎兑入白芝麻,就好了,很简单。

然后就到了重头戏,她要把她辛辛苦苦摘的芒果利用起来。

她做了个芒果椰丝的馅,同样盛在碗里。

明香双手反叉着腰看了看,很是满意,就把这些馅料全部端到外面,和徐大姩她们一起做。

徐大姩和李红云二人手脚很麻利,先前盛放青色面团的盆里只有巴掌大一块儿面团了。

她们个个做得面颊红红,一边做一边聊得很高兴,院子里欢声笑语。

等明香把新的馅料端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满眼好奇地过来看。

然后她们的眼睛又瞪大了。

徐大姩:“娘哎,这又是什么东西,看着怪好看的嘞!”

李红云眼睛闪闪亮。

真的是很好看的色泽。

不管是白色还是黄色都带着一种被牛奶浸润了的感觉,看得人心情特别平整熨帖。

明香心说当然好看啦,放在什么时候都好看,哪怕是在后世,不管是美术业、动漫业、彩妆业还是家装业,那都是常青树般的存在。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甜品奶油风!

明香坐下来,一边加入包青团的队伍,一边跟她们解释这些是什么,怎么做的。

两个人的眼神告诉她,她们根本没听懂。

但她还是跟她们解释着,三人说说笑笑,成了一副和谐亲热的画面。

明香专心地感受着手心里的感觉。

色彩明艳、细腻清凉的剂子贴在手心,包上香味甜甜的馅儿料,再轻轻揉搓。

那种感觉,简直像是什么在给自己的手心做SPA,舒服得她把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一直是这样,虽然做甜点要干很多活,但她一直在尽力把手保养得“皮薄肉嫩”,首先是为了干净,其次也是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感受食材美好的触感。

在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徐大姩和李红云也在看她。

徐大姩往隔壁周晚棠家那边看了一眼,心说这可怎么办。

明香长得这么水灵,比“周天鹅”都水灵,还这么时髦,还会做奇奇怪怪但是很好吃的点心。

那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周天鹅”呢,一天到晚嫌人家土鳖,嫌人家不会喝咖啡,嫌人家不舍得花钱买饼干和糖果吃。

这居然和明香当了邻居,那不得要活活气死啊?

这人小性儿,又有点子霸道,小曾嘛又还是她丈夫的下属。

哎哟!明香以后不会被欺负了去吧?

大姩想到这里,努了努嘴,心里“哼”了一声。

她敢欺负明香试试看!

而此时的李红云根本想不了这么多,她只是单纯地欣赏着明香。

只见明香坐得直直的,眼睛又大又亮,嘴角微微扬着,看着手里滚动的团子。

这样让她看起来特别聪慧,她不像是在做吃的,倒像是在鼓捣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的手很白很干净,带着点儿莹润的感觉,不像自己的手,干柴干柴的,皮又黑又厚。

这么白的手里,有时候手心滚着青色的团子,有时候是橙色的,有时候是紫色的。

对比之下,特别惹眼,李红云甚至有一种少看一眼都是吃亏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香明明应该是那种柔柔弱弱的花瓶,男人最喜欢的那种贤惠又听话的媳妇儿。

可她的眼神专注坚定,看得人新潮澎湃,又好像不觉得她柔弱没用了。

李红云觉得自己很喜欢明香,很想知道她眼里的那种光到底是怎么来的。

因为喜欢她,李红云看明香的这个院子都带上了明晃晃的喜欢。

她觉得这院子是真的好。

全岛上的阳光都聚集到了这里了吧?

地里面种的薄荷和花籽都发芽了,露出了细细嫩嫩的尖脑袋。

那只母鸡早已习惯了这里,发觉这里没别的鸡,特别昂扬,每天微微张着点儿翅膀,威风八面地要闯到明香的屋子里去。

头顶这把木伞太实用了,这都上午十点,别的地方站一会儿一身汗,气都透不过来,可她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却依然很舒服,一点也没觉得热。

对比之下,她和林卫国的那个家,简直像是时时刻刻笼罩在大雨天的夜里,又湿又昏暗,就像一个怪物,突兀地矗立在她的心上。

李红云想到这里,又有点想哭了。

但周围环绕着的各种食材恬淡的香气马上又把她拉了回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自己一定要找个方法,完全靠自己生活下来。

她不想一辈子都关在那个家。

三个人包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青团包好。

明香让她们洗了手,进屋里去喝芒果汁,自己端了做好的青团去厨房蒸。

这是最后一步,也是特别重要的一步。

蒸得好的青团外皮嫩滑软糯,形状圆润好看,蒸得不好要么外皮塌陷要么直接裂开,很影响观感。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手拿把掐的事。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青团便蒸好了。

她等放凉定型后,拿自己从京市带过来的四个玻璃盏,一盏盛了四个。

其他的全都端出去,和徐大姩她们一起吃。

徐大姩和李红云本来一个喝着茶,一个喝着芒果汁,这会儿见明香端了青团上来,都齐齐站了起来。

她们刚想过去帮忙一起端着,视线却被白瓷盘里的青团黏住,一动不动了。

徐大姩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自觉地、慢慢抚着心口:“娘哎,这花色儿也太好看了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展览的呢!”

李红云也是瞠目结舌,眼睛里的喜欢都要流出来了。

明香带着她们把一瓷盘一瓷盘的青团端出来,围坐在桌边吃。

刚好孩子们放学了,明香截住了过来找妈妈的四个小子,让他们一起过来吃。

又问起李红云家那两个:“他们也该上学回来了吧?红云,把他们也叫来吃?”

李红云眼里的光倏然灭了。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

然而走了几步,她忽然顿住脚步,指甲掐进手背。

她转过头来:“明香,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明香:“……”

她的事明香多少也猜到一点,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不去插手,只对她招了招手说:“你先过来吃。”

李红云看上去很纠结,细细的眉头紧紧蹙着,没有立即走过来。

明香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又是在自责。

到她没有说话,有些路,得她自己选。

过了会儿,李红云走了回来,重新坐在了桌边。

她朝大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我可以吃一个吗?”

*

明香这边的青团做完的时候,周晚棠也刚刚收手。

周晚棠的青团也是鼠曲草做的,不过这鼠曲草不是她自己采的,她才不喜欢去田地里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

她的鼠曲草是找这边的老乡用钱和票换的。

这年头不让私人买卖,但这种无足重轻的交换还是默许的,没什么大碍。

她做得不多,毕竟就她、她丈夫和她儿子三个人吃。

现在这些团子都放在一个描金边的大磁盘里。

这盘子是她姐送给她的。

听说她姐周晚玉嫁人后,改了很多脾性,乍一看,一点儿资本家小姐的样子都没了。

可只有她知道,还是有的。

姐姐看《红岩》,却也会在晚上看上几张全英文的《简爱》。

姐姐和姐夫在家的时候,会互相搂着跳交谊舞。

姐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喝咖啡配饼干。

姐姐和其他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周晚棠虽然比她姐小了足足二十岁,也没有经历过家里以前那种生活,但对精致生活的追求却远超她姐,甚至比嫁人前心高气傲的姐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让她丈夫给她到处搜罗各式各样的咖啡,每天都要坐在二楼品上一个两个小时。

她会自己给自己做小饼干和土司面包,用家里唯一一把餐刀切着吃。

现在,她坐在桌边,用那餐刀把一个青团细细地切成了八块,拿叉子叉了,放在口中。

她眯了眯眼睛。

自己做的青团,外皮绵软,里面的豆沙馅儿又香又细腻,还特别甜。

她非常满意,咬了咬牙,把自己做的青团都端起来,提着裙角,上了楼。

到了楼上,马上就看到了明香院子里那把伞。

周晚棠那个气啊!

她知道这把伞,是曾团长给明香找了木匠特意打的。

明香这几天,每天无所事事的,不是在这儿吃点心,就是在这儿喝果汁,时不时还撑着脑袋打个盹,那样子,惬意极了!让她想起她姐姐跟她说过的国外庄园夫人的生活,看得她气死了!

但周晚棠马上又想,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

要是是她在这里喝喝下午茶,晚上再在这里点一盏小灯,看看全英版的《简爱》,那得多有情趣啊!

周晚棠恨恨地瞪了那大伞一眼,站在二楼喊:“徐姐!红云妹子!”

喊了一声,被那边孩童吵闹的声音遮盖。

周晚棠有些讶异。

她认出这是徐大姩家那几个小崽子们的声音。

这几个孩子一向木讷安静得很,今天这是发了什么疯,怎么变得这么活泼?

他们的妈不揍他们吗?

周晚棠皱了皱眉,鼓足了气,大喊一声:“徐姐!红云妹子,过来我家吃青团!”

喊了几声,那几个孩子就跑了出来,愣愣地看着她。

可她却一直没得到徐大姩和李红云的回应。

周晚棠气极了,又对底下几个孩子说:“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去把你妈喊过来婶子家,我家有好吃的青团。”

说着眨了眨眼:“可能要比你明香婶子家的好吃几百倍哦!婶子的老家是江南的,那里特产就是青团!”

谁想这些平日里被徐大姩馋得见了吃得就流口水的孩子们却不为所动,甚至老二还一脸不信地望着她。

“婶子,香香婶子做的青团是全天下最最最好吃的!”

“你做的肯定比不上她做的哟!”

周晚棠:“……”

周晚棠嘴角微抽。

她倒要看看明香做的有多好吃!

周晚棠端着青团,提着裙子下摆,一溜儿下了楼,绕过院墙,来到了明香家门口。

院门没锁,孩子们都过来狐疑地看着她。

周晚棠

想也不想,就给四个孩子一人拿了一颗青团。

她特别关注地看着老二,说:“二宝,说话要讲道理,你都没吃过婶子做的青团,怎么就能说婶子做的没你明香婶子做的好吃呢?”

二宝看了看手上的青团,眼睛眨了眨,指着面儿上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缝说:“婶子,这里裂开了,干干的,不好看。”

周晚棠:“……”

周晚棠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射了一箭,让她心里一个咯噔。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弯下腰来,勉强弯起嘴角对二宝说:“二宝,这个是很正常的。”

“婶子做这个,要放灶上蒸的嘛,一蒸,那不就裂了?””而且婶子做的这个还算裂得好的,你没见过有些人做的,里面的馅儿都露出来了,那才叫难看呢!”

二宝才七岁,根本不知道这个那个的,只“哒哒哒”跑屋里,把明香做的一个绿色青团拿了出来。

他仰着天真的小脸,认真地说:“婶子你看,香香婶子做的团子颜色水水的,光溜溜的,一点儿裂缝都没有,可好看了!”

周晚棠凑过去一看,登时愣在那里。

第29章

周晚棠觉得自己被狠狠打了一个闷棍。

孩子的小手上拿着青团, 那青团的皮子愣是比那孩子的皮肤看着还要柔润,让人的自觉地就心痒起来。

这颗青团太好看了,很轻易地唤起了她从国外书本里汲取到的幻想。

那哪里是什么青团, 简直是一个绿色的小精灵, 有着孩童般可爱的面容,让人没法抗拒。

她下意识伸手, 要把那青团拿在手里细看。

可二宝才不舍得给她,怯怯地把手缩了回去, 对她说:“晚棠婶子,你都已经是个大人看,怎么还能抢我这个小孩子的吃的。我才不给你!”

周晚棠:“……”

孩子眼里盛着单纯透明的光, 让周晚棠又尴尬又生气。

可她却也知道这孩子没什么坏心思,确实是自己太莽撞了,惹得孩子这样。

她有火无处发, 只能跟孩子们说:“不吃你的,我去你明香婶子家蹭蹭饭,你们把门给婶子开开。”

好看又怎样?什么东西都是味道重要, 光有一张好看的皮子有什么用!

她倒要看看明香做的什么味道,能和她做的比吗!

只要进了军属院,都默认是熟人了。

而且门本来也没锁。

孩子们虽然不怎么敢亲近她, 却也知道得对长辈有礼貌, 于是就给她把门打开了。

门刚开, 徐大姩就走了出来, 看到周晚棠进来, 愣了一下。

周晚棠喊了一声“嫂子”,徐大姩心里再忐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应了一声:“哎!晚棠,你来找明香?”

明香在里面听到了动静,也出来了,看到周晚棠,恍惚间想起那天晚上这人拿灯照她和曾易青的事,不禁有些狐疑。

这是来干什么的?找事儿的?

脸上已却自然而然地扬起了温和甜美的笑容。

随后李红云也出来了,只是她一看到是周晚棠来了,就瑟缩着,一闪身又躲了进去。

周晚棠:“……”

你躲灾星呢!

周晚棠惦记着要和明香比一比,很是艰难地压下心里的不快,扬起灿烂的笑意。

“我在楼上喊你们过去吃青团喊了好久了,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呀,都听不到我的声音?”

明香说:“嗯,闲聊得挺开心的。你好,我们算是第一次正式打交道吧?我叫明香。”

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周晚棠也大大方方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你好,我叫周晚棠,就住你隔壁。”

明香:“知道,我来这里第一晚,你不是提醒我早点进屋睡觉吗?”

周晚棠面不改色:“是啊,这里早晚温差大,晚上风凉。”

明香点点头:“谢谢你。”

周晚棠就把自己抱着的一盘青团端出来,放到她们面前:“今天我做了点青团吃,你们也尝尝,别客气。”

徐大姩看了一眼,心下就有了对比。

每年周晚棠也做青团,年年把军属院的媳妇儿给馋得!

但她这个人,最是孤傲,根本看不上她们,所以给得特别艰难。

尤其是去年。

徐大姩记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拿青团逗她家老二老三,逗得两人哭得哇哇的,最后只给了一颗让两个孩子分,弄得两个孩子争得打架。

那时候徐大姩可憋屈,但自己看那青团都流口水,觉得周晚棠手是真巧,能做出这么好看的青团。

又看到自家孩子吃青团时候露出里面的红豆馅,那颜色、那糖津津的感觉,想想都知道有多好吃!

于是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就忍着没跟周晚棠作。

自己回去好不容易找齐了材料做了一下,好家伙,馅炒胡了,皮子塌成了绿色的淤泥!

白白浪费了半斤的白糖!可把她心疼坏了。

后面她吃了一个月的黑乎乎的馅儿,皮子也分着三天吃完了,吃得她那段时间看到那种绿色就作呕。

这件事之后,她对周晚棠就生出来两种完全相反的感觉。

她对她又怨,但是想想她长得那么好,还时髦,还能做这么精细的点心,又舍得花钱买咖啡,于是又有点敬重。

有时候见了,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不自觉地就已经收着嗓子讲话了。

可今天见过明香做的青团,再见她做的,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

哦,还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周晚棠做得也不好嘛!

徐大姩想,这个道理是这样的。

周晚棠做的团子要是能在明香面前拿得出手,那自己做的团子在周晚棠那儿也就拿得出手!

想到这里,徐大姩顿时挺直了脊背,只扫了那些青团一眼,说:“晚棠你别怪,我刚刚一连吃了好几个明香做的,现在姐姐我啊,是真的吃不下了,不是不给你面子啊。”

周晚棠:“……”

她的内心在尖叫。

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不是一向不吃这些东西的吗?不是说学习□□思想,勤俭节约、牢记苦难,不糟蹋粮食什么的吗!

还有一件事让周晚棠非常意外。

从前她做青团,徐大姩虽然不吃,但都会用艳羡的目光看她,说她很厉害,会做这么精细的点心之类的。

今天虽然是这么说,但怎么总感觉她有点恹恹的?

周晚棠想到这里,顿时一个咯噔。

不会吧?明香不会真比她做的好吃吧?

周晚棠不信邪,又主动拿了一颗,给差点把自己瑟缩到墙根的李红云吃。

李红云低着头红着脸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就石化了。

周晚棠:“……”

什么情况!真的就那么不会吃吗!你吃明香的青团也这副反应吗!

周晚棠气得要命,心里不好的预感攀升。

她怀着一种要强的心思,又主动拿了一颗给明香。

明香咬了一口,看着里面的红豆泥,抿了抿唇品了品说:“嗯!真好吃!”

周晚棠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暗暗地笑。

能不好吃嘛!

她娘家那地儿是出了名的点心之乡,什么桃花酥、杏花糕的,不都比做这青团复杂?

还出过宫廷御用点心师呢!

在她娘家,哪怕随手提溜出一个女的,都会做点心!

而她自己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做这些中式点心对她们来说简直手拿把掐!

周晚棠心下安然,又升起了找明香青茬的念头。

她故作羞涩又谦虚地问:“明香,听说你做的更好吃,我可以吃一个吗?”

明香觉得好笑。

刚才说不知道她们在里面做什么,现在又知道她们做了青团了。

显然早已围观全程,不知道在楼上看她们这边看了多久了。

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人家也是带了东西来的,明香也就无所

谓了。

她不怕与人结怨,但她也不会傻到主动去与人结怨。

基本的礼节她还是愿意做好看的。

明香笑着把周晚棠请了进来。

“欢迎欢迎,请进来坐。”

周晚棠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她觉得明香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样。

先前她看明香长那样,以为她是个甜美的蠢货,空有其表,实际上是个花瓶。

现在她又觉得,明香是有一定的刺的,她是真怕明香让她赶紧滚。

毕竟刚刚明香也在用话压她,告诉她她明香不是傻子,你当初阴阳我的事我听出来了,且记得呢!

如果明香真让她滚,那她以后在徐大姩和李红云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周晚堂抱着自己那盘青团走了进去。

刚把自己这盘青团放上桌,看到了桌上明香做的青团,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只见桌上,放着明香做的一溜儿青团,个个都和二宝刚才给她看的那样,水润润的、溜圆溜圆。

天光照在上面,光滑如镜,加上层青团皮一点儿也不厚重,看着就显得有些透明似的。

周晚棠凑近了一点,试图在这么多个青团里找到一条缝隙或者一两个扁塌的。

可她把眼睛都瞪得干涩,却一个这样的都没找到。

那里总共得有百来个青团,可她居然没在一个青团上找到瑕疵!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

她居然看到了青团不青!

和青团呈现鲜明对比的,是那橙色的和紫色的团子。

三种团子的色彩都很明艳,但显然橙色和紫色的已经吸睛到让她的眼睛无法再注意到别的东西!

尤其是那橙色的团子,琥珀一般莹剔透,甚至能看到里面乳白色的馅料。

紫色的颜色会比橙色稍微深一些,但也是皮薄到能看到馅的程度。

三种颜色的青团放在一起,就是绝对的视觉盛宴,狠狠地戳中了她的心!

这样的色彩和空气中弥漫的奶香香,让她想起了西方的蛋糕的味道。

其实她自己没见过几次西式的蛋糕,但仅仅见过的那几次都让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是这种色彩饱和度极高的感觉,让她喜欢得恨不得把它们搂回自己家去!

明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这些团子来的!

周晚棠比谁都清楚,当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她就已经输了。

根本都不需要比,就已经被明香给打败。

但她没有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挫败,而是故作无视那橙色和紫色的青团,只是把鼠曲草做的青团拿起一个来尝了一口。

她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地吃,如果照原来,她吃自己做的青团,这一口连皮都还没咬透。

然而现在,她的齿尖一下子就触到里面的馅料里去了,一股红豆沙的香甜温柔地覆盖了她的舌尖。

周晚棠的眉头一皱。

她以前觉得,自己做点心算是精致的了,可没想到明香能把青团的皮子做到这种程度!

这么薄就算了,还不塌陷也不皴裂,这得是把每一个环节掌握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来这样的青团!

周晚棠的挫败感越来越重,她不甘心地又咬了一口里面的豆沙馅。

几分钟前,她还吃了自己做的青团,舌尖还留着那时候的感觉。

这会儿和明香做的一对比,顿时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了抽。

对比太明显了。

明香做的豆沙一点儿不减红豆本身的清甜,不会被白砂糖的甜味覆盖,显得非常有层次,有种大海一浪接一浪的感觉。

而且已经完全把红豆身上又厚又韧的外皮去得干干净净,既没了红豆外皮的那种青涩草香,也去除了它的苦味,使得整个红豆沙口感更加细腻。

猪油显然也加得恰到好处,不会太腻,但又能让豆沙显得非常柔润,每一丝都是对口腔和舌面的温柔抚慰。

这得是对材料的用量和配比拿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做到这样!

周晚棠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居然有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她满眼狐疑地望着明香,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乡下出身,前半生都在文工团里唱歌跳舞的女人能做出来的点心。

那她从五岁就开始学做甜点又算什么?算瞎折腾吗?

周晚棠拿着吃了一半的青团,腿一软在桌边坐了下来。

她很绝望,也很不甘心。

心绪非常混乱的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这时,她的目光又放到了那些橙色和紫色的团子上。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碰它们,显然它们会让她更加自取其辱。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能忍住。

也许是不甘心吧。

也许是希望这两种她没见过的团子只是表面上出挑而已。

是啊,新的尝试往往伴随着失败。

也许这些玩意儿只是看着好看,实际上味道根本不会符合人们的饮食习惯。

一定是这样的!

周晚棠几乎是带着愤恨,把每样都拿了一颗起来。

她这会儿不小口小口地吃了,而是故意愤愤地大口地把那个橙色的团子咬破。

筋道细软的皮随着齿尖凹陷,带着反弹的触感,随即一股甜香传来,在她口里爆浆了,她的唇上都触到了冰凉爽滑的触感。

周晚棠整个人都不动了,坐在那里目眦欲裂,像是整个人都呆了。

这种触感啊!

先是一层微凉的柔滑,像是按在凝结的月光,舌尖稍一用力就馅了进去。

那触感软得没有筋骨,云朵一般,却又不是那种细碎的感觉,而是带了一点儿韧劲的弧度。

里面完全没有颗粒感,细腻柔滑,顺着喉咙往下淌时,连带着空气都变得软乎乎的。

最关键的是是牛奶和一种比牛奶更醇厚,更浓稠的香气,综合起来,谁也不会说这东西很土气。

周晚棠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来那应该是奶油的味道。

奶油!

她眼前已经有了玫瑰的庄园、香草气息的午后,和穿着华丽带裙撑的束腰长裙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的女人!

奶油这种东西连她的丈夫都弄不到,为什么明香能弄到!

周晚棠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她是又幸福又难以置信。

幸福是因为,自己做了多年的梦居然实现了!

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梦居然是在星洲岛的军属院,在明香的家里实现的。

她把那两颗彩色青团细细地品完,忍不住问明香:“明香,这里面的奶油曾团长给你弄到的吗?”

明香愣了一下,说:“奶油?这里面没放奶油。”

周晚棠第一反应是不信,随后又是惊讶。

“你也知道奶油?”

明香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说的哪里的话,我比你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可她但笑不语。

明香越是笑,周晚棠越是觉得臊得慌。

她以为这座岛上所有人都是土鳖,就她一个见过世面的。

可明香狠狠打了她的脸。

周晚棠心虚,看了旁边的徐大姩一眼。

徐大姩朝她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显然不只是平时那种友好的、憨憨的笑容,而是明显看透了现在在发生什么,所以带着一点儿揶揄和舒爽。

周晚棠忽然觉得难过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想着要把事情弄清楚。

她对明香说了句:“我能去你厨房看看吗?”

话没说完就已

经奔明香的厨房而去,把平日里自己挂在嘴上的优雅和礼节忘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她就看到了明香案台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四碗用玻璃盏装的团子。

彩色的团子装在晶亮的、还带着冰凉水汽的玻璃盏中,那种视觉冲击力不亚于直接看到杜丽娘的百宝箱。

周晚棠走过去,撑着按台,低头两眼放光地看着那四盏团子,眼睛熠熠发亮。

她舔了舔唇,出去找明香,指着厨房的方向,急急道:“明香,那四碗青团全给我好吗?”

徐大姩心直口快,一听就说了出来:“凭什么啊?那些可都是用了好料,光是白糖和面粉都好大一笔价钱呢!更别说那些都是明香花了心思和力气做的。”

李红云也被震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她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直接在人家家里要东西?

果然周晚棠还是太可怕了。

明香也觉得好笑,她可以慷慨,但不代表她是讨好型人格。

明香笑着:“不行,这我留了有别的用处。”

又说:“你要是想吃,外面的还可以再尝一个。”

周晚棠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出了洋相,赶忙说:“我不是白拿,我给钱给你!”

明香:“……”

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发展。

她现在不缺钱,毕竟丈夫的所有钱都在她这儿揣着,任由她用,不用还不行,人要生气。

可她确实也想要自己挣来的钱。

给钱啊?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现在。

明香过去按了按她的肩:“晚棠,不用这样,我都说了,你喜欢的话,外面那些你还可以吃。”

周晚棠却突然变得很坚定,说话的时候笑容都没了,眼睛闪着锐利的光。

“就这样!明香,那四碗你都给我吧,你说要多少钱,我都给。”

明香:“不是我不给你,我既然会预留那些,就是因为有用处。”

周晚棠:“一块钱一个,行不行?”

她这话出来,那边的徐大姩和李红云齐齐都站了起来。

徐大姩:“晚棠,你今天喝酒了?怎么开始说醉话了?”

李红云在那点着下巴计算:“一块钱一个,四个四块钱,一斤猪肉七毛,六七四二,天啊,这四个丸子可以买六斤猪肉了!”

明香很是为难。

她留这几盏团子确实是有别的用处。

她留一碗晚上自己和曾易青当宵夜,也想送人。

客厅里的那些也早就分给军属院其他一些相熟的媳妇儿们。

可周晚棠突然提出要给钱,还这么激进,她拒绝的话,感觉周晚棠随时都可能发疯。

明香:“晚棠,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周晚棠一把拉住她:“两块钱一个,可以吗?”

明香皱眉,想说真不用钱,你吃就吃,不动我玻璃碗里的就行。

周晚棠又:“三块钱一个!明香,我已经大出血了,回去我家那位可能要骂我了,你就给我吧!”

说着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加了句:“你这个碗是多少钱买的,不管是钱还是票,我都给你原价的两倍,你也都给我!”

明香:“……”

这可还真是,自从穿到这里来,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狂热要买她甜品的人了。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第一个狂热要买她甜点的居然会是周晚棠。

明香就是再傻也知道周晚棠是不待见她的,前些天都还阴阳怪气,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了?

看着周晚棠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明香想了想,语气坚定地告诉她:“只能给你一碗。”

周晚棠:“两碗!”

明香更坚定道:“晚棠,你别为难我,我真的拿它们有用。”

周晚棠:“一个就一个,我回去拿钱。”

又说:“副食品票你要不要?”

明香:“……”

也不是不行。

在她们“讨价还价”的时候,徐大姩和李红云对了一眼,都有些咋舌。

完了,三块钱四个的团子,她们俩每个人也在外面吃了三四个!

待会也把钱补给明香吧,钱是比较难拿,但得拿的,那么好的点心,她们不亏。

让两个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今天的周晚棠。

两个人多少都是了解她的。

周晚棠丈夫工资是高,但她一是看不起人,二是自己吃穿用度也比较高,所以对钱也是非常看重的,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军属院的媳妇儿。

说白了,这年头就没人不把钱看得重的。

毕竟不久的三四十年,大家都还在随着父母过苦日子。

可周晚棠居然愿意拿十几斤猪肉的钱买四个青团!

还要拿额外的钱来买玻璃碗!

再有钱也不是这种花法啊!

这是疯了吧!

不过她们想想又觉得该。

明香做的这些团子先别说好不好吃的事,那材料是实打实地用上了的。

更别说这么精致又好吃。

七七八八算下来,四个三块钱好像也能接受,偶尔拿出来也行的。

没过多久,周晚棠竟真把钱和票给拿来了,往明香手里一放就要把其中一碗连碗带团子带回去。

徐大姩实在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晚棠,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啊?”

“哎你可不兴后悔哦,你要是后悔的话,把东西拿回来,明香同意我也不同意的!”

“可不能逗着明香玩儿!她本来也说不要你的钱让你吃就是了。”

周晚棠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不懂。”

说完又急急地走了。

徐大姩:“……”

不懂什么啊不懂?

明香看着周晚棠,倒是有些尴尬。

周晚棠以为她有现成的奶油了吧?

其实那应该是黄油的味道,而不是奶油。

而这黄油也都是她用牛奶自己做出来的。

花不了很多钱,只是花些心思和时间而已。

至于怎么用牛奶做黄油,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第30章

徐大姩仍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说了句“她怎么了?这不像她干出来的事啊!”

明香却有个猜测。

虽说做甜点做的就是一个开心,讲的是热爱和随心所欲。

但她一向也很重视理论基础。

明香觉得,一个合格的甜点师, 不仅仅要知道每个步骤该用什么材料, 还应该清楚这种材料的本质和特性,以及它能给成品带来的化学反应。

就拿黄油和奶油来说。

味道上两者是有相似的, 都会带来浓郁的奶香和绵软醇厚的滋味。

本质上它们也是来自于同一个祖宗,那就是鲜牛奶。

只是, 存在即合理,既然人们非要把它们分开来说,那它们必然是不同的两种东西。

实际上, 黄油是新鲜牛奶搅拌后,奶蛋白的保护膜破了,脂肪球流出来, 聚集形成淡黄色的乳脂。

对这种乳脂进一步加工,就能得到黄油。

而奶油却不一样,奶油更简单。

说白了, 奶油就是通过离心分离的方法,使得全脂牛奶中分离出脂肪层。

奶油奶油,奶里的油嘛。

全脂牛奶中的脂肪大概占比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三十八, 那么多牛奶却得不到一半的奶油, 所以说牛奶珍贵, 奶油更是珍贵, 黄油因为获得的工艺更复杂些, 就更更珍贵。

而且这个年代,奶油制品和黄油制品实在是太不普及了。

一般高级的军官能够得到一些供应,但大部分人不懂怎么利用它们, 不知道可以做成纷繁复杂的甜品,说白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吃。

对于低级军官和家属,以及普通大众,如果没吃过就还好,反正也不知道有这么种东西。

可一旦尝过,比如说像周晚棠那样的,她丈夫职级高,她自己不缺吃穿,每天还能接触到进口的含奶油制品。

比如军属院人人皆知的,她每天都要就着饼干喝咖啡。

她既然能吃到饼干,估计也不是没有尝过奶油饼干的,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上头了。

刚巧碰上明香的团子馅儿里加了黄油,黄油甚至可以比奶油更醇厚,这不就像钥匙找到了锁眼儿,味道一下子就对上了?

本来需求被满足就很容易上头

,这还以更高标准地满足了需求,所以周晚棠才会这么疯狂吧?

明香看着手心里的纸票子。

玻璃盏暂且不说,玻璃盏的钱另给的,是她成本的两倍,稳挣不赔。

就说那四个青团,皮子都是现成的,顶多花点人力成本。

但她采鼠曲草也是为了自己高兴,人力成本都不算。

南瓜和紫薯是徐大姩和李红云送的,也不花钱。

所以皮子只需要算白糖和面粉的钱,四个能算一毛钱就算到顶了。

至于馅料,倒是花费了成本的。

椰汁、牛奶、花生、芝麻、白糖、鸡蛋、黄油、炼乳、柴火……

椰汁,曾易青爬树摘的,因为她和曾易青都摘得很开开心心,所以算是顺带的,成本零。

牛奶,曾易青单位供的,成本算一毛钱也不过分。

花生费了点儿钱在京市买的,这么点儿几分钱都算不到,也算一毛钱吧。

芝麻,一毛钱。

鸡蛋和白糖一样一毛钱,就是两毛。

黄油是明香自己做的,确实是费了一番功夫,也费了东西的。

她得先把牛奶倒入大碗,盖上纱布,室温静置1-2天,让其自然发酵变酸,表面形成一层奶油层。

然后要用勺子将表面的奶油层舀出,放入容器中提取出奶油来。

最后要总筷子不停搅拌奶油,再冲洗、塑型,直到它变成黄油。

打奶油太累了,牛奶也是曾易青单位发的,一毛钱太少了,多少也得算两毛钱。

炼乳,曾易青单位发的,虽然不花钱,但珍贵啊,有价无市,算五毛钱吧,柴火也算一毛,人力成本再算一毛。

这样算下来,成本一块二,周晚棠给她三块,她含泪挣了一块八。

关键这是人自己要求给的,不收还不行。

由此也能看出,基础知识要学好。

原理懂了,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了,在家制作黄油的方法也就不言而喻了,不会太过当回事,更不可能像周晚棠那样狂热。

总之,明香觉得,自己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卖甜品也就是打个信息差罢了。

周晚棠她这么渴求的黄油味儿,在她这里根本都信手拈来,不费多大心血。

人还是要多懂点东西啊!

明香把周晚棠送过来的票子折了,随手放进口袋。

她觉得有些好笑,对徐大姩和李红云说:“待会我要拿去还给她的。”

这个年代还没开放贸易,她也就还没有靠在这时候卖甜点赚钱的想法。

她还是想着,刚穿到这里来,就先开心地玩儿一段时间,好好感受这个年代的人文风情,好好跟曾易青搞搞暧昧,享受一下帅气军哥哥带来的快乐。

再养个全身白皙幼嫩,手臂和大腿跟藕节一样一层层的娃娃,没事儿捏捏。

等到真正开放了,到时候再大干一场也来得及。

她只是随口一说,徐大姩却寻思开了。

多好的明香啊!

怕她们两个白吃白拿的在这里尴尬,就不要周晚棠的钱。

徐大姩想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她义愤填膺道:“别啊明香,凭什么还给她?”

“这些青团又不是你家种的,随手薅一把就有了。你做这些也是赔了东西进去的,她给你钱是天经地义。”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来几张纸票,说:“我也给!做人要公道,要厚道,吃不起是怎么的!”

明香正暗自惊讶。

她能看出来。徐大姩确实是对自己要求严格,撒被腐蚀,所以不贪吃,也不让孩子们贪吃。

但多少也是她自己节俭惯了,不舍得花钱,才不爱买零食吃。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团子她默默地就跟着一起吃了,一点废话都没有,现在又主动提出来给钱,好像那钱不是她的一样。

这时,李红云也掏出钱来要放到明香手上。

明香哭笑不得,全给推了回去。

她笑道:“可以,你们俩要是这样,那我把那两只鸡的钱算给你们。”

又对徐大姩说:“徐姐,你的鸡现在在鸡窝,过两天生了蛋或者孵了小鸡,我把蛋和小鸡的钱也算给你。”

“小鸡再要长成大鸡,又生蛋,又孵小鸡,我还把钱算给你。”

她抱住双臂挑了挑眉:“”今天的南瓜也是你给的,多的不说,我就按这边原住老乡的算法算给你。”

说着就把兜里的钱又拿出来,分成两份要塞过去。

徐大姩和李红云被她逗得相视而笑,不敢再提钱的事。

明香:“这不就是了!她周晚棠特意过来给我下马威还吃我东西,我收她的钱理直气也壮。”

“你们跟她不一样,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有这么个爱好,以后你们经常来捧场就行了。”

徐大姩听了,顿时五味杂陈。

一是,她后悔自己以前老是责怪明香没觉悟。

以前她看明香,除了觉得人长得漂亮,那是哪哪都不顺眼。

恨不得把明香提溜起来,脚底下放个陀螺,让她打了鸡血一样,一天到晚都在干活。

可今天见明香揉面团时用手背在额头上点了点擦汗,她居然心疼起来了。

这么水灵的姑娘,这么细柳一样的姑娘,这要是累着了可怎么好啊!

另一方面,明香这句话让她想起自己刚刚吃了青团的事!

不是说不能吃青团,青团是很多地方常见的吃食,这边的老乡们也吃,不是小资主义。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糟蹋完人家明香的粮食后,居然马上就开始想着,明香下回做什么,又能做出什么她没见过的东西来?

而且脑子里居然在想象下一回的味道了!

让她感觉到有种对生活失去掌控的恐怖感,

总觉得自己要被明香带到她不该去、不能去的地方了。

现在,那个念头一直盘旋在她脑海,迟迟犹豫不决。

下次要是明香做了个特别小资的吃食要给她吃,那自己是吃?还是不吃?

吃,违反原则,可不吃……

徐大姩砸吧了一下嘴。

唉,愁人!

李红云倒是没她那么多想法。

李红云唯一确定的事,就是她要天天来找明香。

待在明香身边让她觉得轻松又幸福。

她是一定要吃明香做的点心的,哪怕明香是用金子做的点心,她也要厚着脸皮吃。

她还是会把自己能给的东西都给明香,院子里的鸡鸭鹅、海里赶到的海鲜,路边摘到的果子,都给。

她喜欢看明香见到这些东西时惊喜又明媚的笑,真诚而又鲜活,看得人也跟着对这个世界热情起来。

但是她也要给钱,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给,那她就也要给。

她不能让明香吃亏。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在不用林卫国工资的情况下弄到钱。

她也想过把鸡鸭拿去卖掉,可林卫国说的也对,鸡鸭本身也是用他的工资买来的,卖掉换钱也不是她完全靠自己挣的钱。

她也想过靠赶海挣钱,可在星洲岛包括星洲岛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海货了,没多少人会买的,也卖不起价钱。

她不知道了。

她虚弱到什么都不想去考虑,只想每天都在明香身边,能帮她做点事就更好了。

说不定,李红云疲倦的想,说不定哪天自己撞了狗屎运,也能找到一份自己干的来的工。

到时候她再把钱全部给明香,就当补偿了。

这样想有点无赖,但光是考虑这些就用掉了她全部的精气神,她不想再想了,她就当赖子赖在明香身边。

两人各有心事,明香见他们一个个苦大仇深的,不禁有点好笑。

“怎么了这是?我做的青

团是苦的啊?瞧你这副样子!”

徐大姩猛然惊醒,叉腰爽朗一笑:“对!就是苦的!你这个明香!”

偏偏李红云老实,在旁边嗫嚅着:“不苦的,很好吃。”

明香:“……”

徐大姩:“……”

二人笑着互看对方一眼,徐大姩拍手大笑,手掌都拍痛了。

天色晚了,徐大姩和李红云都要回家干活。

明香到厨房,用从京市带过来的牛皮纸,把玻璃盏中的彩色青团包了送给她们。

徐大姩和李红云一人一盏,两个鼠曲草的,一个橙色南瓜皮的一个紫色紫薯的。

徐大姩一想到这一盏能值到三块钱,顿时摆手说不要,说让她夫妻俩留着当零食吃。

见明香露出些生气的神色,才肉疼着接受了。

不是为自己肉疼,而是替明香肉疼。

这这这傻姑娘!败家玩意儿!

二人拿着青团走了。

明香自己也来到陈春芳家,把第三个玻璃展中的团子送给了她。

陈春芳那木匠哥哥远在西市,青团不容易保存,所以感谢陈春芳就当是感谢她哥哥了。

回来后,明香坐在桌边一边吃鼠曲草青团一边喝着果汁,等着曾易青回来。

她刚才想到了一件事。

她穿过来之后,腿刚好点,就去京市供销社和百货商场找了一圈,没找到黄油,炼乳和奶油这些,却听人说到过友谊商店曾经特供过这些东西。

京市的友谊商店很新潮,有一部分涉外业务。

可那时候后来明香一没钱,二没资格,所以没能买到。

等她嫁给曾易青,能拿出钱来买了,友谊商店却没再供应过那些了。

哪怕供应估计也没她什么事,因为这些东西非常的稀缺,一般都要有特定的票才能弄到。

而曾易青是没有那个资格拿到那样的票的。

不过她还是想跟曾易青说说这事儿。

他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好伙伴,也说过希望她能把需求告诉他。

而且说不定人家真的能弄到呢!

明香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种类似喜悦的情绪。

真是好笑,前不久她还完全把曾易青当陌生人,现在她已经会给他出难题了。

没想到曾易青回来,又给她带了一个惊喜。

回家的路,男人前面九百九十九步都走得四平八稳、气势逼人。

见到明香后的那最后一步,却显出些匆匆的意思,带着点儿孩童般的雀跃。

看得陪他回来的小陈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他却微微低头在小陈耳边嘱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叫他回去好好休息,随后那张一贯严肃的脸上就扬起了笑意。

“媳妇儿!”

他跑过去,站到明香面前,把一样东西从一个布包里拿出来,放到明香手中。

“媳妇儿,给你,端好了,有点重。”

明香讶异地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个铁疙瘩:“这是……绞肉机?”

曾易青点了点头:“电动的,以后不用那么辛苦的用手摇了。这个插上电就能用,削铁如泥,还特别快,省事儿。”

明香:“……”

她好像又是只在睡前迷糊的时候跟他提过一嘴?

这个人……

明香眼睛亮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

她把侧脸在他的臂膀上轻轻地、短暂地靠了一下,雀跃地抱着那东西就要往二楼跑。

“我去试试!”

这年头还供电没多久,他们这栋大房子里也只有二楼的主卧间里有插头。

曾易青看着她纤细轻盈的背影,眼疾手快把她揽回来,掰过她的脸从后面吻住她的唇。

一手已经把那绞肉机拿过来,伸手放到吃饭的饭桌上,另一只手维持着一点力道,继续捧着她的脸,边亲边含糊地责怪着:“试它干什么?不先试我吗?”

明香:“……”

你真的很不对劲!

晚饭又是曾易青做的,因为明香试过了丈夫之后,全身软得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她不禁有些后悔先前质疑他的能力。

这个男人,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挺恐怖的。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能把你折腾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战栗。

明香任由曾易青把自己抱在腿上吃了饭,就起身洗澡。

是洗澡的时候她才猛然想起这样不行。

事前不洗澡事后洗有什么用?

晚上,明香看曾易青穿个围裙在厨房洗碗,面容平和很高兴的样子,就过去,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曾易青回过头来朝她笑得温和:“媳妇儿,你说了算!我保证完成任务!”

明香:“……”

晚上九点多,明香照例坐在自己心爱的大伞下面吃宵夜,看星星。

海岛的夜实在是太美了,每每让她如痴如醉。

这时,曾易青坐了过来,把几个果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明香借着灯光看那果子,表皮淡紫色又泛着乳白的果子。

这些果子一个有大人拳头那样大,闻起来又清新温润又醇厚,倒是和极淡的奶油味儿相似。

明香抬头问他:“这是什么?”

曾易青:“岛上的牛奶果成熟了,我路上见了,摘了几个,你尝尝。”

又说:“刚刚已经洗过了。”

明香不知怎么,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划过。

但被她自然而然地忽视了。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名字挺有趣的果子身上,尝了一口,清润甘甜,奶香余味,倒是挺不错的。

明香点了点头:“好吃的。”

曾易青看着那果子上被她咬出来的缺口,那里泛着水光。

他看了明香的唇一眼,凑过去,在那上面咬了一口。

“好吃吗?那我也尝尝。”

明香:“……”

明香心说“呵,男人的小伎俩”,心里却有些闪躲,虽然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闪躲的。

老夫老妻,同吃一个水果,很正常,不该羞涩。

曾易青吃完果肉,忽然用指节点了点桌面,问明香:“媳妇儿,我的青团呢?我也想吃青团。”

明香把桌上的鼠曲草青团推过去:“这里,给你留了,吃吧。”

曾易青看着她:“这个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我问的是我没吃过的。”

明香斜眼看着他:“说人话吧,曾团长,你今天真的是……”

明香想起刚刚在主卧的自己,真是牙齿都要磨碎了。

曾易青就喜欢看她这样,笑得狡黠:“我没做什么媳妇儿,我只是想吃你做的糕点,别人都比我早吃,我还没有别人亲?”

明香:“……”

还说他也转性了,会自己找甜品吃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明香:“没有了,先前本来准备留给你吃的,但被周晚棠硬买去了。”

“硬买?”

曾易青皱了皱眉,拉住明香的手臂开始检查:“她做什么了?伤到你了?”

明香无语,心说这什么脑回路。

于是少不得又把这事儿给他说了说。

曾易青这才把皱着的眉头松了,抱着她说了句:“便宜她了,我媳妇儿做的点心千金不卖。”

明香被他逗笑了,说:“不卖她卖给你?”

曾易青抓住她的五根指头在指尖上亲了一口:“买不起,我都是你的,哪里还有资格再买你做的东西?”

“不如我用力气来换?”

明香:“……”

明香就着这样的姿势,顺手把那五根指头在他脸上轻轻打了一下:“适可而止吧曾团长。”

说完笑着又拧了他一下。

曾易青简直喜欢到不行,抱着她又亲了一口,见明香皱眉了,才放开她。

他拿起一颗青团,一口吃了,说:“真好吃,媳妇儿,以后你给别人吃什么也好歹给我留一口。”

“我今天听说你给别人什么彩色的青团

,回来没看到,我这心啊,一下子从天上到地底下去了。

明香:“少来,你不喜欢吃甜食,你自己说的。”

曾易青笑:“不知道怎么的,吃着吃着咂摸出点味儿来了,现在不吃还想。”

明香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很是无语:“山西老陈醋!”

曾易青抓住她的手腕,说:“真的,我不骗你。”

明香才不信,继续看星星。

过了会儿,曾易青说要跟她说一件比较严肃的事。

明香点点头:“嗯。你说吧,什么事?”

曾易青:“咱们上岛有些日子了,上头问你想不想去工作。”

明香眉头一挑。

被人羡慕军属待遇之一,分配工作,来了吗?

明香想也不想:“易青,我不想去。”

曾易青愣了一下,过了会儿点点头:“好,那我很上头说。”

没过多久,风言风语传遍星洲岛。

那个做青团很好吃,把周天鹅那张挑剔的嘴都拿下了的明香,她好像是个傻的,她居然拒绝了上头给的工作!

徐大姩听到消息,顿时心急如焚,连捕鱼都懒得去了。

明香啊明香!你的思想觉悟再低不能没底线啊!

怎么能不工作呢!这可是在为建设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李红云在家里听到,也是急得团团转。

明香啊明香,多好的机会!

女人不能没工作,没工作就像她一样,会被丈夫和孩子瞧不起!——

作者有话说:最近赶进度,总是擦着零点更,虫比较多,给大家道个歉,我尽量多检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