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
惊慌失措中,露娜试图想出任何其他让她不安的理由。如果她能说出一个小谎来掩盖更大的真相,也许能摆脱这个魔法的影响。
“我没有合适的礼服可以穿!”
吉迪恩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
露娜紧闭嘴巴,防止真正的理由说出来。但这种感觉暂时平息了。
他挑起眉毛。“就只是这样?”
该死。
那种强烈的冲动又回来了——因为不,这并不是全部。吐真剂就像从井里抽水一样,从她内心深处提取着话语。
我痛恨这个可怕的共和国。如果可以,我想把它烧成平地。但我如果不顺从,像我这样的女孩就会继续死去。
这次当这些话快要冲出她的嘴时,露娜握紧拳头,拼命地忍住,试图想出任何其他东西可以说。什么都行,只要能少点伤害,但还是实话。
“来不及做新衣服了!我的裁缝下个月才有空,但宴会是下周。”
露娜向他投去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这也不全是假的。她浑身发热,心跳加速。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魔法并没有放过她。它像蛇一样爬上她的喉咙,威胁要将她窒息。
告诉他,它催促道。告诉他剩下的。
“而且……”这些话让她发痒。她试图吞下去,却做不到。“他们会让我谈论南。”
现在她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吉迪恩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你不想谈论她。”
露娜摇摇头,眼里蓄满泪水,灼热地燃烧着。她害怕说出剩下的真相。她把手放在喉咙上,准备在更糟糕的话脱口而出时掐住它。
一滴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吉迪恩明显变得温柔了一些。“抱歉,被女巫抚养长大一定很艰难吧。”
这不是个问题,所以露娜不必回答。她的胸膛仍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
他瞥了一眼她的身后。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她床铺的天蓝色透明华盖之间,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
画中的主体是凯斯翠尔·温特斯,她占据了画框的大部分空间。她身着黑色天鹅绒蕾丝长裙,将卷发盘起,让艺术家得以捕捉她严肃面孔的每一个细节。画中的她接近六十岁,她的美貌常常让露娜联想到一棵坚韧的橡树。
然而,真正吸引观众目光的是坐在凯斯翠尔膝上的孩子。她穿着白色蕾丝镶淡蓝色缎带的裙子,但她的优雅到此为止。她的脸颊因奔跑而泛红,她本应精心梳理的草莓金发乱成一团。
一条白袜子上沾有草渍,尽管据说露娜当时被要求保持姿势,但艺术家无法抹去她不安分的活力。她的眼睛明亮而充满恶作剧,似乎很想笑,但出于礼貌忍住了。
这幅画是露娜最喜欢的。她总是觉得它在试图告诉她一个秘密。
保存着你背叛过的女巫的肖像并不违法,但这可能会引起吉迪恩的怀疑。“在她被清洗之后,我差点就把它处理掉了,”她轻声说,“但我不想忘记邪恶潜伏在我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所以我留着它,作为提醒。”
吉迪恩可以理解为这是指像南那样的女巫的邪恶。但对露娜来说,邪恶在于她自己的行为,在于她对她最爱的人所做的事。
“你小时候很可爱,”他说,看着画中的孩子。
露娜猛地抬起头看着他。酒没有起作用,但也许她的眼泪起了作用?
这是你的弱点吗?她心想,爱哭的女孩?
不管怎样,她还没有输掉这场游戏。她需要在魔法迫使她说出更致命的事实之前重新掌控局面。
“我可爱吗?”她调侃道,“现在不可爱了吗?”
她不能用酒从他身上逼出真相。但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获取信息。她曾经在许多毫无戒备的年轻男子身上使用过这些方法。
想到要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吉迪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已经别无选择。如果她想救塞拉菲娜,她需要找出血卫把她藏在哪里。无论在哪里,吉迪恩可能亲自把她送到那里。
他将她完全置于他的注视之下,她在他沉重的目光下颤抖。
“可爱?不。”他的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仔细打量着她。“不,我不会这么说。”
她轻轻地将手指划过他的翻领边缘。“那么你会怎么形容我?”
吉迪恩一言不发,看着她的手指。
露娜讨厌游戏中的这一部分。充满挑逗的触摸——不可避免地会发展到接吻——总是获取信息最后也是最绝望的步骤。
但这是一种必要的邪恶。而露娜会尽一切必要,避免更多女孩分享她祖母的命运。一个她亲手送给她祖母的命运。
吉迪恩仍然没有回答她。
“好吧?” 她把手按在他胸前,准备拂过他的肩膀。“难道你不……”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露娜抬起头,发现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抓着的手上。
他没有说话,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手掌。他的手指慢慢地、慢慢地划过她的手指,仿佛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他以前做过无数次一样。
她吞咽了一下,他触碰的地方她的皮肤都燃了起来。
吉迪恩向前倾身,粗糙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
“露娜……” 他的呼吸在她喉咙上温暖。你想回去吗?”
“回去?” 她喃喃道。
“去参加宴会。”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脖子和锁骨向下划动。“你的客人会想知道我们在哪里。”
如果她愿意,他正在给她一个逃跑的机会。像个绅士一样。
这个想法让她吃了一惊。
她摇了摇头。“让他们好奇吧。除非……”
露娜向后退了一点,凝视他的脸。她现在看到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深邃的深棕色。“你想回去吗?”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做什 么?和巴特·温特霍尔特聊天吗?” 他皱了皱眉。“我和我的马进行的对话都更刺激。”
吉迪恩·夏普居然开玩笑,这是如此出乎意料,以至于露娜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放开了她的手,沉默了。当她的笑声平息后,她看到他的脸上带着深思的表情。
“你的笑声就像导火索,”他说,“点燃了你。”
露娜的心怦怦直跳。以前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
他不真心的。
吉迪恩·夏普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犯,而不是一个软心的追求者。他和她玩着同样的游戏,而且比她想象的更熟练。
恐惧攫住了她。
也许把他带到这里是个错误。
她的目光扫过他宽阔的胸膛和肩膀,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即将长出来的胡茬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他比她大得多。如果他想,他可以很容易地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来放到床上。
露娜僵住了。
这个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她颤巍巍地伸手去拿酒杯,不再担心杯子里的魔法——她已经中了魔咒——又喝了一口,小心地用杯子遮住杯底。
她需要冷静一下。他们的目光在杯口上方相遇,露娜慢慢地将酒倒在她的大腿上。
仿佛洞悉了她被他影响的程度,吉迪恩再次靠近,动作轻缓。他将太阳穴抵住她的太阳穴,手指温柔地沿着她的手臂向上抚摸。他触碰过的肌肤仿佛燃起火焰。他的触碰比酒更强烈,将她拉入深渊。
他怎么这么擅长这些?
露娜闭上眼睛,试图保持控制。“你还有多少时间?”
“我的下一个轮班从黎明开始。”
她告诉自己,那是去猎杀女巫的轮班。重点是猎杀女巫。
当他的拇指抚摸着她的下颌线,露娜几乎要忍不住低吟出来。他就像一种专门用来瓦解她意志的武器。
“你今晚打算猎谁?”她问道。
“或许吧,”他的呼吸炙热地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谁?”
他停顿了一下。“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露娜吞咽了一下。他的声音里是怀疑还是调情?
危险,危险,她的大脑不断提醒着。
“当你抓到她们之后,你会怎么做……”
吉迪恩轻轻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他。他的眼神锐利,呼吸急促不稳。
“露娜,”他说,瞳孔放大。他突然看起来很饥饿,就像一个多年没吃过东西的人。“少说话。”
他要吻我,她意识到。
最可怕的是,露娜竟然也想要他吻她。甚至超过她想要情报,超过她想要救塞拉菲娜的欲望……在这一刻,她想知道他的嘴唇会是什么感觉,是柔软还是粗糙,是否像他的手指一样温柔,还是会屈服于他那贪婪的饥饿,将她吞噬殆尽。
这个想法让她猛地清醒过来。
露娜不再是那个模拟蜘蛛,将猎物引诱进陷阱。她自己才是落入陷阱的人……即将被猎物吞噬。
为了拼命逃脱,露娜想起了仍然握在手中的杯子。
在她完全沦陷于吉迪恩之前,她将酒倒在了他的西装前襟上。